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宁洛云
时间:2021-05-09 08:32:50

  接下来徐妙言和谢玴便再无他话。没多久,便到了谢府。
  一下马车还未入谢府的大门, 徐妙言便看到里面忽然平白的多出了许多守卫来, 不是平时谢府的守卫, 而像是军中的守卫和士兵。
  而整个谢府,也出奇安静。
  跟着谢玴等人辗转来到花厅,刚到门前,徐妙言便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谢瑜。
  而他跟前, 是家主谢荣是谢余氏。左侧坐着的是谢清和谢澈,以及红着眼眶的谢徽。
  往常不来谢家的谢兰心此刻也来了,正站在谢余氏的身侧。
  徐妙言虽想了解此事一二,可自己毕竟还是个外人,跟着进去多有不妥,便小声对谢玴说道:“大人,我就不进去了吧?”
  她跟梁鹤等在门外,一样可以看得到听得到里面的情况。
  “嗯。”谢玴淡淡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孙儿见过祖父,祖母。”谢玴拱手作揖,又朝左侧方,“大伯父,二伯父。”
  大约是因为谢瑜的事情,谢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谢清一向不喜这个侄儿,也从来不信这个几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侄儿真的是谢凌的儿子,可谢荣和谢余氏看重谢玴,他也会跟着作出一副叔侄情深的样子。即便此次谢瑜出事是受了谢玴的算计,他僵硬的脸上还是硬扯了一个不算笑的笑,语气也明显的生冷:“侄儿不必多礼,正好,我们大家都在等你。”
  一旁的谢澈看到谢清的模样,看热闹的笑了一声,收了摇着的扇子,对谢玴说道:“阿玴,你这出可要把你大伯父逼急了,让他这唯一的儿子覆水难收……”
  谢余氏见谢澈嘴上没把门,眉头一皱,轻呵:“阿澈!”
  谢澈眉骨一挑,耸了耸肩,继续慵懒的靠在一旁不再多话。
  谢瑜的手被绳索缚在身后,跪坐在地上,胳膊和脸上各有一处兵刃划过的伤痕。谢玴来到他身侧站定,他也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面色宛如死水。
  他早知道刺杀谢玴没那么容易,可没想到,谢玴竟早就给他设下了局。
  谢荣对谢玴颔首示意,随即对谢瑜道:“阿瑜,你大哥来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
  谢瑜缓缓抬起头,倒也没有做过多的辩解:“我承认,我确实想杀了他。”
  虽然事实早已是板上钉钉,可亲耳听到谢瑜承认,谢余氏还是不敢相信。谢瑜算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谢瑜多年来一直本本分分,即便谢玴回到谢家,众人对谢玴身份的真实性有疑,谢瑜也对谢玴一直恭恭敬敬的,恪守兄友弟恭。而且谢瑜素日清心寡欲,性子温和,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想到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即便谢瑜不是她亲孙,但她待谢瑜一直如同亲生。听到谢瑜亲口承认,谢余氏终是按捺不住,质问:“这么说,你派人刺杀你祖父的事情,你也承认了?”
  一旁的谢澈看着沉默的谢瑜,开了腔:“阿娘,您还用得着继续问么?他想做谢家家主,不光谢玴得死,身为家主的阿爹也得死,不然他怎么有机会做这个家主啊?这小子藏了这么久,连阿爹阿娘的眼睛都能逃过,还真有一套城府。”
  谢瑜听闻此言,抬头否认:“别的事情可以算是我做的,但唯独刺杀祖父一事,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承认。”
  谢澈讥笑:“我的侄儿,事已至此,还嘴硬这个做什么?”
  谢瑜不理会谢澈,只看向谢荣和谢余氏:“我承认,杀谢玴的事情是我做的,可我再野心勃勃,也绝不会做出伤害祖父祖母的事情!祖母,您总要信我!”
  谢荣正襟危坐,眉头紧蹙,问:“那给谢玴下毒的事情呢?也是你做的了?你和徽娘一起利用徐姑娘,是想给谢玴下毒,让他内力暂失三成,你好杀他,是不是?”
  徐妙言听闻谢荣此言,才后知后觉。那毒竟让谢玴失去了三成的内力?
  难怪在一品楼的时候,谢玴的身手让她明显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与曾经有明显的差距。可她没有想到,他会因为那毒失去了三成的内力。
  难怪,他会受伤。若是像之前在晋州之时,就一品楼那群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让他受伤?
