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郁定定地笑了。
“我说了,这是个交易。”他放下酒杯,神色看着没在开玩笑,“我给你想要的,你也给我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不,不简单。
初芮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根本没这么简单。
况且,她不会跟这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谈及婚嫁。
仔细思考一番过后,初芮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你提出的这个所谓的交易,很可笑。我不会答应。至于我妈,我会想办法找到她,给你们一个交代。”
转而,她转身,说道:“房子是你们江家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会死皮赖脸住下去。我现在就走。”
江寒郁静静听完初芮的话,眼皮微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点点黯淡下来。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留在原地,继续品着酒。
初芮匆匆跑回楼上房间,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
还好,她平时住校,这边的东西并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学校趁暑假修葺学生宿舍,她也不会来到这边住。
简单整理了衣服和一些个人用品,初芮关上行李箱,拖着下了楼。
她没再去看江寒郁所在的位置,她也不知江寒郁是否还在,她只知道,她该走了,该离开这里。
大门刚一被推开,夜里的风带着雨涌进来,冰凉的雨水瞬间湿透初芮的裙摆。
初芮打开事先准备好的伞,提着行李箱走出去。
噼里啪啦的雨水落在伞面上,耳边嘈杂。
王嫂见此情景,想喊初芮,可又不敢轻易出声。
她不知初芮和江寒郁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初芮是不是江寒郁赶走的。思量之下,她走至江寒郁身边,试探道:“少爷,初小姐……冒着雨走了。”
一瓶洋酒眼瞅着已经见了底。
江寒郁放下酒杯,侧头看一眼落地窗外夜色之中那一抹模糊的白色影子,轻轻笑了声:“她走不了。”
王嫂愣了愣。
倏尔,江寒郁敛下表情,收回视线,离去前对王嫂交代了一句:“准备姜汤。”
留在原地的王嫂更加愣神。
夜雨不停,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雨水浸没。
从别墅到外侧的雕花铁门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初芮撑着伞提着行李箱,艰难在雨中行走。
雨水随风浇灌到身上,裙子湿了,鞋子湿了,连裸露的肌肤都因这雨而暗暗发冷。
送江寒郁过来的车还停在院子里,初芮经过,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向大铁门。
她做决定,向来都很干脆。
既然梁韵白已经跟江家没有关系,她作为梁韵白的女儿,实在没有理由再留下。即使是这样的暴雨深夜,她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初芮好不容易走到雕花铁门前,推了推,发现推不动。借着外头昏到几乎看不清的路灯,她才发现门被锁了。
旁边的保安室,没有亮灯,看起来没有人。
通常来说,保安室的灯是彻夜亮着的,每晚都有人值守。
不久前江寒郁来的时候,也有保安给他开门——
停顿片刻,初芮尝试着冲保安室喊:“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担心自己声音太小对方听不到,她还特意放下行李箱去敲保安室的门。
可惜,无人回应。
这冗长的雨夜,似乎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个。
初芮重新回到铁门前。
她望着突然被挂上的那把锁,手指握紧伞柄,脑海闪过一个想法:有人不让她走。
没有那么凑巧的。
平时能从里面打开的门被上了锁,保安消失无踪——
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凑巧的事。
她想到了房子里的那个男人。
忽然间,手臂的毛孔竖了起来,一阵一阵发冷。
初芮抬头望向这不算太高的铁门,暗自咬牙,收了雨伞。她提着行李箱往后退几步,使劲全力用惯性将行李箱丢出铁门外。
接着是她的雨伞。
最后是她自己。
初芮攀上铁门,踩着雕花的纹络,想翻出去。
如果房子里面的那个男人真的不让她走,那她就越要走。她的预感告诉她,那个男人很危险。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初芮太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这扇看起来不高的门。
只向上攀了一点点,她就因为踩错了地方而从上面狠狠摔下来,下落途中右侧小腿被尖锐的雕花刮到,刮出长长一条口子。
初芮摔在地上,满身疼痛地坐起身,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腿。
现在的她很狼狈,全身都是湿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沿着她的脸流下,身上的白裙已经湿透,裙摆也沾上了被雨水稀释过的血。
疼,哪儿都疼。
摔倒的时候后背和肩膀疼,小腿的伤口也疼。
初芮按紧受伤的地方,怕血越流越多。
视线太暗,她无法检查伤口到底有多深,只感觉到一阵阵针刺刀割般的痛感。
她有一瞬间的无措。
而恰恰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在朝着她走来。
仿若一种危险的信号。
头顶的雨忽然被遮住,有人将伞分了一半给她。
初芮受惊般抬头去看,看到的是晦暗之中,格外清晰的一张脸。
江寒郁缓慢蹲下,视线跟全身湿淋淋的初芮保持着平视,转而慢慢看向初芮受伤的小腿,和她被鲜血浸润的裙摆。
他的神情太冷静,初芮完全看不懂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初芮,你走不了的。”
江寒郁声音冰冷又镇定,像是在告知什么事实。
初芮倒吸一口气,“你故意的,你故意让看门的人走,故意锁了门。”
“是。”江寒郁大方承认,这会儿脸上才有了一点点表情,好似是在笑。
“未来的江太太,我怎么会让她走呢。”
“……”
初芮忍不住吼他:“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寒郁一点儿没恼,反而伸手替初芮擦去留在脸上的雨水。
初芮抗拒,用力撇头,躲开他的手。
停顿一下,江寒郁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依然没恼,缓声说道:“我想做什么,刚刚在里面我已经说的很明白。”
“初芮,我要你跟我结婚,永远在我身边。”
初芮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寒郁。
“你——你是不是真的有病?我和你什么关系,你要跟我结婚?你是疯子吗?!我妈差一点成你继母,我差一点成你法律上的妹妹,你现在竟然说要跟我结婚——”
江寒郁勾唇浅笑:“可是到底,你妈没成为我继母,你也没有成为我法律上的妹妹。”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是——
“那我们至少也曾经可能是,就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跟我结婚,你是想气死你刚抢救完的父亲吗?”
