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也摇头叹气,她无法跟万妮说更多,只能模糊的讲,“尤欣应该和你说的差不多,她遇上了熟人,才会将车子停在一个稳妥的地方,下车和人家聊天。”
那夜纪荷一辈子忘不了。
倾盆暴雨。
她当时被混泥土灌注,以为自己活不了,谁曾想到,高高在上,将自己一击打倒的尤欣,竟然也同样面临生死问题。
话说回来,如此恶劣天气,她还打电话给弟弟,问要不要带夜宵,这感情也是没话说了。
可惜弟弟是个畜生。伙同父母在明州台大闹,口口声声钱,对尤欣去向只字不提。
这时候要闹也是去公安局。打听打听案情进展。
“她能活着回来吗?”台里人的猜测是遇害了。万妮挺不忍的,虽然和对方不对付。
纪荷目光凝了凝,慎重,“失踪。不代表死亡。”
“那她去哪了?”
纪荷耸肩,表示不知道。实际上心里有底。
……
“今天谢谢你。”结束午餐,纪荷大方付款,送万妮去台里上班。
“你还回来吧?”到了车库,万妮依依不舍,眼眶发红,“制片人的内部竞聘在老虞那儿卡住了,说先让副制片顶,他心里还没合适人选。”
纪荷摩挲着方向盘,嘴角微勾,“过一段日子,再没合适人选我就回来。”
“多久?”万妮皱眉。今天和她在外面“案件重演”,心有灵犀、合作无间的美好滋味,令人一想到以后无法共事,十分伤感。
纪荷离开方向盘,手指拨弄着戒指,目不斜视看前方阴暗的拐角,低叹,“大约两个月。”
这月在明州,下个月去东南亚,在那边顶多折腾一个月就能回来吧?
纪荷也不确定,江倾还告诉她,他们警方有的同事卧底,会长达十年。
江倾的速度会快一些,他现在直接打到内部,甚至短短两天就和管理东南亚事务的卓世戎建立密切关系,依他的手段,两个月绰绰有余。
纪荷相信他,在前途一片大雾茫茫看不清时,她必须相信。
于是笑,明确回复,“就两个月,两个月没合适人选,我胡汉三就回来!”
万妮张开双臂,向着她,大声,“等你归来——”
纪荷笑了,与对方拥抱。
……
下午回了一趟凤凰城。
在售楼处,慎重填上自己和江倾的大名,正式拥有了47栋。
看着房本上,两人和结婚证上一样的名字挨在一起,感觉就很奇妙。
这钱是江倾的工资和股份分红,纪荷也放了一些进去,不过这些年她花费巨大,自己工资所剩无几,和江倾的大头比起来,九牛一毛。
他本来要全款,纪荷不让,怕他太吃力。
接着又说写她一个人名字,纪荷表示不在乎,以后真有问题分了,她还懒得要他的臭房子呢。
江倾就说,那写两个人,以后所有能上两个人名字的,都上两人,像结婚证一样,圆满。
捧着房本回来,纪荷心头热乎乎的。
阮姐却一脸灰败的下楼,声音低迷,“回来了。”
“嗯。”纪荷坐在电脑前,早回来半个多小时了,这会儿见阮姐,立即将电脑页面关上。
阮姐平时挺机灵的人,这次竟然瞄了眼她的屏幕,接着唇明显抖了一下。
纪荷蹙眉,发现这个细节,下桌子问,“怎么了?”
她在查尤欣失踪的事。
“那个女孩,来过澜园。”阮姐眼神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怜悯,很复杂的神色。
纪荷一挑眉,轻淡道,“正常。她是干哥的员工。”
“我知道。”阮姐神色担忧,“她失踪了,你在查她?”
“我和她有点过节,加上之前是同事,所以就……”纪荷解释着笑,“……就无聊加好奇吧,随便查查。”
纪荷的脾气是,不想说的事打死撬不开嘴,阮姐了解她,于是点点头,不再提。
……
晚上江倾带着一身酒意回来,洗完澡,非要和她做。
纪荷想将他踹下床,怕动静过大,让外人发现,也就没踹成。
加上短短两天,结婚证、房产证两证在手,她心情实在好,由他含着她要害处,正意乱情迷,咚咚咚房门一阵剧响。
“是阮姐……”江倾低吟了一声,痛苦皱着眉倒在她身上,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纪荷一愣,接着被他死狗的样子逗笑,推推他赤.裸的肩,“你怎么知道?”
