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纪荷这会儿听万妮说起来,不住笑。
  仰头,喝掉杯里的酒,脑子更加晕了,笑了笑,目光平和,“是和他一起去的。本来,他打算去近点的,单独带两个孩子,培养下感情,结果我儿子犯浑,不愿跟他。我只好跟着去了。又一合计,既然是一家四口,虽离婚孩子们还是要顾及,毕竟从来没一起行动过,就挑了个过夜的,远一点的法华山。”
  两孩子是玩得愉快。
  她和江倾尴尬啊。
  可能喝多了,纪荷对旁人提起他,甚至有一点自豪,那语气里昂扬的意思就是,瞧,我那英雄老公是活着回来的,太棒了!
  和江时念有一天,拖着她爸爸手,在小区散步,对着遛娃大军们宣布:我有爸爸啦,我有爸爸啦——
  一样激动、狂喜。
  就是那天,江时念这么对外人炫耀时,江倾眼神不怎么对。当时纪荷迅速背过身,抱着不肯接近他的年年走了。
  不走,她泪要狂奔。
  我有爸爸啦,我有爸爸啦……
  多么平凡的事实,在江时念口中却成了天大喜事,要广而告之的那种。
  江倾心里该多难受。
  亏欠孩子的。
  被一句话,公开凌迟。
  这事儿后,纪荷希望江倾常来走动,可惜年年至今没让他抱过。
  “那趟法华山,我儿子像断腿一样,黏着我,累得我像只狗,抱着人往上爬。”
  “他不肯让他爸抱?”
  “对。”纪荷叹气笑,当时江倾特别无力,如果不是和她离婚了,他早连儿子带她,一起抱着往上爬了。
  纪荷累得内衣都汗湿。
  “你儿子性格像你,固执,特别固执。”
  “是的。”纪荷抚额笑,单肘支在桌面,周边嘈杂的声音中,闭眼回味那天情景。
  感觉每一个画面都生动。
  江时年穿着内裤从水桥冲下来,她抓拍到那张江倾刚好在后面点烟的画面。
  母子三人一起在河谷嬉戏,他在后面不远不近站着,手上拿了一大包孩子东西的样子。
  还有晚上住山中酒店,全家人玩到没干鞋子穿时,他竟然洗了她和孩子鞋子,拿吹风机吹干,细心送到她房间的悄无声息模样……
  点点滴滴,活灵活现。
  “我知道了。”万妮有心的总结,“你不是离婚快乐,是有人搭把手带孩子快乐。”
  “哈哈。”纪荷开怀。
  万妮说,只有结了婚生孩子的女人才知道,爱情什么不重要,那个因为爱情进入婚姻的男人,婚后对你的体贴与照顾才是女人一生至高无上的追求。
  “平平淡淡是真。”纪荷笑意收敛,眼神变得朦胧,一句平平淡淡是真,却是她几年婚姻生涯,无法渴求的东西。
  离婚了,彼此才安静,仔细审视对方,滋味苦涩。
  ……
  午餐结束,前来捧场的嘉宾到“发声视频”办公场地参观。
  晚上还有一个酒会。
  中午这场,有很多大佬未到,晚上继续。这其中就有白天要上班的政法界朋友。
  纪荷正忙着招待人,接到一个电话。
  是宋竞杨。
  问她江倾来了没。
  她如实回复,“他忙。送了花篮和礼物,礼物在办公室还没拆呢。找他?”
  宋竞杨清咳一声,语气极度不自然,“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忙。”纪荷没深问。也不好深问。
  宋竞杨拐外抹角半天,终于来一句,“纪荷,我怕他不告诉你,其实他今天动手术,才没时间赶来,一问你,你果然不知道!”
  纪荷听到自己耳膜翁地一声,几乎一瞬间,失去听力,“什么手术?!”
  宋竞杨回了一句,语气急切,可纪荷一个字没听清。
  只好声音发颤地指引对方,“直接发我地址!”
