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闭着眼问道:“牧将军已准备好了?”
一个青衫文士答道:“回王爷,已准备好了。”
平南王:“金吾卫的那个齐云峰呢?”
“放心吧王爷, 已醉倒在臣下家中了,没四五个时辰的醒不过来。”一武将打扮的大汉肃声道。
“虽说如此, 但金吾卫反应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行动还是要快。只要早日斩下顾珩小儿的首级, 他没有子嗣,一切就尘埃落定了。”青山文士说得。
平南王颔首,又对一人道:“靖远,檄文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 ”那叫靖远的年轻人恭谨道,“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印......也加盖上了。”
若是柳安忆在此处, 必要惊叫出声,原来那叫靖远的年轻人正是与她接头的蓝衣少年。
“好,”平南王露出赞许的笑容,“果然是一步好棋,到时候再配上那柳小姐的指认,柳元轲那老东西就不得不和我们坐上一条船了!”
“王爷英明!”众人齐声道。
“哈哈哈哈哈,”平南王忍不住大笑出声,“不是本王英明,是我儿优秀,若不是他反对,本王差点答应这门亲事让这蠢女人嫁入王府,若不是他,本王也想不到这女人还能这样利用!”
“世子英明!”众人赶忙附和他。
平南王又呵呵笑了两声,这才摆摆手:“好了不必多说,让他们都按计划行事。”
他目中闪过一抹厉色:“成王败寇,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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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燕梨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阵厮杀兵戈之声,她心中一激灵,霎时清醒了过来。
“姑娘!”弄影满面惊恐地奔过来,“反,反了!有人造反了!”
“什么?”燕梨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什么人造反了?已经杀进宫中了?”
“不知道是何人,但是姑娘,现在宫中都是叛军!”弄影声音发颤。
“陛下呢?”
“陛下刚去上朝不久叛军就杀了进来,陛下恐怕被他们困在上朝的路上了!”弄影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会这样?燕梨攥紧了拳,顾珩分明已经发现了牧阳泽的不对,她还跟他暗示过平南王,怎么还会发展到这一步?难道这次造反的不是平南王和牧阳泽?
“系统,你知道阿珩现在的情况吗?”燕梨急急问道。
“不知道啊,”系统的声音也颤抖了,“我只知道他现在的位置,确,确实像是被困在上朝的路上了。”
燕梨咬牙道:“我去门口看一眼。”
长信宫大门已被紧紧关上,燕梨奔至一个小窗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缝。
外间已经乱成一片,有宫女太监四处逃窜,宫中守卫人数不多,叛军势如破竹。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
燕梨顿时一僵。抚月和弄影是不会这样搭着她的,这人是谁!
她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入目的是一张隐约有些熟悉的清丽面容,那人做宫女打扮,但不是长信宫中任何一人,显然是趁乱混进来的。她容貌生得美丽,可目中的扭曲毁了她清丽的容颜。
身量比她矮半头,手中暂时看不到兵器的女子让燕梨心头略微松了一点,她大步后退几步,让自己退出她的攻击范围,冷冷道:“你是谁?”
那女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声音高到尖利:“你问我是谁?”
燕梨安抚住瑟瑟发抖的弄影,目中微露出一丝轻蔑:“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
叛军迟迟没有来攻打长信宫,说明他们已经遇到顾珩了。顾珩不在的长信宫毫无意义,深夜宫变燕梨料想对方人数也不会太多,必然无法分心来攻打这样一座没有价值的宫殿,长信宫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
而这个时候能混进来的人,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对面的人,这女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若是激怒她说不定能套出更多的话。
那女子目中已卷起滔天怒火,咬牙切齿道:“我姓柳!你说我是谁?”
柳?燕梨这才反应过来那股眼熟的感觉,原来是柳安忆!
这实是不能怪她记性不好,五个多月前一面之缘的人她哪能记得这么清楚。
燕梨这下明白她眼中的扭曲和恨意是从何而来了。
只是......她心中猛地一沉。
书中的那场叛乱,是没有柳安忆掺和进来的,柳首辅到了最后都忠于顾珩,他宁死不屈,最终被平南王杀害。
因为柳安忆的事,难道柳首辅也......