  谢瑜欲言又止,沉思片刻,又埋头沉默。
  “祖父!祖父明鉴,我并不知道二哥他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那天他也只是告诉我,说大哥难得有喜欢的女子,大哥不大懂,我们做弟妹的也该尽份心,大哥是要做家主的人,若是早日有个孩子,也能叫祖父祖母放心,我也是听了二哥这么说,我才……”谢徽越说越委屈,最后哭的说不出话。
  谢瑜抬头看向谢徽,有点不敢相信。
  谢澈抬手轻轻拍着谢徽的背安慰了几句,便又接着说道:“阿爹,阿娘,你们也清楚徽娘的性子,她虽然平日骄横了一些,可也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做了这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二叔!你……”谢瑜似乎没想到这对父女会撇的一干二净,“徽妹,你怎么能这么说?!”
  “二哥,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本也顾念着我们兄妹情谊,不想将你说出来的,可是,可是我……”谢徽低头抬袖擦拭眼泪,“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会做出伤害祖父的事情来,二哥,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倘若谢家没了祖父,那我们谢氏在范阳乃至整个幽州的帝位,岂非岌岌可危?”
  “徽妹,你,你竟然……”
  谢瑜话没说完,又被谢徽打断:“二哥,不是你一直告诉我,人要敢作敢当么?可你如今竟然——”
  “徽妹,旁人质疑我也便罢了,你怎么也不信我?”谢瑜没有想到就连谢徽也不信他并未做过刺杀谢荣的事,让他寒心的是这种关头,谢徽不帮他说话就罢了,竟还要火上浇油。想到这里,他心一横,便又继续说道:“下毒和刺杀谢玴,难道这些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不然我怎会……”
  “够了!”谢瑜的话又被谢澈厉声打断,“阿瑜,我承认徽娘是被我宠坏了,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事到如今你怎能倒打一耙,还想拖徽娘下水?!”言罢,他又对谢荣和谢余氏说道:“阿爹,阿娘。徽娘平时跟阿瑜走的近,对阿瑜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更何况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会想出如此歹毒的计谋来?徽娘性格骄纵,可也绝不是会想出那种计谋的人!”
  见此谢清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怒道:“谢澈!你们父女这样一唱一和,就是想置我儿于死地吗?!”
  “大哥,此话怎讲,若要人不说,除非己莫为!”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以为你的女儿就是什么好东西……?!”
  “都给我闭嘴!”谢荣重重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水都翻了。他怒视着谢清:“你们看我年事已高,一直都肖想着这家主之位。”他的目光掠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一个,城府不浅!”
  整个花厅鸦雀无声,谢荣发起威严来,就连站在门口等候的徐妙言也不敢出一下大气。
  谢徽低低啜泣着,哭声一直未止。谢荣觉得聒噪极了,怒道:“哭什么哭?!即便你不知情,可你也脱不了罪责!”他指着谢清和谢澈,“你们两个一个教子无方一个教女无方,你看看你们的儿女都被你们教成了什么样子!我谢荣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你们这些废物!”
  谢荣一发威,谢清和谢澈便再也不敢出声,就连谢徽也强行把哭声给止住了。
  谢荣气极了,一时怒火攻心,脑袋一阵眩晕,往后趔趄了两步。
  谢余氏一见,忙起身搀扶。
  谢荣按了按额,回头看向谢余氏。
  谢余氏还未说话,谢荣便忽的吐了一口鲜血。
 
 
第63章 “她是想要瑜公子死啊。”……
  谢荣突然吐血, 原本鸦雀无声的花厅顿时一阵躁动。谢玴、谢清和谢澈等人纷纷都上前来急忙查看。
  谢余氏大约也没有料到谢荣会突然的吐这么一口血,她缠着谢荣的身子,明显感到他的不支。谢余氏不由得诧异, 原本在众人面前无论何事都很是镇定冷静的她此时脸上也是难掩的一丝慌乱。
  “老爷!”谢余氏搀扶住谢荣。谢荣稳住心神, 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之前凌厉的怒目在望向谢余氏之时已经变得温和,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搀扶着自己的手背,以示安慰,又轻声说道:“我没事。”
  谢余氏顿了顿,立刻吩咐下人先将谢荣搀扶下去。随后谢兰心跟着下去为谢荣诊脉查看。
  待谢荣离开之后, 谢余氏转身面向众人,又是往常主母那般的镇定模样。她看了眼跪坐在地上脸色关切的谢瑜, 扬声说道:“谢瑜心术不正, 妄图谋杀家主和兄长, 大逆不道,按照谢氏家法,即刻押下去,”说到这里, 她看着谢瑜,顿了顿,“择日处以绞刑!”
  此言一出, 谢清急忙跪在谢余氏跟前:“阿娘!阿瑜他绝不可能做出伤害阿爹的事情, 求阿娘, 开恩!”
  “不管怎样,他终归是对这家主之位动了念头了,即便,妄图谋杀你阿爹的人不是他, 可谢玴是未来家主,罪同谋杀家主。”谢余氏看向谢清,“谢家,决不允许有人心术不正,倘若轻易放过,那么今后,是不是谁都可以妄图对家主随便下手了?”