  结束通话,到微信等待对方。
  她今天接了好多消息,界面里全是红点,倏地,宋竞杨的特警头像跳出来,发来一个定位。
  是明州一家三甲大医院的地址。
  纪荷一懵,眼神顿时发直。
  这时候才真正相信了江倾真的有事,正在医院……
 
 
第85章 蛊   吻了他的唇。
  上周去法华山, 江倾生龙活虎。
  她女儿娇气,从头到尾没落过地,不是年年不肯, 他一双手抱两个都没问题。
  下山后,吃的喝的也是他张罗。
  纪荷懒散到要死,加上和他关系毕竟疏远了, 乐地在房间不出来。
  江倾带着孩子在酒店玩儿,晚上江时年不肯跟他睡, 才送回她房间。
  当夜,念念跟着他, 一夜安好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过早饭, 又坐车子上山游览峡谷。
  全程六七公里,从上到下, 弯弯曲曲,瀑布穿行, 水滩嬉戏,江倾一手搞定。
  两个孩子,闹起来像两座大山。
  纪荷被压了三年, 出门从没自己享受过,这趟旅行, 倒过得像单身。
  顶多帮看看路线图。
  听到他动手术,纪荷就感觉自己正坐在教室里如常听课,突然一通火急火燎电话打来, 告诉她家里有人去世一样的猝不及防、突兀、心慌。
  弄清了医院地址后。
  纪荷在走廊昏沉了好一会儿。
  下午三点,夏光灼热。
  从窗户望去,外面泊油路似乎冒着热烟, 防晒工作严实的行人匆匆走过,向着公司大楼后面的街道而去。
  两排站立的梧桐树,如绿龙遮盖部分日光。
  纪荷双臂抱住自己。
  感受到真丝料子贴紧皮肤的沁凉感,眉心几不可察微皱。
  她其实在想着严肃的人生三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
  想来想去,脑袋嗡嗡地,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病了。
  好在,她仍然觉得前途充满希望。
  最近的失眠好转就是最大证明。
  要不是刚才宋竞杨的那通电话,自己耳鸣的毛病也好了很多。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吓得自己开始思考这个那个……
  虽然江倾住院,不见得是小事。
  回到办公室,和几位负责人打好招呼,纪荷没多解释,众目睽睽下离去。
  周开阳听到风声,追到楼下停车场,问她怎么回事。
  纪荷懒散看对方,说江倾在住院,她得去看看。
  周开阳微惊,立刻提出,“我跟你一起去?”
  他询问式的声音,将纪荷从无边无际的自我世界里拉回,打开车门,坐进去,微仰脸,笑拒了对方,“你去不方便。”
  周开阳眉心皱起来,盯着她淡淡笑意的眸,很长时间。
  纪荷任他盯,任他揣度这句话里的意思,直到暑气将这个男人背后的衬衣烤出汗湿的一条痕迹。
  周开阳才放行,“好。如果有问题,我带着孩子过去看他。”
  “你怎么知道有问题?”纪荷悲凉笑。
  心里早有答案,原来连外人,在听到江倾住院的一刹那,都会联想到是生死攸关的事吗?
  她眸垂着,睨着方向盘上一匹马的车标,嘴角弧度很弱。
  周开阳盯着她这表情,眉拧地更紧,想说什么,终究努力失败,轻嗯一声,“你赶紧去吧。”
  纪荷点点头,发动引擎,随着一声尾音的咆哮,法拉利转瞬消逝在街角。
  宋竞杨给的那个地址在明州核心城区。
  是上个世纪与苏联合建的三甲大医院。
  自带天然氧吧,森林占据前后左右主要片区。
  法拉利从南门驶入,在一片新建的停车场停下。
  纪荷下车,在南门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新鲜的果篮,拎着,快步往住院部。
  住院部阴凉。
  得益于上世纪建筑的自由容积率,大夏天走入,倒处是开阔的空地,和贯穿的凉风。
  踩着大理石台阶,爬到三楼,和护士台一打听,径直走入东边VIP病区。
  到了病房门口,里面传来人们谈论的笑声,听起来极度轻松。
  纪荷眉心微簇,望了望房间号,的确是护士所说的病房,她的犹豫不决在一瞬间后忽然变成万箭穿心。
  暗骂自己,纪荷你要怎样,难道气氛轻松,代表他病情无足轻重,你自己不开心吗?
  竟然还质疑?
  嘴角勾了勾,纪荷调整了下拎果篮的汗湿手心,咚咚敲门。
  “进来。”一个男声。
  不是江倾。
  纪荷走进去,发现是一个套间,外面的会客室摆满果篮鲜花,而此时客人们正站在里间的病床边。
  见她进来,那四五人立即朝她看来,都是熟人,纷纷打招呼寒暄。
  江倾靠在床头,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没搭被子,上衣纽扣开了三颗,露出小片锁骨,往下胸膛宽阔,腰间猛地收窄,衣服下摆半遮强劲胯骨,长腿一只曲起,一只平放,脚没穿袜子。
  纪荷短暂打量的瞬间,只觉得他这样子非常柔和,却很有能量的让她手足无措。
  尤其一双眼睛,倏地探过来,像一对钩子。
  她放下果篮,故作若无其事,走到床边,问,“你怎么回事?”