江寒郁轻笑,不以为意。
“他娶什么样的女人我从来不干涉,同样的,我娶谁,他也管不了。”
初芮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疯魔了,绝对是个神经病。
她得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初芮尝试着从地上起来,还没站稳就因为小腿的伤而重新跌落。
眼看就要跌摔回地上,可瞬间过后,她跌进的是江寒郁的怀里。
江寒郁接住了她。
比起这暴雨的冷,江寒郁的身体是暖的,手臂强劲有力。
初芮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要推开他,不愿跟他接触,可她却抵不开男人的力道。
“你放开我——”
“初芮,你要听实话吗?”
刚想挣扎的初芮,因为江寒郁这句话,而停住动作。
她本身站的不稳,借着江寒郁手臂的力道勉强站好,抬眸望向他暗沉的眸。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男人的声音太冷静,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初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已经觉察出这个男人的不对劲。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躲,可同时间,她被他狠狠揽住腰。
这几年的虎视眈眈,似乎在这一刻才正式被揭开。
江寒郁手臂桎梏住初芮的距离克制着,没有侵犯的意思,他的力道却那样明目张胆,不允许她离开。
“初芮。”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辨认的痴迷,“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你。”
第3章 chapter 03 蛛网上的猎物。
03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而且还是个噩梦。
初芮昏昏沉沉醒来,连睁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全身乏力,软绵绵的,呼吸格外的烫。
稍微回想,脑海里还是暴雨沉沉的夜,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及他说的那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话——
真的只是做了个梦?
初芮开始恍惚,如果是梦,那这个噩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她脑袋发沉,勉强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思绪仍然乱糟糟的。环顾四周,能认得出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视线忽然瞥到无名指上的戒指——
一瞬间,初芮如梦初醒。她不是做了个梦,那些模糊的记忆是真实的,是昨夜发生的。
初芮对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暴雨中,听到江寒郁说他回来的目的是她。
她甚至还清晰记得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要跟她结婚,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后来的事她记不大清了,可能是因为小腿的伤口流了太多的血,又或许是因为她淋了雨,她有些体力不支,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现在回想,这跟噩梦比,也差不了多少。
手指上的钻戒很漂亮,应该价值不菲,可是初芮看着就无端来了气。
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戴上的。
在无名指上戴钻戒,好像她已经答应他结婚了一样——
神经病,这个神经病!!
初芮越想越气,毫不犹豫地把戒指摘下,赌气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往地上丢。
偏偏恰巧,房间的门被推开,戒指在地上滚了滚,最后停在了门口,来的人的脚前。
满脸病容的初芮抬眸看向门口,因为发烧,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跟对方对上视线,她像只充满怒气的小豹子,忿忿瞪着他。
“不喜欢?”
男人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他弯身捡起脚前那枚钻戒,转而丢进了一侧的垃圾桶。
丢一枚钻戒,就像丢一块不要的石头。
转而,他看向初芮,忽略她愤懑的眼神,神色平淡地说:“不喜欢没关系,下次陪你去挑一枚你喜欢的。”
这一夜暴雨早已经停歇,夏日清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房内光线明亮,衬得男人的轮廓清晰立体。
他比昨晚所见,多了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得清冷斯文。
看衣着,似是要出门。
江寒郁缓步走向初芮的床边,几步之后停下,略微瞧了眼初芮小腿的伤。
小腿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被厚厚一层纱布包裹着。
他看着好像有些心疼:“这么漂亮的身体,落下疤该多可惜。”
“你是变态吗?!”
初芮怒目圆睁,因为生病,她嗓音嘶哑,发出的声音听着都没几分震慑力。
不过江寒郁还是从她的言辞里听出她的厌恶和气愤。
他露出一副耐心的样子,对她说道:“昨晚淋雨着了凉,你发了高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谈。”
初芮哑着嗓,语气笃定:“不用谈,我不会跟你结婚。”
江寒郁眼底的光微凛,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你会愿意的。就算你不愿意,你也已经躲不掉我。”
说着,他还笑,眼睛对着初芮的双眸,问她:“要试试吗?”
十足的威胁。
这种笑着威胁比恶狠狠的威胁更怵人。
初芮没被威胁到,定眸瞪他:“你想怎么样?你强迫我,我会报警。”
“报警?”江寒郁好似恍然大悟,“报警啊,初芮,你是不是忘了,我都还没先报警。”
“你妈卷走巨款,要是报警抓回来,得坐多少年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初芮心口一顿,随之攥紧手指,被单被抓出蜿蜒的痕。
江寒郁语气淡凉,不紧不慢道:“我说过,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初芮,任何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我要的只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初芮不明白,从始至终都不明白江寒郁的用意。
江寒郁唇角抿着抹笑,伸手轻轻顺了顺初芮的头发,半垂着眼,“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
又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初芮发觉她根本无法与他沟通,她完全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你心甘情愿。”
江寒郁走了。
留下初芮一个人气急攻心。
这个斯文败类,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还等她心甘情愿?他哪来的自信???
门口突然又传来脚步声,初芮立即警觉起来。
还好,这次来的人是王嫂。
初芮松一口气,全身的劲也跟着散了。
王嫂送来早餐,是清淡易消化的白粥和几碟小菜,同时还有开水和药。
“初——”王嫂稍一开口,意识到什么,马上改了口,“太太,吃早餐吧,昨晚您发高烧,昏睡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