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驿站特意挂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一眼望去,格外漂亮。
冬青上前立马带走第一个拖油瓶:“我带着邹姑娘逛逛。”
袁令不甘示弱,点了也闹着要出去的玩的人:“都跟着我都跟着我,今日哥哥请客。”
宁岁岁这个时候格外懂眼色,啪嗒一下包住容祈的大腿,大眼睛扑闪着,嘴里碎碎念着:“我们去玩啊,去玩啊,叔叔抱抱。”
那双滚圆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容祈。
容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无奈说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宁岁岁傻乎乎地乐着。
“一起去吗?”他对着上前的宁汝姗问道。
宁汝姗摇摇头。
“去,一起去。”宁岁岁机警地握住宁汝姗的胳膊,大声说道,“一起玩啊。”
容祈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宁岁岁真的是太聪明了。
“去去去,岁岁别拉着我的衣服了。”宁汝姗无奈说着,伸手去拨宁岁岁的手,却被宁岁岁一把牵住,握在小手中,高兴说着,“和娘牵牵。”
这一牵,让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进到两人身上的香味都清晰可闻。
容祈特意梳洗过,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宁汝姗身上的梅花味一如既往的淡雅好闻。
“走吧。”容祈感受着那只手搭在上臂,柔软温热,这让他生出一点难以言表的雀跃。
大燕没有宵禁,在金州的夜间更为热闹,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喧嚣的人烟气。
“哇,岁岁想要那个灯。”
“这个糕点好香啊。”
“糖葫芦!岁岁要这个糖葫芦。”
不知不觉两人手中都提满了东西。
“不能买了,吃不完要浪费的。”宁汝姗教育着宁岁岁,宁岁岁小脸可怜兮兮地皱着。
“那个糖画好好看啊。”她小手指着一处摊贩,小声请求着,“再买一个好不好啊。”
一直在后面观察他们的冬青立马上前:“不如让岁岁和邹姑娘在一起吧。”
他善解人意地说着:“两个小孩一起玩才好玩呢,对吧,岁岁。”
“你和邹姑娘想吃什么,冬青叔叔给你们买。”他挤眉弄眼地看着邹慕卿。
邹慕卿歪着头,懵懂地接了下去:“冬青叔叔什么都给我买呢。”
宁岁岁眨眨眼,似乎觉得说的很对,这才转身一板一眼说道:“那我和姐姐一起玩。”
她伸手牵着邹慕卿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保护好她们。”容祈叮嘱着。
冬青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宁岁岁被人借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今日有河灯会,要去桥边看看嘛?”容祈指了指一侧的护城河,“我让人在河中放了三千盏河灯。”
宁汝姗一愣。
一侧的护城河中早已亮起星星点点的莲花灯,宛若星河倒转,群光璀璨,岸边到处都是涌动的人,或是结伴而来的姐妹,或是意气深重的兄弟,亦或是想携而来的夫妻。
“要放河灯吗?”容祈自一个卖河灯的小姑娘手中买了两盏莲花灯。
“世子有心了。”她接过其中一站,笑说着,“不放了,提着就很好看了。”
容祈心中颇为失落,知道这是宁汝姗不愿和他一起放河灯。
“那我们继续逛逛吧。”他说道,看到一侧的糖画摊子,心中一动,“要不要画个糖画。”
“不……”
一个小孩举着小银树高高兴兴地在她身边跑过,不小心把人推了一下。
一时不备的宁汝姗被直接撞到容祈怀中。
清冷的梅花味涌进容祈鼻尖。
他的手搭在宁汝姗腰间,纤细柔韧的柳腰在他手中紧绷。
“阿姗。”
他缓缓收紧,把人禁锢在怀中。
“之前在临安的糖画我没看过就化了。”
“你可以陪我再画一副吗?”
宁汝姗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一抬头就看到容祈深情的目光,今日这身金丝镶边藤蔓暗纹紫袍让他锐利的眉眼多了丝遥不可及的贵气,这份高高在上的矜贵却又让他眉宇间的情深近乎耀眼。
她不可抑制地被美色吸引,只觉得心跳巨快。
“可以吗?”容祈低头,那近乎完美的俊美容颜缓慢靠近她,宛若书中妖精一般含情诱惑着。
“可……”
“娘!”
