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廉租房的租金是一个月五百文,秦门在付了方氏菜馆那桌酒菜钱之后剩余的钱是七百文多一点……
秦门这才发现都城的物价其实和给的工资那是一样高的!
这一进一出算下来,他剩余的钱只够付自己一个半月的房租了!
前提还是自己说书得来的食客们的打赏能满足一个月三百文的最低生活标准,让他不至于吃不起早饭维持不了日常生活。
所以在连续一个星期早饭都只吃干馒头之后,突然间有人到他家说愿意用一两银子雇他每天到家里说书……
重申一遍,那是一两银子!整整一千个铜钱!只说两场书就有一千个铜钱!两个月的房租!
在生存面前,面子和身为现代人的骄傲那都是浮云!
秦门当天一大早就跟着端王府的大管家进了王府的大门,拜见了刚把小世子送到资善堂念书回来的端王。
令秦门很是意外又惊喜的发现是,大概是因为姜朝的开国皇帝是个猎户,姜朝的官员到皇帝都是平易近人的主。
比如当初给秦门等难民主持户籍办理和安置工作的户部官员说话就很接地气,也不会因为难民衣衫破烂就面露鄙夷,再比如姜朝的皇帝,秦门听说曾经有一位农民因为家里养的猪不见了,去敲了皇帝设在皇宫外的登闻鼓,求当朝天子替他把猪找回来,更令人服气的是人家皇帝还一本正经受理了这件事,真派皇宫里的侍卫到村里给这农户找猪去了。
端王身为姜朝的王爷,在这一点上的表现与他的哥哥一脉相承,不仅免了秦门见他时应该行的跪拜礼,更是以一种平等姿态和他商量着说书的内容、时间和待遇。端王虽然不理解他为难的地方,却愿意听他的解释,即使想要请他来府上说书,也会时不时问一句会不会于百姓有碍?
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让秦门愈发喜欢这个时代,曾经在历史书上见到过古代普通百姓那如同蝼蚁的生活的他最是知道这个时代这群官吏和这群皇室成员的难能可贵,他不知道他们这种姿态会维持多久,但他由衷的希望一切可以维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秦门很快就和端王达成了共识,端王以一两银子一个月的价格雇佣秦门在小世子放假当天的上午说书,小世子一个月两天大假,所以秦门一个月就是去王府说两场书,而他所说的故事则是《少年包三天(改编版)》。
是的,改编版。
端王之所以会出一两银子这么一个完全高出市场价的价格,其实还有个小心思,就是希望能通过多给钱,让说书先生为他家孩子专门改写一下整个故事。
当然,对百姓通情达理的端王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他的要求很简单,不管秦门在方氏菜馆里讲的故事是怎样的,在端王府,考虑到端王家的小世子堪堪十岁的年纪,《少年包三天(改编版)》的故事不可以有太过血腥恐怖的台词,也不能有露骨的感情戏,并且因为小世子比起主角更喜欢主角身边的公孙策,所以端王还提了个有关剧情上的要求——
“可否请先生为公孙策加戏?”
秦门:“……”
但想到那一两银子,秦门果断道:“自然可以!”
他回去就以公孙策为主角加两个案子去!
而作为交换,端王保证秦门在王府内讲的故事绝对不会被透露到外面去,坚决不剧透,坚决不影响先生所在的菜馆的生意。
秦门每五天到端王府为端王一家人说书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对此,有了一笔额外开支的秦门很满意,得知自己的生意不会因此间接受到影响的方氏菜馆老板方长很满意,能够让自家儿子听到一个没有污秽的好故事并让全家人开心的端王也很满意。
五天后,秦门第一次进入王府,给沐休在家的小世子及特意留在家中的端王夫妇绘声绘色地讲述了第一个破案故事,也就是高丽皇子被杀案。
如果说方氏菜馆的食客们是追连载的读者,那端王一家人就是看完结故事的读者,等秦门从端王府出来被众人发现,紧接着“端王请秦门到府上说书”的真相接踵而至,一直追连载追得颇为辛苦的都城人顿时对端王一家人产生了浓浓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也有人听说了此事动了心思,也想要派家中奴仆去请这位先生到家里说书,可就在这时,另一条消息也从端王府传了出来——
“端王是用一月一两银子的价格请来的关之先生!”
一两银子!
居然这么高么?!
足足比市场价高了几十倍!
