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伯往前几步,打开药箱,将备好的丝帕放在顾言手腕上,四指搭上,细细诊脉。
过了半晌,见林大夫紧皱的眉头,谢诗宛也不自觉地手指交握,问道:“林大夫,我夫君如何了?”
只见老伯放下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道:“现在他服用的药是哪些?”
谢凌取来写上了药方的薄纸,林大夫接过薄纸,细看了一会之后摇摇头,说道:“这不行。”
“顾小兄弟的伤势只用这种辅助类的药物不知何时才能才能苏醒,要一味药物。”林大夫执起笔稍作修改,打开药箱站起身又说道:“我这儿目前还有这一味药,先煎下给他服用。”
“不过嘛……”林老伯有些犹豫。
“怎么了?”谢诗宛指尖搓得发红。
“我这法子还是有风险的,顾小兄弟体内还有毒素,我只能将毒素先逼到他的腿处,他醒来之后,腿能不能保住可不好说了。”林大夫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顾言他的腿是难保了吗?”谢凌蹙眉低声问道。
“不好说不好说,运气好可能可以自行内化,可若是不好,往后可能会双腿无法行走。”林大夫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林大夫了。”谢诗宛要显得镇定许多,无论阿言如何,只要他能醒来便好。
“好,那我先去煎药了。”林大夫拿起药方交到谢凌手中。
谢凌接过林大夫修改后的药方,也跟着出去让人买下这药物,屋子内就剩下了谢诗宛。
他们都离开之后,谢诗宛握着顾言的手,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她本来也是不久前才醒来,又走了这么一趟,身子还未养好,渐渐趴在床边睡着了。
只是即使她睡熟了,也不肯放开手,紧紧与顾言的手心相扣,谢诗宛一直挂在身边的那块玉佩散发着暗绿的光芒。
夜色降临,屋子内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熄了。
男子的手掌心包裹着女子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顾言的小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顾言也同样像掉入了梦境中,梦里的他单膝跪在地上,他瞧见阿宛就在他面前,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只能被动地跪在那。
梦里的阿宛与现实中的宛宛相同却又不同,梦里的阿宛愁容更多一些,她正流着泪,将一块玉石摔在地上。
玉石摔碎了一个角,在阳光下仍是晶莹剔透。
不管是梦里的阿宛还是现实中的宛宛,他都不舍得让她伤心,可是这个身子却屹然不动,单膝跪地。
顾言恨极了自己不能掌握这身子的主动权,在他极力想要控制身子时,却听到了阿宛的声音:“你走吧,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顿时他脑子一空,不管是身体的原主还是他这个误入其中的灵魂,都同时感受到了如撕碎一般的痛苦,可身子却不受他控制,转身而去。
阿宛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从后边传来,身子顿了顿脚步,但却没有再回头,一步步离阿宛而去。
他只能被迫地跟着这个身子离开,这个身子的主人明明是他,他却控制不了。
转眼却到了黑夜,他却跟着这个身子回到了阿宛所住的院子,那个他站在窗边,看着阿宛熟睡的样子,小姑娘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泪水,看了良久,才最后俯下身捡起来那块缺角的玉石。
可那身子碰到玉石那刻,他又眼前一黑,没有了任何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掉入了一个怎样的幻境,幻境里真实得让他害怕,他还无法掌控这一切,只能被动地任故事继续下去。
他失去了意识,停滞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处黑漆漆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到了那副身子上,不过这回,他好像是在战场上。
他手握着长/枪,穿上了黑甲,骑在马上,他的身后是高高的城墙,是一城的百姓。
战场上刀剑不断,一把把长/刀向他挥来,身边的兄弟也越来越少。战场上不断的刀剑相撞声的间隙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字:“将军,友军还有……”
可没等这个小兵说完,一把长/枪就穿透了小兵的胸/膛,鲜血溅在了他黑色的盔甲上。
“将军……将军……”在这个幻境里,好像不断有人叫着他,也有人举着刀剑砍向他。
最后,身边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可面前的是浩浩汤汤的敌军,他的长/枪扫过,又是几十个敌军倒在地上,饶是如此,敌军也比他们多得多。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清楚了,刀光剑影在眼前闪得飞快。
“噗嗤!”一把刀砍向了他的后背。
“哈!”紧跟着,七八个士兵举起长/枪捅向了他的身体。
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大手一揽,硬生生地折断了这些兵/器,往一端扔去,那些敌军的士兵也被他的力气所牵纷纷倒在地上。
但是这副身体已到了最后的时间,他只能感到眼前一片红色,不知道是谁的血,双腿一阵剧痛。
这副身子的他将□□插于地上,单膝跪下,颤抖着把那块最后捡回来的玉石放在手心中,阖上眼。
