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车子装不下,店家亲自送上门。
“您怎么和江倾一样,买了这么多?”纪荷小小埋怨,“有钱不是这么花呀。”
乔景良笑,“你开心就好。”
纪荷无言乐半晌。
这天下午回去,纪荷突然收到一个匿名快递,打开一看是一条孕妇枕,和成年男性身高差不多。
她最近隐隐有些腰痛,睡眠差劲,这东西晒晒往被窝一放,像搂着江倾睡觉一样。
夜里,大腿无数次架在上头,或半歪着垫腰,爽利、舒适。
除了没有呼吸,一切完美。
早起,她向乔景良道谢,对方愣了一瞬,继而点点头的不予置评。
和送的其他礼比起来,有些冷淡。
纪荷没过多在意。
吃过饭,就说要去趟电视台,带着雁北出发了。
路上,直接拐去沈家。
雁北评价她这段时间和乔景良的关系很奇怪。
“你们俩都挺……装的。”雁北在前头开车,想了好久才想出“装”这个字。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纪荷仰头往后面靠了靠,抚摸着凸起的肚子,皱眉,难受的吐气。
“是不是又难受了?”雁北皱着眉从后视镜里问。
纪荷放松下来,只有跟这小子在一起,神经才没那么紧绷,笑道,“是呀,你妈和你未来太太都很不容易,两个女人都要对她们好。”
“晓得了。”雁北单手摸了下后脑勺,有点害羞。
到沈清家楼下时,雁北还跟上次一样等着。
纪荷单独上去。
她月份渐大,行动不便,这回就没买水果,只给两个孩子带了轻便的玩具。
沈清笑脸相迎,等在门口给她放鞋,“你双胎,肚子真大呀。”
话音一转,又羡慕,“可只有肚子长肉。”
“你怀睿睿时身材也好。”
睿睿是林深的遗腹子,当时牺牲时,这小东西才一个月大。
现在已经半岁,见人就笑。
纪荷一进门先问圆圆去哪儿了,接着恍然大悟,“今天上学。不好意思,我孕傻了。”
沈清大笑,“你假傻,哄我开心呢。”
“最近过得好吗?”纪荷笑容明丽。
沈清也笑,“你看我像不好?”
“和以前比起来,你现在常笑,但我怕你心里有事。”
“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亲亲密密的拉着进了房间。
这房子是林深牺牲后才买,所以家里没他生活的轨迹。
生前照片和遗物全被沈清收纳在柜中。
圆圆想看爸爸时,会躲到柜子里来偷偷看。
“我不敢摆出去,见着了伤心。”沈清笑呵呵,“现在不了,准备这两天就收拾一些值得纪念的照片,放在家中各处。”
“可以。”音落,纪荷自己就想着,如果江倾不在,她该怎么和孩子们提起他?
像沈清一样,到现在还瞒着圆圆?
她觉得很残忍。
如果是自己,她会在孩子们能接受的年纪,光明正大提起他们的父亲牺牲了。
呵……
晃了晃脑袋,纪荷被自己吓着了,她发现,从那天在高速和江倾分别,她就已经让他“死”了。
“纪荷,纪荷?”出神太久,沈清推她肩膀。
纪荷抬眸,见到对方诧异的眼神,立即抱歉笑,恢复镇定,“没事,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
沈清微笑瞬时苦涩,“真不知道江倾去哪了,让你大着肚子等待,到底犯多大事,要这么逃亡?”
“没他,我也能管好自己和孩子。”纪荷眸光淡然,无所谓的随手拿起一张林深生前的照片,凝视着笑,“好帅呀。”
照片上的男人一身湛蓝空军制服,对着镜头敬军礼,五官俊朗,不苟言笑。
但听说私下是个很健谈外向的男人,不然,也不能将博士毕业一丝不苟的沈清追到。
要知道,在沈清心里,这辈子决不嫁将自己交给国家的男人。
“我妈就深受其害。”沈清放了两张软垫,和纪荷一人一张,在宽大的衣帽间里,靠窗而坐。
“小时候,无论上学、出游还是节日串门,就跟没我爸这人似的。”沈清无奈,“连我高烧三天三夜,我爸都忙得只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是我妈夜里冒大雨送去医院。那回我差点烧傻了。”
又笑着对纪荷说,“不过这么多年,我妈竟然没后悔过。她说我爸是真男人、硬汉子,她愿意用柔弱的身躯为他守住后方的小家。”
“局长夫人格局大。”纪荷抬起大拇指,点了点。
沈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头翻到林深牺牲前,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的合影。
是在空军家属院,一颗茂盛的树下。
那时候圆圆五岁,肚子里孩子六周大。
沈清凝视着这张照片,久久无声。
纪荷微蹙眉,不忍打扰又不得不打扰,伸手握了握对方盘坐在软垫的腿,“沈清?”