事态好似比书中更为糟糕,顾珩他能解决吗?
“原来是柳小姐,”燕梨心中一团乱麻,却仍是不动声色,“柳小姐这个时候不呆在家中,到宫里来干什么?”
“家?”柳安忆被猛地刺痛,“拜你和顾珩所赐,我早就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燕梨眼睛一眯,这是什么意思?她做得一切柳元轲不知道吗?
燕梨看到风花已经悄悄走到了柳安忆身后,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对柳安忆动手。
“柳小姐这话说得,”燕梨慢慢笑了一下,故意戳柳安忆的伤心事,“夫家娘家,不都是家吗?”
柳安忆面容狰狞了一瞬:“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这话怎么说,”燕梨故作不解,“我也是实话实说啊?”
“实话实说?”柳安忆笑了,“那我说你失踪七年不清不楚,难道不是实话实说吗?凭什么我就要因此嫁给陈仲茂那个废物?”
她不等燕梨搭话就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因为顾珩!因为他是皇帝!因为我爹,因为他懦弱!明明已经是首辅了,还是那么惧怕顾珩,为了讨他的欢心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看来柳首辅没有参与谋反,全是柳安忆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乱掺和。
燕梨得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讯息,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柳安忆表演。
“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就可以轻易地决定别人的命运。”柳安忆大笑,“看他马上就不是了!他的命运也要由别人来决定!”
柳安忆的笑容狰狞扭曲:“我倒要看看,等他成为阶下囚,还怎么摆出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如此,”见柳安忆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消息,燕梨开口了,“柳小姐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不是最喜欢你吗?”柳安忆逼近一步,“他喜欢你喜欢得连首辅的女儿也可以视为无物,喜欢得身边除了你可以一个女人都不要,喜欢得以帝王之尊住进你的宫殿,他这么喜欢你,你猜猜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会不顾生命危险来救你吗?”
“这么看来柳小姐是想帮我检验检验阿珩的真心?”燕梨一边跟柳安忆周旋,一边示意风花去打探消息。
听到“阿珩”这个称呼,柳安忆心中怒火愈发高涨,冷笑道:“真心?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顾珩能有什么真心?我不过是想亲眼看看你被自己心爱的人的背叛抛弃的那一刻。”
“你以为顾珩爱你吧?”她冷笑连连,“等你看到他狼狈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是吗?”燕梨看到了风花的手势,猛地靠近了柳安忆,“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阿珩的真心,那为什么这长信宫附近还埋伏着一队士兵呢?”
柳安忆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燕梨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她后颈,柳安忆痛呼一声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没晕。
燕梨:“.......”
风花目睹这尴尬的一刻,向来八风不动的面皮也抽搐了一下,在柳安忆又要起身时补了一掌,柳安忆晃了两下,晕了。
太,太尴尬了。燕梨脚趾默默施工,面上却仍是一片淡然,压低声音道:“外面埋伏了多少人可查探清楚了?”
“至少两百人。”风花答道。
两百人,看来他们也没有那么相信顾珩会回到长信宫救她。
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顾珩好像是要往长信宫来了!”
这么快?燕梨心里一惊,不行,她得想办法让这两百人尽快暴露出来才行,不然有心算无心的,顾珩真的有可能吃亏。
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柳安忆。不行,如果柳元轲没有参与造反的话,柳安忆对平南王他们来说就只是一颗棋子,他们不会顾惜她的性命。
她转眼去看风花:“陛下只交代了你一人保护我吗?都这种时候了,说实话。”
风花一咬牙:“一共十人。”
“好。”燕梨淡淡道,“把他们都叫出来。”
九个平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宫女太监有些臊眉搭眼地跟着风花站了出来。
这时候也顾不上翻旧账了,燕梨问:“会箭术吗?”
“会。”
“好。”燕梨已经命弄影等人拿了十把弓箭来——都是顾珩收藏的上好弓箭,一个小太监拿到弓箭时眼睛都快放光了。
殿内几扇窗户悄然开了一条缝,箭尖直指敌兵埋伏之处。
于此同时,燕梨一直在让系统为自己报着顾珩离长信宫的距离。
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一百五十米!
燕梨大喝一声:“放箭!”