心动的人家一听到这个价格顿时望而却步,他们虽然家中不是没有这么多钱,可为了听一场说书花一两银子,他们却觉得不值,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多的钱也应该省吃俭用花在刀刃上。
于是虽然都城的百姓都知道秦关之除了在方氏菜馆说书之外,还可以花钱雇他到家里说书,但除了端王府之外却再没有任何一家上门请过秦门去家里说书,为秦门省了不少事情。
与此同时,也因为那一两银子的高价,让一直到方氏菜馆听《少年包三天》故事的食客们有一种迷之赚了的感觉——
人家王爷位高权重花一两银子听到的故事,他们只要付一道菜钱就能听到,这不是他们赚了是什么?而且就连王爷和世子都在听这个故事,这难道不能够证明他们这群食客的眼光独到,遇到了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么?
所以方氏菜馆的生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端王的关系还增加了,秦门当然知道这是后世所说的“名人效应”,当然他更知道,“名人效应”能起到的宣传作用只是一时的,最重要最根本的还是他必须要给大家展现一个足够精彩足够好的故事……
所幸,这样的故事他不缺。
中午和晚上时间段,愿意到方氏菜馆解决温饱问题的食客们越来越多,相应的,这个时间段,对面云来楼的食客们则越来越少。为了维持生计和客流量,云来楼的老板,也就是方长的大师兄不得不让说书先生逍遥子延长了说书的时间和每一天说的故事长度,争取通过加大量来吸引和留住顾客。
方法当然是见效的,总有些无法忍受等待后续的食客们会因为在对面追《少年包三天》追累了放弃了,转而走向了云来楼。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客流低谷后,云来楼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热闹情景。但那一次短暂的低谷却在云来楼的老板,也就是方长的大师兄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他忍不住对着对面人满为患的方氏菜馆冷笑,眼中淬着毒。
没过多久,一条消息在都城百姓之间流传——
“……据说那个秦关之之所以能讲出那么多的杀人手法,是因为他自己就杀过人的!”
“……那些杀人手法他都曾经一一尝试过,不然人家怎么可能说的那么逼真!”
“这太可怕了!”
“那秦关之居然是个杀人犯!”
第8章 罪魁&恩怨
流言一起,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方氏菜馆的老板方长。
自诩为说书人秦关之“伯乐”的方老板自从眼看着黑瘦黑瘦的小个子少年秦门靠一己之力将他的方氏菜馆给救起来之后,对于自家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位说书先生可谓是关注到心尖儿上了,不仅月钱和打赏分文不少的给人家,平时还让自家大厨给这位小先生开小灶做好菜,力求让自家这位说书先生不要被同行给挖走。
也因此,当流言传出后,方长立刻就联想到这种不实的流言会影响到来听说书的客人会减少从而导致菜馆的食客人数会减少,冷汗直下,立时就放下手中的活急急忙忙去到自家说书先生的家中,把这一切告知于他。
对于还没有接触过流言蜚语的方长来讲,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面对流言,只要立刻向大家解释了就行,如果不行多解释几遍也就够了,而对于曾经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秦门来讲,只一听流言的内容,他就觉得这里面不简单:
“这不是一般坊间自发出现的流言。”
“这是有人故意造谣。”
一直在方长面前显露少年心性、活蹦乱跳的少年在遇到自己的专业工作时露出格外可靠又笃定的神情。
方长下意识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一般的人民群众绝对没这个脑子传这么曲折的流言!”秦门直言不讳。
“……”
方长有些茫然,这是在夸广大人民群众还是在骂广大人民群众呢?
秦门的逻辑其实并不复杂,他虽然没有学习过相关理论知识,但架不住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对于分辨怎样的流言是自发形成的,怎样的流言又是有人蓄意传播的,他很有一套。
“如果是自发形成的流言,第一个传播流言的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才会忍不住去告诉其他人,他们没有恶意或者善意,只是单纯的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添加自己的想象说出口而已……”
打个比方,就比如街市上传某寡妇和某书生有暧昧,那传流言的人必定会说清楚他或者她曾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做某事的时候见到这个寡妇和这个书生有什么样的接触。可能这个接触是亲密接触确实让人遐想,也可能只是这个人自己看了眼误会了瞎想出来的,但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若是深入去问一定能问出根据来。但是这次的流言……无根无据,若是要诬陷我为杀人凶手,却无法说出哪些案子是我干的,也说不出我杀了谁,在哪里杀的,用我说的哪种手法杀的……一概不知。”秦门耸耸肩。
“况且就算要传流言……《少年包三天》的故事与其说是杀人凶手的自白,不如说是一个破案无数的推官自述……比如传我是个杀人犯,说我爹是个推官,我是推官儿子这件事不是更靠谱么?”