“脚步声。”江倾指了指自己耳朵,“……你刚才进门,没关房门。”
果然如此。
纪荷穿好睡衣到外面一看,房门果然开着,她登时爆红了脸皮,和好心提醒她关上房门的阮姐,无声对视。
阮姐笑了笑,“关上吧,我下去了。”质朴的背影转瞬下楼,像没来过。
纪荷推上房门,走进套房,往床上一躺,没有兴致了。
江倾吻着她,细心、耐心、忽然等她有了一点热情后,发声,“阮姐上来干什么?”
纪荷迷迷糊糊,“嗯?啊?唔……”
“算了。”江倾扯过被子,将自己和她一起罩住,俯身,慢条斯理解开她睡衣系带,哑笑,“对你第二好的人……总不会害你,对不对?”
纪荷心想,他这是承认干爸对她的好了呀,之前还老大不情愿,甚至不高兴她对乔景良好。
今晚真是识相,她嘴角翘了翘,迎向他,却扑了个空,他身体离去,接着才转回,拥吻她,“傻。取套啊,笨蛋。”
“哦。”决不能怀上孩子,她幸福的乐了。
第65章 蛊 “让我保护你不行吗。”……
明州市第一看守外。
纪荷等在车里, 放松靠着真皮座椅,眼帘轻闭,享受短暂清闲时间。
这家看守所常来, 前段日子送肖冰,没过两个月,又来接人。
习以为常。
大约半小时, 脚步声纷至沓来。
她睁开眼,绚丽夏光从梧桐枝叶中透出, 刺得晕眩一瞬,抬手, 挡住恼人的光,晕眩感仍未过去, 胸口甚至有一点点恶心。
“老大。”车外传来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
纪荷压了压自己胸口,让那股恶心感退去, 转脸,笑看外面。
半月不见, 雁北白了些,一见她笑嘻嘻。
“上车。”将人打量完毕,无大碍, 纪荷勾唇一笑,“在里面过得不错。”
“每天吃了睡, 睡了吃。”保镖拉开门,雁北大刺刺坐进后座,“怎么不早点接我?我出去保护你。”
“我也想早接。”纪荷撒谎, “可涉枪案,不能取保候审。”
上次在山道。
江倾前脚带着她离开,后脚报警抓人, 说自己遇袭,嫌犯有枪支。警方大军杀到,将在地上呻.吟的一帮人一网打尽。
雁北运气好,纪荷没让他碰任何武器,唯一一把摸过的刀,还替他处理了指纹。
加上那晚他临时来找她、临时加入的保卫队伍,和蒋传兵那伙人有本质区别。
被关大半个月,配合调查清楚,确实无辜,才在今天自由。
纪荷本来有办法让他提早出来,无非到司法鉴定中心弄一份身体不适的报告,往明州市局一送、活动下关系,进去第二天就能放出。
可那时分身乏术,她被灌水泥,江倾跳江,紧接着结婚,一系列兵荒马乱事件,加上结婚这件事雁北恐怕难以接受,就心一横,让他在里面呆足日子才出来。
这一方面是自己私心、躲麻烦;另一方面也为了警方对付乔开宇的爪牙,如果雁北轻易出来,蒋传兵不好法办。
现在,乔开宇等于没一只手,逃犯的事又满头包,自顾不暇。
纪荷狠狠清静了一段日子。
……
“过几天我要去东南亚,你好好培训,回来我给你安保公司剪彩。”
到吃饭地方,屏退保镖,在一间包厢坐着。
雁北正吃得热火朝天,突然一听这话,筷子一顿,整个人僵硬。
“怎么?有意见?”纪荷失笑。
雁北不吱声,头垂着。
纪荷给他夹菜,语气不自觉轻缓,“钱不够用就到我给你的卡里取,以后谈了女朋友,想定下来过日子也动这笔钱买房子。叔叔阿姨身体……”
粗硬握着筷子的指关节倏地一紧。
啪。
带着毛肚的两根筷子摔在桌面。
打断她话。
“你干什么。”火锅热气升腾,纪荷目光严肃。
对面男人仍旧垂着视线,隔着白烟,能看到他翕动的鼻孔,似乎怒不可遏。
“你结婚了?”良久,他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
“对。”纪荷放下筷子,坦然转了转自己无名指的戒指。
这小子一见她就浑然忘我,戒指在他眼前堂而皇之招摇,丝毫不觉。
现在,突然发现一般,伴随着火气,质问,“和江倾?”
