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宁洛云
时间:2021-05-09 08:32:50

  有人蹿上楼道,鲜血飞溅在窗户纸上,徐妙言顿时睡意全无,惊的坐起。
  她下意识将钱袋藏于枕下,很快穿好衣裳,想找件称手的东西以防万一。可刚下床,便有人撞在她的门上,门差点被撞开。
  她忽然想起之前谢玴跟她说的,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莫非就是这个?
  徐妙言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状况,不敢出去,只能找个稍微隐蔽的角落先躲着。
  等到外面恢复平静,徐妙言才敢出来,在门后听到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才敢慢慢打开房门。一开门,便有尸体倒在她的脚边。
  楼道上散落火把,尸体三两横陈,浓厚的血腥气迎面扑鼻而来。徐妙言屈指掩住口鼻走出去,才发现下面竟围满了好些人,有一个陌生的白袍男子被围在中间,仓皇的望着围着他的这一圈人。
  谢玴从人后走出来,在他面前站定,“梁公子,你真的以为你们计划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吗?”
  梁公子死死盯着谢玴,不言半句。可脸上慌乱的神色再也没法继续掩盖下去。
  他太知道谢玴是什么人了,落在他的手里,他岂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谢玴,不如,咱们好好谈个条件,你看如何?”梁公子极力迫使自己镇定,可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了明显的颤意。
  谢玴冷笑一声:“梁公子想跟我谈什么条件?”
  “难道你不想知道太后娘娘和辅国大将军之间的事情么?”
  谢玴:“哦?不如梁公子先说来听听。”
  梁公子道:“只要你先放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谢玴忽然笑了笑:“梁公子果然识时务,这么快就认输了?”
  梁公子看了眼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的人,他一开始怎么会想到,原本是给被人设的局,结果却掉进了别人的陷阱?
  ——但凡有点转圜的余地,他也不可能低头。
  他又接着问道:“谢都护,我以太后娘娘和辅国大将军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交换,对你来说是值当的,谢都护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其实比起太后娘娘和张将军的秘密,谢某更好奇的是——这么些年,以梁公子这番才智,是怎么周旋于太后和我母亲之间的?”谢玴上下审视了他一眼,轻蔑一笑,“看来梁公子还是胜在了这张脸。”
  梁公子本是扬州梁氏家主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曾是扬州最有名的名妓,因为母亲和私生子的身份,梁公子自小便不受待见,在家族之中饱受欺辱,后来长安,因缘际会下,因俊逸绝美的长相被大长公主收入府里,受尽荣宠。
  虽然表面风光,可梁公子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表面对他客气,其实背地里,都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扬州那边,也依然将他视为羞耻,他即便依附大长公主拥有了地位,可说到底,他的尊严,依然被人踩在脚下。
  即便他是因为这张脸,他也最厌恨别人说他是因为这张脸。
  谢玴话一出,梁公子的脸便难看起来。
  谢玴与梁公子的话落到楼上徐妙言的耳朵里。徐妙言才知道,原来这一路,他们一直被人跟着。
  谢玴早就知道,然而她却一丁点都没有看出来。
  ——那么谢玴要她不要再跟着他,是不是也因为其实一直有人跟着他们?
  难道,谢玴是不想连累自己?
  徐妙言又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可能。依照谢玴的性子,只可能会觉得自己会连累他,而不是他连累自己。
  沉思之间,脖颈处却突然贴上一道冰凉,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带着闷哼声的一句警告:“别动!敢动,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冰凉的刀刃就横在自己的颈侧,徐妙言瞬间连大气也不敢出。
  身后那人拿刀架着他,将她一把揪了起来。
  血腥味再次灌入徐妙言的鼻间,再听这个男人的喘气声和不大稳当的步伐,他应该伤的不轻。
  徐妙言暗暗啐了一句,怎么好好的,身后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纵使身后的人身份重伤,但徐妙言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任由那人揪着自己站起来。
  挟持她的那个男人缓了缓,往下面大声喊了一句:“姓谢的!快放了我们公子!”
