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今日谢徽对待谢瑜的态度,全然不像之前在观澜阁,谢玴质问她时,她怎样都不肯说出,那样维护的状态。
此时,梁鹤突然在身后看戏般的说了一句:“这个谢二小姐,是打定主意想把瑜公子往火坑里推了吧?”
谢徽和谢瑜的堂兄妹感情是眼见的好,就算是事情败露,徐妙言也没有想到谢徽会当着这么些人说出那些话,那些话无疑是加深了谢瑜的罪行,将谢瑜更往火坑里推。
即便谢徽想要自保,她也大可不必说那些话,分明是有意为之。
“她是想要瑜公子死啊。”
梁鹤正好又在身后咕哝了一句,徐妙言回头,说道:“你也这么认为?”
梁鹤无声笑了笑,没说话。
里面,谢清看向谢玴,冷笑了一声:“这下,没有人能阻挡你做这个家主了,谢玴,你真是耍的一手的好计,能让老夫人对你的信任,比她亲自带大的孙儿还甚。”
面对此言,谢玴并未理会。
谢清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徐妙言看梁鹤的表情,想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正想问,谢清便大步从里面出来离开,随即谢玴才出来。
徐妙言跟上去,说道:“大人,方才他在里面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是些无用的话罢了。”谢玴转头问梁鹤,“连祁呢?”
梁鹤四下观看一番,说道:“从刚才进来就没有看见他人,等会属下着人去找找。”
谢玴沉思片刻,道:“兴许是遇到什么不速之客,你带人去看看。”
“是。”梁鹤拱手领命后便带着几个人走了。
等梁鹤走后,徐妙言想了想,才问了谢玴一句:“大人,今日在一品楼要杀我们的那群人,真的是瑜公子派来的?”
“怎么?”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多有蹊跷。”
谢玴望着远处,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有什么蹊跷?”
“方才瑜公子说自己是冤枉的,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不完全是他做的。”
“他确实想杀我,今日一品楼的人也确实是他的,蹊跷肯定有。”谢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等连祁回来才能知道在我们回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再说。”
“那现在呢?”徐妙言回想起刚才谢荣的情况,“谢老将军方才看着情况好像不是很好,我们是不是要去看一看?”徐妙言指了指谢玴的胳膊,“也可以让兰心姑娘重新给你包一下。”
她包的确实是丑。
谢玴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不必。走吧,去看看我祖父究竟怎么回事,也好等连祁和梁鹤回来。”
第64章 谢玴冷冷的说了一句:“松……
谢荣是急火攻心, 并无什么大碍。
听到谢兰心说谢荣并没有事情之后,谢余氏才松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才肯缓和下来。谢荣瞧见她担忧自己的模样, 拉着她的手安慰:“不用担心我, 我身体还好着。”
谢余氏横他一眼:“谁担心你了?”可是手却没有从谢荣掌中抽开。
谢荣看着她微微一笑,静静的握紧了谢余氏的手,须臾,问道:“阿瑜呢?”
“被我命人先押下去了,他如今糊涂犯下大错,难脱罪责了。”谢余氏道, “论谢氏族法,阿瑜他……得被处以绞刑。”
谢荣眉头微微拧起, 沉默了片刻, 只是叹了口气, 便没有再说。
“祖父,祖母,孙儿认为,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谢荣看向谢玴:“此话怎讲。”
谢玴继续说道:“其实今日这件事情, 祖母应当觉得有端倪。”
谢余氏听罢,点点头:“不错,我确实察觉到这件事有端倪, 只是, 纵然觉得不对, 可现在种种都指向这一切都是阿瑜做的,更何况,阿瑜妄图谋害未来家主,今日又被当场抓住想要刺杀你祖父, 已成事实。”
“谢瑜想要杀我,此事确实不假,这倒也没有冤枉他。”谢玴说道,“只是谢瑜纵然胆大包天,也不可能会兵行险招,做出刺杀祖父一事出来,这对他来说其实并无半分好处。祖母是看着谢瑜长大的人,他再野心勃勃大逆不道,也不会愚蠢到去刺杀祖父。”
谢余氏与谢荣相觑一眼,随后道:“确实如此。虽然之前不知道阿瑜他有如此野心,可他应当不是胆大到会做出伤害你祖父的事情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有利的做法,更何况,你祖父是何等人,要杀你祖父并非易事,阿瑜他确实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谢荣已经知道谢玴想要说什么了:“你是想说,刺杀我的另有其人?”
