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纪荷透不过气,终于在八点多时趴到马桶呕吐,那种恶心感伴随着陌生的恐惧体验,令她瘫在地上半晌没回神。
  接着,若无其事的收拾好自己,跟乔景良打招呼,出去一趟。
  上了车,纪荷从倒车镜看到楼上露台,一个精瘦的身影一直在目送。
  眼眶更加难受,打起精神,驶离澜园。
  到外面,找到一家超市停下。
  听说这玩意儿清晨测试最为准确,付账结束到卫生间验试,本想着明天早上再做一次,就怕遗漏,哪晓得等待两分钟后,验孕棒上清晰血红的两条杠。
  她唇瓣微张,诧异看了半晌,不可思议。
  洗手出来后,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停滞许久,脑袋一片空白。
  等发现车子在顶楼时,她人已经走到一楼广场,浑浑噩噩返回楼上。
  上车,漫无目开出去十几分钟,才找到准确目的地。
  夜色下的明州城,车流浩浩荡荡。
  来到江北山上的一家会所。
  她已然麻木,一双眼径直看前,迎面的服务生问她找谁,这里是私人制,外人不方便进入。
  纪荷冷笑连连,“让姓江的出来。”
  大概姓江的只有江倾一人,谁不知道他是乔景良的女婿,就算乔景良没跟着过来,卓世戎卓六叔整个明州谁人不识?
  因为“工作”需要,江倾跟这人混了一个月。
  服务生一听,再一看正宫娘娘的范儿,机灵猜到她可能是纪二小姐,当即派人将她稳住,却也不让她进门,只点头哈腰着说马上就把人带出来。
  纪荷不屑进去。
  大概十分钟,一个男人从回廊步履大开过来。
  日式的枯山水造景,配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仿佛一副画,精致、遗世独立。
  “怎么了?”来到她跟前,江倾表情坦荡,看着她,微有疑惑。
  纪荷站在碎石子小径上,扬手给他看一个东西。
  “什么。”江倾接过,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长长的粉色一根,他笑了,“干嘛?”
  没找到诀窍,得打开一头的盖子,才会看到两道清晰的红印。
  纪荷伸手抢过,没让他继续研究。
  冷声,“该问你干什么。你没戴套?”
  “什么。”江倾眸一眯,惊声,“你以为我在里面乱来?”
  卓世戎风流倜傥,在东南亚有八位大小老婆,比韦爵爷还多一位,孩子更是无数。
  江倾跟在这位身边,“近墨者黑”。
  就连卓世戎自己听到纪荷来查岗,都吓得推了里面的热闹,带着人热情迎出来,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老远就喊,“哎呦小荷,进去玩——走,叔带你进去玩。”
  “不用了叔。”纪荷冷声,“我找他有私事。你忙你的。”
  卓世戎在两人身边站定,双手插兜,和事佬的笑意,“怎么了这是?新婚就闹矛盾?是不是怪我没让江倾早点回去?”
  “不是。”纪荷这一刻懒得虚与委蛇,径直对江倾,“我怀孕了。”
  他眼底的光一沉,“什么……”
  “但我决定打掉。”
  他愣。
  “明天就做。”说完,头也不回地提步。
  江倾在原地惊滞了三十多秒,还没从当爸爸的霹雳中回神,立即就来到抉择孩子命运的生死关头,不对,是孩子母亲单方面决定去留,只是通知他而已。
  一瞬间,他浑身肌肉紧绷,跨开脚步时,差点同手同脚,“纪荷……”
  “怎么回事啊——你你你得罪她了!”卓世戎的叫声尤为夸张。
  江倾烦躁,迅速下台阶。
  纪荷上了车,封锁上车窗,踩油门。
  江倾只拍到她车窗,嗖一声,音浪咆哮而去。
  他爆粗口,转身,上自己车,速度有过之而不及,飙车追去。
  ……
  夜色影影憧憧。
  一路开,一路闯红灯。
  思想行为不受控制,进入市区才稍稍清醒。
  回到澜园,他布加迪威龙的嘶鸣声随即杀到。
  几乎前后脚,两人在花园里就杠起来。
  “你干什么——”江倾暴跳如雷,扣住她手腕的大掌似乎要捏碎她。
  纪荷暴怒:“给我放开——”
  “放开?放你随意飙车?”他不但不放,反而扣得更紧,迫使自己贴上他胸膛,他下颚线紧绷,对她嚷:“你刚才吓得我魂飞魄散——”
  纪荷精疲力竭,还未吵就极度疲惫。