  “宋竞杨告诉你的?”他声音也柔,只不过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纪荷眉心深拧,“他说你今天动手术。”看起来却不是。
  “明天早上。”江倾落回视线,看自己曲起的膝盖,笑了一声,“没大事。准备明天告诉你。”
  “做完手术再告诉?”纪荷嗓音微哑,“到底什么情况?”
  他又来一遍,“小问题。不用担心。”
  纪荷问,“是不是离婚,我就不能过问你任何事情了?”
  “不是。”
  江倾眼神回避。
  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纪荷眉心拧地更深,看向旁边人,“丛薇,你知道吗?”
  “取子弹。”丛薇倒是痛快,说完看了江倾一眼。
  他头往后仰,抵靠雪白墙壁,表情显然没刚才的谈笑风生,有些无奈和不情愿。
  房间一时寂静。
  客人看他俩的眼神也变得微妙。
  毕竟前妻与前夫的关系,刚分开没多久。
  纪荷愣了一瞬,继而怀疑自己听觉,她眼神看向江倾,他仍然不对视她。
  于是扯唇一笑,“我到医生办公室问问,各位先聊着。”
  她转身向外走去。
  听到身后男人终于发出动静,“纪荷……”
  沙哑的一声,像被刀片刮过,鲜血淋漓。
  纪荷已经走到房门口,听到这一声喊,退回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江倾,不是夫妻关系,我们之间还有孩子,你动手术这么大事,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你认为说得过去吗?”
  她今天新事业起航,整个人神采焕发。
  眼神也咄咄逼人。
  江倾挺无奈勾了勾嘴角,另一条平放的腿也半曲,眸光漾了漾,像湖面上的白光,静而远,“明天告诉你一样。毕竟孩子跟着你,手术他们跑来跑去,不方便。”
  这说法似乎令她赞同。
  她点点头,眸光微眯,轻声,“好。我先去问问医生。”
  江倾没拦下她,有些挫败。
  ……
  刚一出病房,迎面走来三位熟人。
  纪荷脚步停顿,嘴角勾起一个笑,“白书记,沈局,阿姨好。”
  白宪臣到医院看部下,身边仍然雷打不动的两位,一个秘书,一个司机,这两位手里都拎着满满的礼品。
  沈局夫妇则轻装上阵。
  显然,他俩对江倾动手术的事了如指掌,不需要像白宪臣一样带着礼品探望的意思。
  沈局问她干什么去。
  她说到医生办公室,问问江倾具体情况。
  白书记面色严肃,“小纪,江倾的情况早该告诉你,可惜你们离婚,不好打扰。这次你放心,手术请了北京的专家,一定万无一失。”
  “谢谢白书记。”纪荷点头笑,除此之外,没多余立场。
  沈局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相比白宪臣,沈局和纪荷亲密很多。
  沈清走那年,纪荷对两位老人无微不至关怀,还做了圆圆睿睿的干妈,两家早成了亲人,即使不理解她突然和江倾离婚,但绝对比白宪臣多了一份担忧与关怀。
  局长夫人说,“纪荷,我陪你到办公室。”
  沈局眉一松,当即笑,“好,好,那我和书记先进去。”江倾伤势惨烈,他怕纪荷受不住。
  可纪荷人精,沈局神情这么前后一变化,她笑意几乎凝滞,瞳仁紧缩,黑漆漆的睨着江倾的前上司。
  沈局如芒背在刺。
  “纪荷,走吧,我陪着你。”局长夫人冲自己老公一使眼色,让两个男人先去看江倾。
  沈局表情愧疚,点着头,擦身而过。
  纪荷被局长夫人牵起手,找到医生办公室。
  江倾的病历和片子都在医生手里。
  这名北京来的专家,在自己临时的办公桌前,向她说明江倾的病情。
  没讲到两句,才刚开一个头,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主刀医生不敢怠慢,毕竟是公安部打过招呼的重要病人,不管多么麻烦,一一耐心接待。
  走进来的是丛薇。
  她眉间蹙着,也想听听情况。
  纪荷起身,“你坐吧。”让了位,环抱双臂走到旁边。
  “没事,你坐。”丛薇客气一句,也没坐,和纪荷一样站着,看主刀医生展示江倾之前拍过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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