沈清回神,对上纪荷视线,不好意思一扯嘴角,“没事……”
“你可以有事。”纪荷认真凝视对方,企图用浅薄的一点心理学知识安慰对方,“明明有事,却压着,这才危险呢。有事就是有事,反而没关系。”
“我知道。”沈清说,“就是允许自己伤心,不用催促自己早点好起来。”
“对。”纪荷一笑,岔开话题,“你看,我俩又聊偏了。”
“是的。”沈清转换了情绪,微笑起来,接着从拿过来的盒子中翻找,不一会儿,找出一份文件袋,交给纪荷。
纪荷接过,将袋子当场打开。
沈清低头整理着其他东西,没凑过来瞧,一边笑说明这件文件的来历。
是从林深在空军基地的遗物中带回来的。
纪荷眉头蹙着,发现是一份去年八月的剪报。
头版,标题硕大,图片全黑。
身为新闻人,纪荷对这件事不陌生,是去年轰动海内外的我国旅行团在湄公河遇劫流血收场、全员遇难的大事件。
而这只旅游团正是发自明州。
当时这只旅行团一行二十五人,乘坐商船经湄公河前往泰国时,突然在果桑地带遇袭,全员被打成筛子。
海内外中华儿女震怒,中国政府更是责令金三角三国限时查出真凶。这件事办的很快,一周不到,三国就找出凶手,并妥善交付遇难者遗体。
虽然过程惨烈,但结局没多扯皮,安抚家属工作有条不紊进行。
明州台当时采访过几位家属,大家都极为愤慨。
不过这件事是金三角混乱的环境所造成,劫匪图财、游客的激烈反抗造成的惨烈流血事件。
凶手在追捕过程直接被击毙。
中国人吃大亏,但在别国土地,也只能这样了。
况且人死不能复生。
“林深,收藏这份剪报有特别意义?”纪荷左看右看,除了回忆一遍当时的惨烈状况,没觉得有何特别。
她眉心烦恼的快拧成麻花。
沈清无奈笑,“我就是感觉,我家那位不是会收集剪报,而且珍视的用文件袋装起来的性格。”
“事情发生在八月,两个月后林深就牺牲了。”纪荷皱着眉思考,“这两者有联系吗?”
“可惜不能解密,不然我们就知道林深到底为什么牺牲。”
“没事。”纪荷笑,“已经帮我很大忙。”
“你为什么调查这个?”沈清百思不得其解。
纪荷将这份剪报,重新交给沈清,这东西,她回去用电脑一查,遍布的消息,而这份却专属于林深,上面有他的气息,当然交还给沈清。
她摇头,嘴角苦涩一翘,“我现在没他消息,所以就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明州?现在离去的原因又是为什么?”
沈清问,“你难道要去找他吗?弄懂这些?”
纪荷挑眉,惊讶笑,似乎这问题难到她了。
站起身,干脆道别。
沈清送到门外,忽然说了声,“纪荷,你加油。”
纪荷正在按电梯,闻声没回头,她有强烈的预感,沈清看上去温温柔柔,但骨子里精干,兴许已经发现江倾是卧底的蛛丝马迹。
才会对她说加油的话。
纪荷笑了笑,点着头,“好。”
……
出了沈清家门。
外面竟然下起雨。
深秋的雨寒凉,她一怔,望着天空密集飘下的雨点,不禁上下牙打颤。
冷吗。
这时候耳朵里似响起江倾的声音,温柔又高高在上取笑她的腔调。
纪荷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记不得他临行前的样子了。
当时大雾蒙蒙,她只有撕裂的情绪,却完全未仔细看他的脸,好像有点疲惫,眼底下有青色,接着就模糊不清了。
雁北撑了伞过来接她,顺带披了一条围巾。
“谢谢。”纪荷释然般的一叹气,没再停留,踩着水花,背影利落地离去。
雁北站在原地,痴痴看了她许久。直到她上车,也没回一下头。
雁北有点不自在的按了把太阳穴,心思大逆不道的、提胆上了车。
……
回去路上,纪荷闭眼沉睡一般。
到达澜园,乔景良拄着手杖等在门口,车一进车库,就站在楼梯上望她。
“以为你不回来吃了。”笑声淡淡。
纪荷笑着下车,“不回来吃,您不打电话问,却也把饭菜做得十分丰盛对吗?”