  楼下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到楼上这二人的身上,一时之间,徐妙言和挟持她的男人便成了所有人的中心。
  谢玴侧首,看到徐妙言的那一刻,眉头下意识拧了拧。
  梁公子瞧见他表情微末的变化,纵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像仓皇无望之际抓住了什么一样,喜悦至极。
  没听到谢玴的回答,挟持徐妙言的男人便又继续冲着楼下喊:“谢都护!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我们公子也不过是受人蒙蔽,你可知我们公子在殿下心里是什么分量?你若是真的对我们公子做出什么,恐怕就得伤了你与殿下之间的母子情分了!”
  谢玴望着楼上,仍旧不言。
  须臾,他回头看向梁公子,眸光冰冷犀利。
 
 
第45章 这些人想用她来威胁谢玴,……
  梁公子早就猜出了谢玴与楼上那个女人的关系。能让谢玴亲自去张鹤川府上带出来的女子绝对不是偶然, 他更不相信谢玴突然会应张鹤川之邀去观花宴,也是偶然。
  他早就怀疑其中有文章了。
  梁公子道:“谢玴,我知道楼上那个女人对你是有意义的, 我也知道落在你手里, 你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不过现在一命换一命,又能换到太后和张将军的秘密,对你来说很是划算了,不如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看如何?”
  有了那个女人在手里, 总比之前有筹码。
  他就不信,谢玴不会对太后和张自谦之间的事情感兴趣。
  谢玴冷眼望着他片刻, 忽然笑了两声。
  梁公子不解其意, 接着便听谢玴说道:“梁公子, 你觉得楼上那个女人对我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不等梁公子说话,谢玴便替他说了:“不过是因为,她与我曾经那位未过门的妻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可你认为, 我会因为这一点,真的去跟你做什么交易么?”
  梁公子眼眉骨狠狠一跳,不过, 他并不相信谢玴的话, 而是冷笑了下, 道:“既然谢都护真的不在意,那这个女人是生是死,应该都与谢都护无关了吧?我若是下令将她从上面丢下来,不知道谢都护会不会真的不在意?”
  谢玴幽幽说道:“不如, 你试试。”
  谢玴的脸上并无悲喜,可望着梁公子的眼神却极其阴冷。
  梁公子的心没有由来的一凉。
  他不信楼上那个女人对谢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搏一把。
  可谢玴现在却说,让他试试——他岂会不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当真?
  梁公子瞬间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退不是。
  谢玴见他不说话,便道:“梁公子不是觉得,可以用她来威胁我么?怎么?梁公子真的不试试,那个女人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意义吗?”
  梁公子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谢玴又接着说道:“既然梁公子不知如何选择,那不如谢某帮梁公子选一下吧——梁公子之前不是想叫谢某身首异处,万箭穿心吗?不如这份大礼,谢某还给梁公子,如何?”
  梁公子骇然,不敢置信的瞪着谢玴:“你敢对我做什么,殿下她一定不会饶过你的!介意,你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那样看重我么?就是因为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人再像我一样能给殿下最好的欢愉!你敢杀我,殿下岂能跟你作罢?”
  看到谢玴不是开玩笑,梁公子便彻底慌了,也顾不得别的,干脆将大长公主的秘事给当众抖了出来。
  他能一直受大长公主的宠爱,不过就是因为只有他能承受的住大长公主罢了。
  梁公子话还没说完,谢玴便哂笑道:“你真以为,殿下宠信你,真的是因为这个?”
  “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与我父亲有几分相似,你以为就凭你那些花样,就能得到殿下的宠信?”
  梁公子怎会不知道?与大长公主在帐中之时,大长公主对着他,又叫的是谁的名字?
  即便他人微言轻,可即便身份再如何,他也是世家之子。若是可以,他又怎愿作他人替身?
  “梁公子既然做不出选择,那这份礼,谢某便替你还了吧。”
  “谢玴!”梁公子见他已经抬手,只要这姓谢的手一放下,他和他的这些人就会必死无疑,他看了眼楼上的徐妙言,在给谢玴示意:“就算你想杀我,但你真的不在乎上面那个女人?!”
  谢玴却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唇间缓缓溢出一个字:“杀。”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那些早被擒住的人在顷刻之间,便被一箭穿心,或是一剑封喉。
  梁公子惊恐的鲜血飞溅的一幕幕,双腿似是失了力气,瘫软在地。
  他本以为这样跟谢玴就能有商量的余地,谁料谢玴此人竟然真的无情至此,对那女人的生死竟如此毫不在意。
  擒着徐妙言的人望着自己的人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便知谢玴是下定了要杀他们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敢相信的喃喃着,明明来之前,那人告诉他们,即便有了变故,只要抓住这个女人,便有与谢玴谈判的机会。
  须臾,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人身上中了两剑,又是伤到要害,支撑这么久本就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本以为抓住这个女人还有一线希望,却没想到——
  看来,他们不光中了谢玴的圈套,也中了那个人的计!