“显然。”她接的快,坦然、自豪、有底气。
雁北猛地抬头,眼睛瞪着,里面似乎挤出红血丝,“你……跟他……为什么……”
他打击巨大,表情不可置信。
纪荷笑了笑,“不是知道你这小东西花心,我以为你暗恋我呢。”
“我问你为什么!”雁北发火,眼睛更红,但不敢真的暴躁,像在看守所里,对待那些犯事儿进来的同房,拳脚相加、毫不留情,以暴力决定生存力量。
面前这个女人,算他亲姐的存在。
小时候在垃圾山对他讲过外面的世界,后来又带着他走出垃圾山,吃香喝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没她,他现在一定开着一辆垃圾车在全城的站点打转,然后娶一位先天缺陷、或者流浪的女性做为老婆,生一堆傻子,永无宁日。
“我能把命给你,但是老大,你不要抛弃我。”雁北眼眶猩红,像是忍不住要暴哭。
“怎么会抛弃你?”纪荷惊讶,耐心凝着他,“你是我弟弟,一辈子都是,不会因为我和别人结婚,你就不是了,我就会抛弃……”
“那你为什么去东南亚?”雁北打断,眼神咄咄逼人。
纪荷眉间起了褶皱,像平静湖面猛地袭来一阵风。
东南亚……
他为什么敏感?
“雁北……”重新执筷,准备给他夹毛肚,试图安抚。
对面人突然语出惊人。
“你和我姐共用一个私密邮箱,这几年往里面传进的内容,我全都看到了……”
“……”纪荷惊异抬眸。
雁北表情狰狞,痛又怒,“你在干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纪荷放下筷子,喉间的恶心感又加重了,她眉簇起,感觉体力不支。
对面男人滔滔不绝,一点没平时忌惮她的样子。
“我在里面也看新闻,那个害死我姐的尤欣失踪了对吧!她是乔开宇的人,不是失踪,她是被绑架,马上就经东南亚中转、售卖到世界各地再也找不回来对不对!”
人口贩卖。
查了几年的东西被这五大三粗的小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吼出来。
纪荷平静,甚至给对方倒一杯水,“先冷静一下。”
“我没法儿冷静。”雁北气得面色惨白,胸膛喘得像要爆炸,“你和我姐从前就鬼鬼祟祟,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要拿普利策奖,所有记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奖项、扬名立万,可是——”
猛地一拍桌子,握成拳的双手不住抖,抬眸,绯红的眼盯着纪荷无动于衷垂下去的脸,“你们只是记者、两个女人,想通过鸿升这个龙潭虎穴,触摸更高级、更加产业化……”
“闭嘴。”纪荷头痛。
对讲机里保镖在询问,要不要进来。
纪荷淡定对那头吩咐,不要动,她和弟弟在吵架而已。
解决完保镖。
抬眸看他,目光冷然,“你想让我死,声音就吼大一点。”
雁北表情后悔,眼睛更加红。
他平时舍不得对她大声,三年前有股东对她出言不逊,他宁可损失几年青春,也要将那个杂碎踹到重度残疾。
当时雁北就发誓,鸿升的杂碎们,如果想伤她,得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现在,她要以身犯险,去挑战一个跨国犯罪产业链。
她只是记者,只是女人,不是变形金刚,生命没了可以重来。
“我陪你去。”这是雁北的底线,他红着眼角,轻吼,“让我保护你不行吗。”
“你姐已经死了。”纪荷站起身,不容置疑的态度,“你再出事,我没法跟你爸妈交代。”
将倒给他的水,端起,一饮而尽。
甘甜,又有点苦。
转眸,笑看他,“有人陪我。不用太操心。”
“……谁?”雁北不甘心站起,拉住她手腕,“老大……”
“他是你姐夫,不会让我有事。”她眼底晃着淡淡的笑意,像夏日落在墙面的两块凉意,令人爽快的同时又感觉到脚底发麻。
“求求你……”雁北说,“我给你下跪,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