箭矢一波接着一波疾射而出,不远处有惨呼声响起,原本静静埋伏的队伍慌乱顿起。
刺耳的兵戈声响起,显然两边人马已经交上了手,这次的埋伏正式宣告失败。
还没等燕梨松下一口气,便有一队士兵破门而入,直冲燕梨而来!
燕梨瞳孔骤然一缩,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糟糕,想必是敌军知道自己的埋伏计划失败,准备抓她当人质了!
她急忙后退两步至风花等人的保护圈内,手中紧紧抓住了一把锋锐的匕首,顾珩他们就在外面了,只要她拖住时间,就一切都来得及。
燕梨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样刀刀见血的厮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恶心欲呕,就在她快要绝望时,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肢。
“走”。
第40章 依旧是宫变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燕梨惊喜地回头,正对上顾珩的双眸。他露出一点笑颜:“阿姐, 走。”
顾珩的出现让敌军像见了血的秃鹫一般兴奋,那将领一边指挥着士兵冲上去,一边吹角传令。
顾珩两下踹开几个扑到近前的小兵,护着燕梨向后退去。
长信宫中一片混乱,一小兵向前冲杀时险些被脚下尸体拌了一跤,他低头一看,眼睛一亮。
那是一个太监的尸体,他身侧正压着一把弓箭!
小兵呼吸粗重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泼天的荣华富贵就近在咫尺。
他捡起弓箭, 悄悄后退几步, 掩藏在一个博古柜后, 贪婪而兴奋地紧紧盯着顾珩, 手指微微发颤。
眼见顾珩他们就要转过弯去,他心中一惊, 手中箭矢下意识破空而去。
完了,小兵呆呆地。射偏了。
他箭术本就稀松平常, 心情激动之下发挥更是不好, 那本应正中顾珩心口的箭矢直直地冲着燕梨脖颈处射去。
一个商女, 便是死了又能有什么用啊。
锐利的箭矢急速奔来,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顾珩面色一变,双手按住燕梨肩膀强行让她蹲了下去,与此同时他自己再没有躲避的时间, 箭枝瞬间就钉穿了他的肩胛!
鲜血顺着他的肩胛滑落至燕梨鼻尖,那血几乎是滚烫的,烫得她重重一颤。
顾珩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眼中满是冰寒彻骨的暴戾杀意,他看着那群更加兴奋的士兵,犹如在看一群死人。
“都杀了。”他轻描淡写道。
说着他不再看眼前的战场,拉着燕梨身手矫捷的左转右转,消失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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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梨也不知顾珩是怎么转的,他们走了没两步就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狭小偏殿,顾珩在一扇墙面上敲打了几下,“咔嚓”一声轻响,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密道。
“阿姐快进去。”顾珩催促道,两人迅速进了密道,他又敲打了几下,密道的门便紧紧闭上。
燕梨的腿不可遏制地一软。
顾珩没有受伤的一侧肩膀斜靠在墙上,眼神阴鸷:“阿姐被吓到了是吗?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箭实在是好箭,即使是个箭术不精的人使出来,也几乎穿透了顾珩的肩膀,鲜血顺着箭杆滴滴答答地流下,让他玄色衣袍的那一处更加黑得惊心。
“阿珩,”燕梨双手颤抖着,她不敢碰他,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哽咽,“你的伤怎么办?”
“不是什么大事。”顾珩没事人一样看看肩上的伤,“这里不会流太多血。”
他说:“阿姐先闭上眼睛。”
燕梨猛地睁大了眼:“你要干什么?!”
顾珩无奈一笑,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燕梨的眼睛。
他手中也沾着血,燕梨长睫一扫,似乎都能扫掉一颗带着余温的血珠。
“阿珩......”他的手很大,把燕梨双眼遮得严严实实,她眼前一片黑暗,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是要......”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了“哧”的一声。
那是箭矢撕扯血肉的尖锐声响,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灼烧得她疼痛难忍。
他是为了救我。
燕梨呆呆地想着,一滴泪不知不觉地自他掌心流下。
顾珩的手仿佛也被烫到一般,剧颤了一下方才挪开。
那滴泪湮没在他的掌心,燕梨面上已无一丝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