  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刚意识到这一点,身侧便有一道劲风从暗处袭来。等他作出反应,挥刀抵挡之时,已经晚了半刻,长剑已经刺中了他的胸口。
  那人后退一步,眼角瞥见徐妙言要逃。他自知自己再也躲不过,便一把揪住徐妙言,往楼下跳去。
  徐妙言还未来得及逃两步就又被人重新揪住衣襟,连缓一口气的功夫都不留给她,便拉着她一起跳下去,摔在地上。
  驿站二楼虽然算不得多高,但徐妙言比不得男人身子骨健壮,从上面被一把拉下来,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都爬不起来。
  现在即便是有人要杀她,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她下意识看向拉她跳下来的男人,却只看到那人趴在地上,身体下方逐渐溢出大片血渍,心口位置的背后竖插着一柄刀。
  顺着刀身往上看去,是谢玴的刀!
  那人圆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瞪着徐妙言,四肢扑棱了几下,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空气中的血腥气叫徐妙言直想作呕,她忍着身上的疼痛费力的从地上刚要爬起来,眼前便踏入了一双玄色锦履。
  未等她抬头,谢玴便已经弯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徐妙言趔趄了两步,谢玴拉着她,她才能勉强站稳,可身上还是疼,还是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可有大碍?”
  淡淡的一声询问响起,她抬眼看向谢玴,触及的目光,仍是一片冰凉。
  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没有太多特别的情绪。
  徐妙言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抽回,摇头:“没有。”
  她知道自己在谢玴眼里根本无足轻重,这些人想用她来威胁谢玴,就是一个失策。
  徐妙言抽回自己的胳膊之后,谢玴的手一空,他顿了顿,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去收回了自己的短刀。
  徐妙言并不畏惧谢玴,可他杀人的时候,她是怕的。
  谢玴将短刀收回,走到她跟前:“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么?”
  徐妙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件事说来说去,也确实是她理亏。若是她按捺住好奇心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兴许就不会被人抓住。
  连祁从楼上纵身跃下,到谢玴跟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一切已经妥当。”
  谢玴颔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瘫软在地的梁公子,说道:“把他带到幽州,记住,先不要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更不要叫长安那边知道。”
  “那么殿下那边……”
  “暂时也不要叫她知道。”谢玴知道梁公子对大长公主的重要性,若是大长公主知道梁公子落到他的手上,必不会再听别的,“时机未到,后面再说吧。”
  连祁了然:“是。”便吩咐人将梁公子从地上拉起,准备押走。
  谢玴吩咐完,回头又看向徐妙言,想了想,还是又问了一句:“真的无事?”
  “没有。”
  谢玴见她这副模样,料想她应该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谓的不顾她的安危而有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跟她说道:“方才……”
  “此事是我不对,是我跟大人带来麻烦了。”徐妙言打断他的话,“大人放心,明日一早,我便离开,不会再跟着大人。”
  徐妙言怕他又责备她,所以不如自己先说了。
  谢玴顿了顿,再没说话。
  徐妙言觉得这里的场景令她不适,血腥气更叫她作呕,便对谢玴说道:“那我就不叨扰大人了。”
  未等谢玴说话,徐妙言便转身准备回房。
  暗处,有两支暗箭倏的破风而来,直逼徐妙言。
  谢玴瞬间察觉,两大步跟到徐妙言身后,将她一把拉到怀里,同时挥刀抵挡,转身躲闪。
  两箭未落,便又有两箭接踵而来,谢玴因为护着徐妙言,即便躲避及时,还是被一只弩箭擦伤了左臂。
  火光之间,徐妙言瞧见了他的伤,可还未站定,便又有一支箭射来。
  谢玴眼眉一凛,稳稳的接住了那支箭,摧动内力掷了回去。
  箭消失在黑夜林中那一瞬间,只听一声凄厉的喊叫,便有人从树上重重掉落了下来。连祁立马着人前去查看。
  “你受伤了!”站定后,徐妙言看着他渗出衣袍的血,“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