手心传来一阵温暖,他也跟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68章 轻薄 擦身
“小姐, 醒醒。”可儿的声音在谢诗宛耳边唤道。
“唔。”谢诗宛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正从床边临时搬过来的塌上醒来, 浑身腰酸背痛。
顾言的右手还正与她的左手十指相扣,掌心想贴。可碍于可儿还在旁边看着呢, 谢诗宛脸颊飞上一抹淡红,松开了手。
“已经天亮了么?”谢诗宛看向窗外, 想着岔开话题转移可儿的注意力。
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打在床边的木板上,在上边刻下庭院里的树荫间隙。凉风拂过, 带来一阵清凉。
可儿咯咯一笑:“小姐,都下午了呢。”
“又睡了一天?”谢诗宛顿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 却又一睡睡了一天。
“小姐昨晚拉着公子的手就是不肯放, 大公子没有办法, 只好临时搬了床榻放在一边,让小姐暂时先睡在那, 等小姐醒来时, 再让小姐回屋睡觉。却没想到小姐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怎么叫也叫不醒。”可儿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姐一眼。
谢诗宛下意识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言,男子安静地躺着,像是画中人一般, 请来的林老伯已经对阿言换了一个方子治疗,可他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既然已经到了下午,谢诗宛稍微洗漱了一下, 吃了些填饱肚子的东西,本想回屋再看会账册,可是路过东厢阁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嘀嗒嘀嗒…”是巾帕上的水拧干时发出的声音。
谢诗宛茫然地看着出现在顾言屋子里端着水盆的翠儿,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小姐。”翠儿回过头垂眸应道。
“公子刚刚做了针灸,需要擦拭身体。大公子恰好出去寻药,我便被安排来给公子擦拭身子了。”翠儿平静地说道。
给阿言擦拭身体?谢诗宛瞬间皱起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顿时有些不舒服。
翠儿微微抬眸,瞥见小姐自查不觉地蹙起了眉,心里有些想笑。其实虽然安排她给公子擦拭身子,但她也是知道要避讳的,她原本打算端水盆进来后再交由府内其他男子帮忙。
只不过嘛,她看见小姐的身影才故意这么说的,就像看看小姐的反应。
“我……我亲手来吧,你先下去。”谢诗宛的手放在身后,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头,她才不想被翠儿瞧出自己的心思呢。
“是,小姐。”翠儿忍住笑意,果然小姐是不愿别人近公子身边的。翠儿把一切都备好之后,低着头退下,还顺带帮忙把门也关上了。
屋内没有其他人了,谢诗宛才放松了一些,不过她还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更没有认真看过阿言的身子,这下可是对她的考验。
她拿着已经拧好的巾帕,巾帕刚被温水打湿,放在手心也正温热着,正适合给别人擦身。
谢诗宛慢慢挪到床边,几分不自在。现在屋内没有别人了,她只能靠着自己把顾言扶起来。
顾言的身型本来就比她大许多,她单靠着一只手去扶根本扶不起来,还总是会不小心磕着阿言,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咬咬牙俯下身,双臂抱紧了阿言,才慢慢扶着他坐起。
顾言没有意识,只能顺着重量,靠在谢诗宛肩上。这几日他服用了不少汤药,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轻轻的气息打在谢诗宛耳后,温热湿润,像是在她耳边轻语一般。虽然他是无意的,但谢诗宛还是忍不住闹了个脸红。
终于让顾言能背靠着床板而坐时,谢诗宛已经出了好些薄汗,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安排翠儿来干这事,要是没有一些力气和武功,压根扶不起来一个成年男子。
这还只是第一步,下来这些才是最考验她的。
顾言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却要将这些一点点扒下,给他擦身子。
谢诗宛别过脸,犹豫了一会,两只手才放到了顾言的衣领处,没有控制住力道地猛地一扯。刚一扯完,立刻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胡乱拿着巾帕擦过去。
尽管隔着打湿的巾帕,但她仍能感受到手下的坚硬,肌肉的线条硬朗分明,不知是巾帕的温热还是顾言的身子,让她觉着手中的巾帕异常滚烫,甚至她的心也跟着热热的。
她一向对男子的身材没有概念,只以为阿言还像小时候那样瘦瘦的,却没想到已经锻炼出了这般身材。
话本子里总是说男子的身材与女子不同,可却说的含含糊糊,她现在触碰到了才觉得真不一样,难怪她之前不小心撞到阿言身上的时候,阿言没什么反应,而她却撞得额头一疼。
现在没有一个人在旁边,谢诗宛内心的好奇好似生根发芽一般迅速生长。她还没有见过阿言的身子呢,见一见也不过分吧。
可另一边的一个声音又在跟她说小时候看过的书里写的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不应该逾越礼戒。
而那边却又在诱惑她:阿言可是你的夫君,再说了小时候都见过了,现在再看一次又有何妨?