方长点点头,顺着秦门的思路往下想,觉得自家的说书先生说得有道理,被他这么一分析,连方长自己都在怀疑自家这位说书先生祖上是不是有个当推官的先人了。
……指不定还真的有,不然就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脑袋瓜子里有那么多离奇的案件?肯定是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啊!
然后他又瞬间反应过来,倘若真的如同秦门说的那样,这些流言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此人的目的是什么?
一旦秦门被怀疑是个杀人凶手,那后果会是什么?
虽然官府因为没有尸体没有案件绝不会因此来抓人,但只要百姓口耳相传相信了,就不会再有人愿意来听一个杀人凶手讲述他的杀人过程,而方氏菜馆的食客大多数都是奔着说书来的,若是他们不想要听秦门的故事,那么……
“合着这伙人散播谣言是冲着我方家来的!”
方长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本还迷茫的神情顿时变得像要吃人的表情,他已经体验过失去食客之后自己会沦落到怎样凄惨的下场,方氏菜馆之于他就是如同命根子的存在,如今好不容易把“命根子”救回来了,居然有人要坏他家祖传的基业?!
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断人钱财和断人生路是一个道理,而断了他们方家几代人千辛万苦打造的打算一代代传下去的菜馆……
这与掘他们家祖坟有何差别?!
“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
秦门被自家老板的瞬间变脸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和方长一样对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好感度为负。虽然对方的终极目标是方氏菜馆,但人家却拿他作为切入点,这不就是看他年纪小好欺负么?
但他真的是好欺负的么?
“能编出如此不靠谱漏洞百出的谣言,此人智商大概不高,咳,我是说他大概没读过书……”
“但同时,能够无师自通想到通过散播谣言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打击对手,此人必定有前科,咳,我是说此人必定之前干过其他的坏事,嗯。”
“而会想着要打压方氏菜馆,还是想到要通过针对说书先生来打压,显然对方应该是方老板您的同行,并且是同样有雇了说书先生的同行,这一出手就朝着方氏,大概和您还有些仇怨。”
同行,也雇佣了说书人,没念书,有过做坏事的前科,有仇……
等秦门把这些要素罗列在一起,方长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家境贫寒,没念过什么书,十几岁时被他爹捡回来在厨房里当了个帮厨,作为他爹的首席大弟子,本应该是方氏菜馆后厨的掌厨人,却不想他爹才松口让他掌勺做菜馆里的汤,就被发现那人为了让他爹早日认同他,竟然往给客人的汤里面下了厨师最不能碰的罂/粟/壳!甚至在被他爹抓住之后还死不悔改,一口咬定自己是在帮菜馆,最后被他爹一怒之下逐出了师门。
这个人,就是如今在方氏菜馆对面开了酒楼,请了逍遥子说书,险些把方氏菜馆逼得开不下去的云来楼老板——
林孝鹏。
……
……
林孝鹏最近过得不是很不开心,虽然他的云来楼从开业那天开始就如同取的名字一样客似云来,到如今也每天都赚了个满盆钵,但他还是不开心。而他不开心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对面那家又一次活过来的方氏菜馆!
只要一天没有把方氏菜馆打倒,他就一天心情不畅!
没错,打倒方氏菜馆——这是林孝鹏在被方老爹从方氏菜馆扫地出门狼狈不堪的时候唯一支撑他的信念。
即使到了今天,林孝鹏依旧不后悔当时往汤里下罂/粟/壳的决定。
那个时候方老爹正打算从一堆徒弟里面选出真正能够继承他衣钵担任方氏菜馆掌厨的那一个,他虽然是方老爹的大弟子,但和他一起竞争的还有他的五个师弟,其中四师弟的厨艺天赋更是惊人。方老爹这个时候让他们一人负责一道菜,明显就是存了看哪个徒弟做的菜食客们点的最多就让谁继承他衣钵的想法,林孝鹏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用了能够让人上瘾的罂/粟/壳。
“身为一个厨子,你怎么能做出会吃坏人身体的菜?!”他还记得方老爹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那眼红脖子粗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当然,他更记得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
“罂/粟/壳怎么了?这东西在我家乡也是一种药!人家大夫治病救人还用过它呢!是,它吃多了是会上瘾,可我每一次做菜也是控制量的!只要不一直吃是不可能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