  这几天,以为是即将出发,撕裂的情感和未知的危险造成自己身体异样,现在才晓得,她是肚里揣了崽,精力被分散,以后别说出国调查,她感觉自己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太累了……
  怀孕怎会这么累。
  “你放开……”她试着扯回自己手臂,纹丝不动,纪荷闭了闭眼,胸膛一直在起伏,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但是缺一个点爆发。
  最严重的话已经说过了,“我要把孩子打掉。明天做,你可以不用来。”
  现在再说一遍,毫无压力,但同样也显得毫无威慑力。
  他声音咬牙切齿,说她无理取闹。
  很低的音量,似乎尽量只在两人之间解决这件事。
  但这是澜园,她出门时乔景良已经不够放心,加上白天,她干呕一天,智慧如他,怎么可能没发现端倪。
  当两人争执时,整个澜园被惊动,工人们全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乔景良出来时刚好听到纪荷说把孩子打掉的话,整个人微滞。
  “你俩干什么。”极度平静音调,藏着不易察觉的风雨欲来。
  熟悉他的人都开始鸦雀无声。
  只除了两位主角。
  江倾松了一丝力道,但纪荷并没有逃出去,他换了一个位置,转而搂紧她腰,哄着她、乞求,“我……真不知道……”
  他眼神渴望理解的看着她,希望被回应。
  纪荷点点头,粗糙的略一眼他的视线,当做接收消息完毕,江倾稍微一放松之际,纪荷就甩开他。
  “我说了暂时不要孩子,你把我话当耳边风?我到底是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意见?”心灰意冷,声音颤抖,眼神如两道冰锥。
  江倾尽量解释,“避孕套不是百分百避孕,也没故意不使用,可能是意外……”
  “意外?”纪荷冷笑,“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相信是意外?”
  出国在即,如果是意外,为什么不等她出国再发生?
  巧合过头就是故意。
  她气得发抖,转身,盯着面前一颗米叶罗汉松,不愿跟他说话。
  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将这颗盆景砸他脑袋上。
  事实上,即使不跟他说话,纪荷的情绪也无法控制,她抬手将这颗摆在高台的罗汉松掀翻,哗一声巨响,其他人都受惊。
  她自己却毫无反应,好像就算砸光整个院子,也于事无补。
  无力、愤怒、无力、愤怒……
  “你要我怎么样……”江倾红着眼睛,看她背影,胸膛起伏着,情绪不比她的动荡少几分。
  纪荷点点头,咬着唇,转过身,眼底星光点点,与他众目睽睽下对峙,“不然这样,你当过警察,事情发生了都有原因,你把这个原因找出来,能说服我,我就相信你。”
  “纪荷,你别逼我。”床上的事怎么找原因,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干嘛,又威胁我?”纪荷发笑。眼神讽刺。
  江倾本来情绪就激动,看她这眼神,一下暴躁。
  挥拳打烂身侧一盆盆景。
  惊天动地的动静坠入底下鱼池,鱼儿哗然。
  他拳头指关节上有血迹。
  廊下灯光特意做的低调,昏昏暗暗,摇曳,让人看不清真实面孔,又从大致上推测,他的确心神俱裂,痛苦。
  “你让我找……行……我现在去找……”
  音落,压抑着怒火,与她擦身而过。
  纪荷凉笑站在原地,听到彼此错身时,他气到几乎沸腾的气息。
  可能说要打掉他孩子,生气了吧。
  又可能不相信他,讽刺他,惹着人了。
  但江倾这个人,纪荷不敢马虎大意。
  他太灵活了,他的想法永远让她猜不透,前有卧底鸿升的事,后有他这一个月在卓世戎身边所进行的任务。
  一旦她过问,他就会说,不该问的别问。
  虽然身为警察家属,是有义务不过问他的工作相关。
  可两人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的守口如瓶,令纪荷惶恐,像是要被抛下的恐惧。
  此刻,抱起双臂,觉得全身都发寒。
  忽然有一只有力温暖的手,牵下她手掌,像风浪中突然出现的一艘港湾,纪荷一下安心又更难受的,跟随对方走进客厅。
  工人们被驱离。