百般纠结之下,谢诗宛还是决定各退一步。捂着眼睛的小手悄悄拉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隐约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是让谢诗宛脸颊爆红。
顾言长年习武,又时常锻炼。体格匀称,肌肉均衡,既不会显得像屠夫一般虎背熊腰,又不会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肌肉线条流畅,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而由于她刚刚胡扯了一下顾言的衣襟,顾言的衣口皱巴巴的,配上他的墨发垂在身前,薄唇颊锋,倒像是谁轻薄了他似的。
不知为何,单单是这么一眼,就让谢诗宛觉得心中涌现出一股奇怪的燥意,怎么也消不下去。心跳更是快要跳出来似的,一声声快得都要数不清了。
拿着巾帕的手慌张得大略地擦拭了一下,怕别人发现似的急急背过身去再打湿巾帕,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心绪。
再次拧干,便要擦拭顾言的后背,这次可是要将上半身的衣物都褪/下。
谢诗宛这回知道了技巧,两手各执起一边,一点一点缓着劲往下拉,再让顾言不要倚着床板,直身坐起。这一次比之前稍好些,能更快些褪/下顾言的衣袍。
谢诗宛也换了个位子,盘腿坐在顾言身后。在他身后,便不会看到顾言的脸,那些羞耻感就会小一些,她也不用再遮着自己的眼睛了。
谢诗宛放下遮着眼睛的手,正觉得放松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她的心揪痛了一下。
长短不一的刀痕在顾言身后纵横交错,一道道伤疤或深或浅,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当时伤得有多重。
最明显的还是肩胛骨处有一道深深的刀伤,不用她去猜都知道受伤那时有多么痛,以至于都过了这么久了,还留下一道这么深的痕迹。
谢诗宛静静地看着,热泪却慢慢涌上了眼眶。她的手轻轻放在顾言后背的伤痕上,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伤痕。
每次离阿言近一步,她就总以为自己已经明白阿言了,以为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的生活已经可以完完全全了解一个人,可她现在才发现,阿言于她还是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地方。
这些刀伤随便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或许就要痛个几月半年。要是有体质不好的人,随便一个刀伤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顾言承受过这么多。
这么些年,她甚至没有看到过阿言露出他的伤痕。
怪不得阿言要一直瞒着她三千阁的事,以三千阁的作为,对着还是小孩的秦姐姐就要下此狠手,那对阿言更是不言而喻。
她一点点拿着巾帕擦着,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眼底似有泪光闪烁,鼻尖红红的。
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认真,轻柔地擦拭着顾言的后背,尤其是触到了那些伤疤时,即便她知道现在已经不会疼了,但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力气。
细细地擦完后背后,已过了半个时辰,谢诗宛却不觉得累,她替顾言换了上半身的衣裳,才下了床榻亲自换了一盆温水。
可是接下来是要擦拭阿言亵裤下的了,这个谢诗宛清楚,这绝对是过了界了,她却又有私心,不想假手于人。
而这擦身子按照她的理解也应该包括下半身,谢诗宛犹豫半天,最后转念一想,顾言都伤成这样了,她却还在这犹豫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把事情做完。
歪道理想了一堆,谢诗宛才说服了自己。
她紧闭着眼睛,憋着气,像做贼似的怕人发现,手放在顾言亵裤的边缘,正想慢慢扒下。
还未开始动作,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温暖有力,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还未等她睁开眼,却听见属于顾言的沙哑的声音:“宛宛,你在做什么?”
顷刻间,谢诗宛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只留下几个字:完蛋了!
第69章 醒来 如何是好
“我……我只是在给阿言擦身子。”谢诗宛越说越小声, 手都忘记抽回来了。
顾言的手还稳稳地握着她,放在他的腰腹位置。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坚硬,谢诗宛都不敢睁开眼睛, 像被抓到的小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