  谢清怎会不知道谢余氏所说的‘心术不正’是在内涵他?他也并不想对这个妇人低声下气,只是,谢瑜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阿瑜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了,阿瑜是您带大的,难道您真的相信,他是会做出刺杀阿爹的事情来的人么?”
  “谢瑜是我带大的,只是我是谢氏主母,倘若因为他是我带大的我就轻言算了,那我,还有你阿爹,在这范阳谢氏族人的面前,还有何威严?”谢余氏虽然对谢瑜有些惋惜,可毕竟谢瑜犯了大错,动了歪念头,若是不加以惩戒,这谢氏其他心术不正之人,恐怕更要猖狂。“更何况,即便之前那次刺杀不是他做的,那么今天这次呢?这次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不仅派人杀谢玴,更对你阿爹动了杀念!”
  谢清还想继续为谢瑜辩解,谢余氏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谢清,你是你阿爹的长子,素日也是极重规矩的人,想必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谢余氏话已至此,谢清再想为儿子辩解,也无话可说,只得起身重新站到一边。
  “来人,把谢瑜给我押下去!”
  谢余氏话毕,便已经有护卫来押谢瑜。谢瑜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也没有想到自小带大自己的祖母竟会如此果断的说出绞死自己的话来,被护卫拖起来之时,他挣脱开了护卫的束缚,跪在了谢余氏面前,急切说道:“祖母,你要信我!杀谢玴一事我认,给他下毒的事情我也认,可我没想过要杀祖父啊,今日之事我是遭人暗算了!我从未想过伤害祖父!祖母,你要信我!”
  “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下如此打错,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叫我又如何信你?阿瑜,怪只能怪你心术不正,自幼我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祖母,祖母孙儿错了!”谢瑜一头重重磕在地上,“祖母,孙儿自认谋杀未来家主犯下大错,罪无可恕,您要执行家规孙儿无话可说,可孙儿不曾做过的事情,孙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认的,今日之事孙儿百口莫辩,可我真的是被人陷害了!”
  谢余氏见他如此,终归心有不忍,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心一横,还是收回视线:“你说被人陷害,那今日的事情,是谁陷害你?”
  谢瑜往谢玴处看:“是他!是他!祖母,一定是谢玴!他知道我想杀他,便设了这个局一举铲除我,一定是谢玴!他觉得我威胁了他的家主之位!”
  谢余氏听罢,忽的冷笑了一声。
  谢玴默立一旁,并未言语。
  谢余氏微微俯身,将谢瑜搀扶起来站好,她摇了摇头,却道:“今日你要杀谢玴的事情,我和你祖父都知道。”
  谢瑜意外的瞪大的双眼,脸色顿时凝固。
  “阿瑜,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孩子,明明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谢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侧目猛地看向谢玴。谢玴表情淡淡的,只字不言,仿佛在嘲笑他,这一切是他太过天真。
  “若你今日没有派人谋杀谢玴,没有今日府内这些事情,其实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谢余氏说道,“阿瑜,我们是给了你机会的,只可惜,你想孤注一掷。你虽然铤而走险,可也不失为一个捷径,若是你再聪明点,你祖父和谢玴今日都双双毙命,我又不曾知道睨做的这些事情,兴许,我就让你做下一任谢家家主了,只可惜——你并非是做家主的这块料子。”
  谢瑜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到不敢相信,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如死水一般,绝望的平静。
  “押下去。”
  谢余氏一道吩咐,护卫便将谢瑜押了下去,从头到尾,谢瑜都没有再反抗。
  谢清大约也是知道救谢瑜再无可能,毕竟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谢瑜,他都是罪无可恕,百口莫辩了。
  于是谢清站在一边,再不说一句话。
  谢余氏看到谢玴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手臂,道:“你受的伤可有大碍?”
  “只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
  谢余氏又盯了眼他的胳膊,道:“让兰心重新给你包扎一下吧。”言罢,又对其余人说道:“今日之事暂时到此为止,一切等家主好了再说。至于家主一位——”谢余氏的眼神扫过谢清谢澈等人,冷哼一声:“下一任家主能者居之,但心术不正之人,是永远也坐不上谢家家主的位置,那些想着歪门邪道的人,最好收起那些小心思,都先散了吧。”
  说罢,谢余氏便离开,再不逗留。
  谢澈见状,跟在谢余氏身后,唤着‘阿娘’,一道离开了。
  方才谢徽为了逃脱罪责将所有都推到谢瑜身上,此刻自然也不敢再停留,谢澈离开后便也低着头跟上,经过门口之时,抬头看了徐妙言一眼,又很快的收回视线,紧步离开。
  徐妙言看着谢徽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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