乔景良一笑,伸手,短短的几层楼梯,也怕她摔着似的。
纪荷肚子不方便,有只手掌搭一下,利索不少。
说笑着进了家门。
洗手后在餐厅坐下。
阮姐做得菜,色香味俱全,品种丰富。
乔景良让雁北留下来吃饭。
平时雁北不留餐,早晚出入两趟,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没两样。
今晚一坐,除了给纪荷夹菜,拼命让她吃,没别的功能。
哦,对了,附加一个和乔景良聊天的功能。
吃完饭,陪乔景良坐了一会儿,主动告辞。
纪荷没送,只嘴巴上叮嘱让他开车注意安全。
雁北和别人谈话正常,说说笑笑的,一回应纪荷时,明显带点落寞。
“哦……”这么懒洋洋不甘心似的一声。
纪荷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换台,听到了翘唇笑,没回头,只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等雁北一走,客厅稍微空旷。
乔景良在旁边接电话。
他身居高位,早过了指点下属、侃侃而谈的奔波年纪,现在都是底下人向他事无巨细交代,他只要点头、摇头即可。
一通电话,合起来不到十个字。
纪荷眼神放空。
屏幕上恰好在播放9月30日烈士纪念日的各地活动。
当放到航空博物馆在秋雨绵绵下,各大团体庄严肃穆祭奠空军英烈时,她眸光晃颤不止。
突然后知后觉……
老虞那得到的消息,跨国营救;沈清给的蛛丝马迹,明州被血洗的旅行团。
这两者,是同一件事。因为当时对外声称是二十五人,可那艘船到底多少人只有政府知道。
“怎么了?”乔景良见她没动静,关心地端了一只果盘上来。
纪荷用手遮挡眼底的笑泪。
心里想,原来江倾来明州,不是巧合、随意,是任务所致。
从英烈墙下相遇,不偏不倚,他肃穆的身影,就表明,从始至终,他先是一名优秀的警察。
儿女情长,彼此重逢,是身不由己的意外。
“干爸……”纪荷拿下手腕。
电视里壮烈的乐曲,令人仿佛回到去年深秋,冰冷的寒风打在身上,里里外外彻凉。
她哽声,压住情绪笑,“让我去东南亚,行吗?”
第75章 蛊 江大少有羞于见人的一天吗?
电视里乐曲刚好暂停, 身着军装的瞻仰者排队有序向英烈墙献上菊花。
纪荷静静靠着沙发,单手撑在眉梢,微微遮挡一只眼里的忧伤。
露出的另半边脸却带着笑。
乔景良关掉电视, 镜片下眸光复杂,“为什么突然?”
“我一直想去,从来没停止过。”纪荷放下手臂, 半忧伤半无所谓笑的脸瞬时整合,变成含泪笑, “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有我在,他至少会安全一些。”
鸿升二小姐的身份无敌。
曾经, 打算用这身份调查国际人口贩卖事件。
水溶于水,浑然难分。
可被江倾搅黄, 她被逐出那条河,由他单刀赴会。
“我不允许。”乔景良起身, 快走至电梯时,忽然返回, 在沙发前站定,居高临下问,“为什么不死心?”
纪荷晕头转向笑了笑, “什么不死心?”
乔景良说,“你在鸿升八年, 一直没让你插手国外事务还不明白吗?”
他生气,声音也只是稍昂,但这一点的变化, 纪荷完全领略。
抬眸,泪光盈盈,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不明白你意思。”
“你聪明,很多事情都在怀疑但没有挑明。”乔景良笑了,声音苦涩,“今天爸就告诉你——你和江倾结婚,是我故意为之。”
“是吗。”纪荷淡淡一笑,保持镇定,“让我猜猜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