  除了阮姐跟进来,两手搅在身前,不安立在一边。
  “你让他怎么找。”乔景良揉捏她冰凉的手掌,传递温度,“让外人看笑话。”
  纪荷闭上眼帘,不想说话。
  “我当外公了。”乔景良失声笑,很低的音量,尾音颤颤,似历经沧海桑田,“真快啊。”
  “我没心情跟您分享快乐……”纪荷甚至不愿坐下,不想跟任何人和解,睁开眼,颤声,“还有三天我就出国了……”
  “不要去了。”
  “……”纪荷惊怔。
  乔景良拉她坐下,手仍不肯放开,他掌心完全压住这小女孩,轻声,“以孩子为主。当妈妈不要任性。”
  纪荷眼皮不可思议眨着,几乎哑口无言。想说,她完全没准备好做妈妈啊。
  很快,楼上传来动静。
  是江倾下楼的脚步声,他气息起伏不定,来到她面前,再三克制,“这不是我干得。现在就送到市局,让以前同事帮忙找指纹。”
  这话没吓着纪荷,倒把阮姐弄崩溃。
  她倏地一跪,捉住纪荷冰冷的两手,“小姐,不要怪任何人,是我。”
  “你什么……”江倾冷笑连连,拎起证物袋,里面装着被针扎成马蜂窝似的避孕套,“这就是对你第二好的人,嗯?”
  这一句冲着纪荷。
  纪荷迎上他视线。
  他避开,立体的侧颜染着薄怒的红,单手叉腰,微微克制情绪。
  纪荷站起身,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发现避孕套上的针孔,每只不多不少,方方正正各四个孔。
  这段时间,他们夫妻生活频繁,纪荷准备了两盒大约四十只,全部毫无防备的塞在床头抽屉里,阮姐负责整理他们的房间,但基本不会动到抽屉。
  这会儿,套子没剩几个,针眼得特意看,才发现端倪。
  按照到孕吐程度的天数,最起码一个月前就做了手脚。
  “你这是干什么……”纪荷抖声,感到羞耻又难堪。
  阮姐跪在羊毛毯上,瘦小的身子发抖着,双手合十,祈祷般的忏悔。
  “先生身体不好,我想让你们早点有孩子,陪伴陪伴他。”
  一边的乔景良似乎成了这起事件的导.火索,他表情毫无波澜,往沙发靠去,一只手在膝头紧了紧,到底泄露了一丝无奈的情绪。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说?”纪荷紧蹙眉头,不可思议着,“用这种手段?”
  阮姐嗫嚅:“我……我……怕你不同意……”
  “好了。”乔景良发声,“就当我指使她的。有火冲我来。”
  “干爸……”纪荷无力。
  “明天做检查。”乔景良不容置疑的声音,“既然孩子到了,就好好对待。江倾,明天陪她一起去。”
  听到这话的江倾,侧视线看她,性感薄唇微抿,这会儿一向自信张扬的他明显流露出无能为力,转回视线,意味不明低笑,似乎在嘲讽自己。
  “我不去。”纪荷拒绝,对阮姐说了一声,“你上来。”
  阮姐战战兢兢起身,随着她沉默且愤怒的背影上楼。
 
 
第67章 蛊   “双胞胎!”
  锁上房门。
  纪荷转身。
  阮姐仍旧穿着典型的东南亚妇女服饰, 长裙、上衣,头发梳一个髻,低盘在脑后。
  脸上是温柔又怯弱的神情,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吞吞吐吐。
  “你……你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孩子明天就打掉,现在不需要养。”纪荷干脆利落, 不给旁人幻想,甚至翘嘴角、无所谓的笑。
  “你是不是以为, 一个孩子就可以绑住我?”双臂抱胸,站定在阮姐面前。
  看着对方耸动的肩膀, 和逐渐崩溃的哭声,无动于衷冷声。
  “我当你像母亲一样敬重, 你却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纪荷皱眉,“叫我怎么相信, 你是为了干爸有外孙陪伴,才戳破避孕套?”
  纪荷摇头, “你真没有对我要说的?”
  阮姐连连摇头,不知是表达要说,还是不要说。
  纪荷耐心等了半晌。
  对方终于从激烈的情绪中抽身, 模糊着泪眼,再次跪下。
  “小姐, 你不要去东南亚。”
  纪荷惊诧的嗤笑一声。
  怎么连阮姐都来制止她去东南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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