宁岁岁高兴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烟花啊。”
河面上,一只漆黑的大船上有人用站着铁汁的柳木溅起了十几尺高的金色火花,宛若绚烂星河在眼前坠落,细碎的焰火照耀天空,各色各样的形状宛若走马花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谁安排的打铁花。”宁汝姗盯着一道道近乎耀眼的光痕,惊叹道。
容祈看着完全沉浸在火花中的人,暗自叹了一口气,松开扣着她腰间的手,在汹涌的人群中,把人圈在一侧,保护起来。
不远处的冬青一手抱着宁岁岁,一手牵着邹慕卿,无心看烟花,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坏事了!
热闹的金州城内,谁也没发现,一匹快马迎着喧闹的夜景,匆匆而来入了金州。
第55章 回临
一大早, 宁汝姗就被院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醒。
她安抚地拍了拍宁岁岁的胳膊,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冬青,怎么了。”宁汝姗远远看到一脸严肃的冬青, 蹙眉问道。
冬青最后交代了几句, 这才朝着她快步跑来:“不碍事, 夫人继续睡吧。”
宁汝姗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是纣行那疯子又开始闹事了。”
冬青摸摸脑袋,复又小声说道:“是临安那边出事了。”
“临安?”宁汝姗听着又是一个胆战心惊,“临安能出什么事?”
“大皇子燕钊被人暗杀了。”
“什么!”宁汝姗心中一个咯噔, 失声喊道。
冬青一脸严肃:“世子怕风波累及金州, 这才让我们戒备的, 如今金州进入战事状态,也不准他人随便议论此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夜传来的消息,十日前八皇子燕行宴请两位公主和两位皇子在西山狩猎, 结果狩猎中,一根冷箭出其不意贯穿燕钊后心, 如今闹出这等事件, 赴宴的人都被官家一并关押起来了。”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 目前只有三子二女平安长大,大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
其中二、三两位皇子在南逃途中不幸遇难,四皇子在第三次北伐中战死,五、六、七皆不曾养活。
其中大皇子乃是先皇后所生,先皇后当年殉国保存皇家颜面后, 大皇子就一直被官家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宁汝姗虽不曾见过大皇子,但听说大皇子性格温和绵软,待人极为和善, 和官家乃至先帝的行事风格都颇为不同。
大燕至今都还有不少的中立党,大都是等着这位大皇子上位。
宁汝姗神情极为凝重,这一箭直接把大燕推向叵测的未来。
远远的,走廊上有侍卫朝着这边张望,宁汝姗见状,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他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行,世子怕纣开浑水摸鱼,夫人这几日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带上侍卫。”冬青最后嘱咐了一句,这才按剑匆匆离去。
宁汝姗看着阴沉的天气,蓦地觉得眼皮子跳了跳,她轻轻按了按眼睛,这才止住加快的心跳,转身回了屋内。
宁岁岁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闭着眼,伸手朝着外面的位置扫了扫,嘴里嘀嘀咕咕着喊着娘。
“娘在这。”宁汝姗说道。
宁岁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扭头去看宁汝姗,嘟了嘟嘴:“娘醒得好早啊。”
“嗯,今天起风了,有些冷,多穿点。”宁汝姗给她穿衣服,转而说道,“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也不能撺掇着慕卿带你出去玩,知道吗?”
宁汝姗严肃说着。
宁岁岁皱眉:“为什么不可以出去玩啊。”
“发生了一些大事,外面很威胁,大人们顾不上你们。”宁汝姗给她穿好衣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在驿站里跑跑也可以,但也不要去太角落的地方。”
“哦。”宁岁岁失落地爬下床,“那我去找邹姐姐玩啦。”
“去吧。”
“对了,你去过临安吗?”宁岁岁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出门前,小脸板着,好奇问道。
宁汝姗闻言,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临安的。”
“冬青叔叔昨天说的。”宁岁岁背着小手,摇头换脑说着,“说邹姐姐会在年前跟着容叔叔回临安,还问我去不去。”
“去不去呢。”宁岁岁摸摸下巴,“临安远吗,也要坐一个时辰的船吗?”