“孙儿已经可以确定,只是缺乏证据。就是想看祖父和祖母,肯不肯帮孙儿一个忙。”
谢余氏看着谢玴的表情,便猜到他已经有办法了,她道:“只要能揪出那人来,你只要有法子,我跟你祖父定会帮你。”
谢玴闻言,道:“如此,孙儿便放心了。”
——
徐妙言不知道谢玴和谢余氏夫妇之间后来又说了什么。因为到后面,谢兰心回来之际,谢玴便叫谢兰心将她带出去了。
想杀谢玴和谢荣的并不完全是谢瑜,或者可以说,谢瑜是被人当了杀人刀了。
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仅是谢家,到处想要谢玴死的人不计其数,谢瑜能对谢玴下手不在意料之外,但能对谢荣下手还是叫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只是能叫谢瑜如此听信,心甘情愿的往这个火坑里跳的人,必定是谢瑜亲信之人。
——难道,是她么?
徐妙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徽,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谢徽怎么都不太像是有如此心计之人。
只是这个想法,在徐妙言的脑海里又不是那么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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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谢玴从谢荣房中出来,梁鹤和连祁都早已等候在外面。
连祁的左肩胛负了点轻伤,不过无甚大碍。谢玴看他二人的模样就是与人交手过,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连祁回道:“属下按照吩咐在谢府外设伏,待老将军捉拿住谢瑜公子和其手下之后,便有手下匆匆前来告知属下主子在一品楼遭人埋伏寡不敌众,身负重伤,所以属下便带了人急忙赶往一品楼,只是还没到便被人引到了东街,那群人竟在东街设伏将属下逼进死角,想杀属下,属下与其纠缠良久,等到梁鹤前来这才得以脱身。”
谢玴眉心微微一蹙,瞬间了然。
“他们先后将你二人引开,并不只是为了让你们无法及时赶来一品楼,而是他们想杀的不只是我。”
连祁道:“所以,我和梁鹤也是他们的目标。”
梁鹤明白过来,啐了一句:“他奶奶的,这背后的人真是阴险!”
连祁道:“他们不光要谋害主子,连我们都想铲除,怕是为了以绝后患。不管我们还是主子,杀了哪边对他们都是有益无害。”
梁鹤轻哼了声:“想的倒是挺美,早知道方才就不要那么轻易的放过那几个杂碎!”
谢玴远远望着天边,顿了片刻,说道:“接下来的范阳,不会很太平了。连祁,你在府中与人设伏之时,除了谢瑜,可还有别的异样?”
连祁细思片刻,回道:“说起异样……谢瑜公子的手下的刀要刺向老将军之时,他反而去挡了那一刀了,看起来似乎是并没有想到出现在那里的人会是老将军,而且当时谢瑜公子的反应极大,压根就不知道老将军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好像……”
“好像什么?”
“依属下看,谢瑜公子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会是老将军,他以为是主子你,所以才会在发现刀要刺向偕老将军之时,不顾危险只身去挡,属下斗胆揣测,今日之事,他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梁鹤大概也听明白了一些:“即便他杀老将军一事是被人利用,可他要主子的命,这是事实,按照谢氏族规,一样难辞其咎。”
谢玴说道:“确实难辞其咎,只是另外一人想拿谢瑜做他的替死鬼,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此时,梁鹤忽然想起一事,便又赶紧说道:“对了主子,近两日据探子回报,有不速之客来范阳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是长安那边的。”
连祁狐疑道:“长安?难道是大长公主?”
——连祁率先想到的事,莫非大长公主知道了梁公子的事情?