“娘去过吗?”
“冬青叔叔说临安比金州好一百倍,都是吃的喝的玩的,还邀请我去荣叔叔家里玩。”
宁汝姗一听就是知道是冬青在套话献殷勤。
“岁岁想去吗?”她反问道。
“娘去岁岁就去。”宁岁岁笑眯眯地说着,大眼睛弯弯,可可爱爱。
“去玩吧,反正距离他们回去还很远。”宁汝姗也是颇为认真地回答着她的话。
宁岁岁高高兴兴地点点头,托着小铁剑跑走了。
——回临安?
回临安势必有很多事情,单单是官家那一关就不好过。
可不回临安,三年内边境必有或乱,覆巢之下无完卵,其余地方她独自一人带着岁岁很难立足。
“哎。”宁汝姗长叹一口气,“去不去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嘛。”
她身上压着太多事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夫人。”门口犹犹豫豫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袁令。
袁令年纪小大概也就才二十出头,性子活泼,胆子又大,带着一点年轻人的傲气和意气,很是讨人喜欢。
“怎么了?”宁汝姗笑说着,“进来说话啊。”
“不进来了。”袁令叹气,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请求着,“能不能帮世子去小程大夫那边端药,我等会儿便要去安定军那边,老大也被世子指派出去了。”
“我实在是抽不不开身,但今日轮到我监督世子喝药了。”他垂头丧气地说着,“本来不想劳烦夫人的,可世子不吃药可不行。”
“世子的身体不是好了吗?”宁汝姗皱眉问道。
袁令小心翼翼扫了她一眼,抹了一把脸:“不能说啊,你不知道世子其实凶得很,我说多了,他会揍我的。”
“世子揍我就把我摔地上,用那重重的乌枪敲我,可疼了。”
他闷闷说着,说起往事来还龇牙咧嘴,好像余疼还在。
宁汝姗见状也不好多问:“说起来,我之前都不曾在临安见过你,你是安定军那边的人。”
“正是,安定军虎贲袁令。”
袁令转回正题,可怜兮兮地哀求着:“那个药……”
“我知道了。”宁汝姗点头,“是一日一次吗?”
“一日两次,早上和晚上各一次,之前世子都是不要蜜饯的,昨天开始又要了。”袁令仔细叮嘱着。
“一定要盯着世子喝下去啊,我上次就是忘记盯着了,世子今日把早上的药拖到晚上,连着晚上的药拖到睡前。”
“我差点被冬青打死。”他苦着脸,小声抱怨着。
“知道了,你快去吧,已经有人在等你了。”宁汝姗也不好多推辞,指了指外面。
容祈的脾气确实不好,之前在临安她便是有所领略的。
“哎,就知道夫人最好了。”袁令不掩喜色,拍了拍胸脯,“以后夫人有事尽管找我。”
宁汝姗见人走远了,这才起身朝着小程大夫的院子走去。
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程星卿。
你说他是官家安插在容家的密探,可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得传出什么秘密,甚至在紧要关头,还给她了保命的手帕。
可若说他无辜,可这种一正一邪,游历人间的性子,做事全凭心情,随心所欲,实在令人无法相处。
“今日是你来拿药?”程星卿看着他倒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着,好似还是一开始见面的关系。
“这里就是了,今日的药没放甘草,苦得很,虽然世子很早就不吃蜜饯解苦了,不过今日最后备一块。”
宁汝姗点头,目光盯着还在小火慢煮的药炉上,苦涩酸的药味顺着白烟缕缕飘出,味道闻久了甚至觉得难受。
“这是什么药?”宁汝姗抬头,这才发现程星卿正在盯着她看,目光带着莫名的深意,不由吓了一跳。
程星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让世子与你说才是,我可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宁汝姗皱眉。
“你打算回临安吗?”程星卿理着手中的草药,随口问道。
“与你何干。”宁汝姗反问道。
“确实。”程星卿不以为意,笑着点点头,“随便问问,你这个身份去哪都是死路一条,去临安大概死得体面一些,去了其他地方,就可能死得惨一点。”
程星卿这张嘴真的是讨厌得很。
宁汝姗不悦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