“好像并不是大长公主,据我们潜伏在公主府的人说,大长公主似乎并不知道梁公子已经死了,如果大长公主真的对梁公子的情况一无所知,那很有可能是那个程复在中间耍什么花招。”
“这是自然,程复想挑拨我与大长公主的母子关系,当然不会放过梁公子这枚棋子。”谢玴道。
梁鹤继续说道:“那属下再加派人手去探,看看来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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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言独自一人在房中等着谢玴,脑海里盘算了许久等一会儿要如何旁敲侧击去询问那谢玴,只是还没等到谢玴回来,她便不小心睡过去了。
一梦惊醒,徐妙言睁眼抬头,发现谢徽正坐在她对面。
此时已过未时,几束阳光照了进来,正好落在徐妙言和谢徽身上。
一见到谢徽,徐妙言原本睡得有些发沉的脑袋登时清醒了。还未等她说话,谢徽便已经先开口:“妙言姐姐。”
现在的谢徽早已不似徐妙言最初见到她那时那样,虽然骄横,但是鲜活有光彩。徐妙言想,谢瑜的事情应该还是带给谢徽不小的打击。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徐妙言话音刚落,谢徽便已经起身跪着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极其委屈。
“妙言姐姐,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也被按绞刑处置?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瑜哥哥他会做出谋杀大哥和祖父的事情来,我真的不知道……”
谢徽突然这样,徐妙言顿时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这是谢家的事情,她是个外人,更不知全部事情,不好说话。
片刻,她只得抬手轻轻拍了拍谢徽的背,以示安慰。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跟瑜哥哥的关系一直很好,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对大哥表面虽然不说,可因为家主之位和祖父祖母的偏爱心里一直颇有微词,可我,可是我……”
谢徽抽泣着,哭的浑身颤抖,像是面临了令她极其恐惧的事情一样,让徐妙言心生不忍,任着谢徽哭了片刻,她最终还是对她说了一句:“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了。”
“妙言姐姐,你是信我的吧?我那夜真的不知道给你化的那枚花钿有毒,我真的不知道。”谢徽抓着徐妙言的手,迫切的追问:“妙言姐姐,你一定要信我,你要信我啊!”
“我信你。”谢徽情绪激动,这种时候徐妙言也只能这么说。
听到徐妙言说信她,谢徽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她擦去眼泪,吸着鼻子:“只要妙言姐姐相信我就好,妙言姐姐……”
谢徽抬首之际,视线触及门口那人之时,哭声和说话声戛然而止,惶恐的低下头。
徐妙言见谢徽如此仓皇的表情,下意识回头看,便见谢玴站在门口。
“大人?”徐妙言起身,正欲往谢玴走去,不料手却被谢徽死死抓住。
她回头,谢徽有意的躲在她身后,害怕极了谢玴一般,连眼睛也不敢再往谢玴那边抬一下。
谢玴无视谢徽的恐惧,朝她们走去,在徐妙言跟前站定,目光凌厉的望向攥着徐妙言手的人,冷冷说了一句:“松手。”
第65章 “就算对是以前那个徐襄,……
谢徽只是往后退了小半步, 非但没有松开徐妙言的手,反而又攥紧了几分。
见谢徽不放手仍旧躲在徐妙言身后,头也不敢抬的模样, 谢玴忽然冷笑了两声。
“既如此, 之前又何必去做那些事情?”谢玴板着张脸,收回视线,对徐妙言说了句:“你让开。”
徐妙言倒是想,只是谢徽察觉她要到谢玴身边去,抓着她的胳膊就是不放,他们这对兄妹在这里苦大仇深似的, 她又不好多说,只能朝谢玴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谢玴看向谢徽, 沉着脸继续重复了一遍:“松手。”
徐妙言见谢玴这副要吃人一般的模样, 怕是真的吓到谢徽了, 于是只得干笑着打圆场:“大人,方才二小姐只是过来跟我说说话……”
“你住嘴。”徐妙言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玴打断。
谢玴臭着一张脸,徐妙言只得噤了声。
片刻, 谢徽终是放开了徐妙言的手,踌躇了片刻,一句话也没有说, 便离开了。
等谢徽走后, 谢玴的视线才又放回徐妙言身上, 表情极其严肃。
徐妙言:“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徐妙言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敷衍了一句:“没说什么。”
谢玴拧起眉头,冷冷的唤了她的名字:“徐妙言。”
徐妙言回话敷衍,左不过是因为谢玴那臭极了的态度, 问就问吧态度还如此恶劣,她本想不跟他多言,只是谢玴严肃着一张脸叫她的名字,她还是怯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问我信不信她,让我一定要相信她。”
“还有呢?”
“没了。”徐妙言不知道谢玴在质问些什么,“还能有什么?”
谢玴顿了顿,说道:“短短几日,她就与你如此要好,还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