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爷飙戏日常——遥舟无据
时间:2021-05-16 09:54:41

  柳素思念长安的繁华,思念平康坊舞姬精妙绝伦的舞姿,当然还有胡肆老板娘泼辣凌厉的性格和甘醇厚味的葡萄酒。
  只是月色如水,山风怕打窗柩发出噼里啪啦响动时,她才惊觉,自己仍然在一个阴暗潮湿的,临时搭盖的山间草屋里。
  她抽了抽鼻涕,夜晚的风有些凉,今日身子也不大爽利,所以只早上与那郎君送了一碗吃的。
  小茉莉儿与她收拾被褥,正吹了灯要走,却被柳素拉住了手腕,她期期艾艾看她,又支支吾吾问道:“你说,蕴娘姐姐这会子该生了吧?”
  可不是么,那会子还闹了好大一个笑话,小茉莉儿笑话她:“蕴娘子那么大个肚子,也就小姐您能说得出她长胖了这种浑话了,可是闹了个没脸。”她还记得当时喝得醉醺醺的那些个姑婆婶子们都哄作一团地笑话她,说什么小娘子真是傻云云。
  蕴娘同她丈夫也是行商的,这回到长安是存了定居的念头,是以她丈夫才把身怀六甲的蕴娘一同带着来,那时候还是四月前,瞧着肚子已经挺大的了,这么会子,估摸着是该生了。
  小茉莉道:“也不知生的男孩女孩。”
  往先听家中的老姑婆们讲,肚子尖就是生儿子,那么肚子圆呢就是生女儿,蕴娘的肚子那么尖,想来是个儿子。
  只是苦于无法印证,柳素倒觉得好没意思,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她这回浩浩荡荡地从家里“偷”跑出来,长安城里尽是她爹的熟识,只怕信还没进城呢,就被她爹给晓得了,所以柳素也不敢往长安去信。
  “明日十五了吧,这两日的月亮圆得很。”她还记得十五,阿姐说十五是团圆的日子,她长那么大还从未曾离家这么长时间过,便是随阿爹走南闯北的,总也有阿爹在身边,有爹娘在的地方,又哪里不是家呢?
  她白日里瞧着欢喜活泼,到了夜里还是忍不住想家,只是她一贯坚强要面子,从不肯在人前透露罢了。
  每月的十五,家里总要扫除干净,一起吃个团圆饭的。
  不知阿姐会不会回家,同阿爹阿娘他们一块吃个团圆饭,只是今岁,这每月一次的团圆饭,她总归是吃不着了。
  “今天一天怎么没看见小蔷薇?”她从家里一共就带了这么两个丫头出来,比起在家里婢仆成群的,如今倒是显得寒酸不堪了,不过若是论偷跑的话,倒也算招摇了。
  谁叫她贪图享受,不愿吃苦呢。
  那日顺着槐娘的车驾,塞了好许多东西在里头,柳素单纯存了报复的心思,知道阿爹这人最宝贝他那些四处搜刮来的瓷器,所以一个不落地全都带在身上,金银细软那些自不必说,柳素还将爹娘请来给她防身的柳伯也一并忽悠走了。
  其实倒也不能算是忽悠,谁叫她溜走的事被柳伯知晓了,他说自个儿左右在长安也呆得发腻了,不如陪她这小丫头出去四处闯荡一番,兴许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柳素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办法,若不带上他,柳伯便要向爹爹告状,是以只好一块上路了。
  小茉莉见她问起小蔷薇,便道:“明日不是十五嘛,小蔷薇去山下置办些酒菜,槐娘子说山下关雎里有一家味道正宗的胡姬酒肆,小蔷薇便替小姐去买了。”
  嘿,这丫头,也不知道留个惊喜,就这么一股脑子全说出来了。
  不过柳素倒也确实是馋那葡萄酒了。
  她虽年纪不大,却于酒道钻研很深,阿爹什么生意都做,早些年曾做过一段沽酒郎,当然是带着玩票兴致的,阿爹将酒肆生意做得红火后便再不管了,只不过那些年柳素在阿爹身边看着,倒看出个兴趣来。
  阿爹为全她的兴致,四处搜刮来一些写酒的古籍、经典的。
  这兴致若是落在长安城任何一个贵女身上只怕都要被自家阿爹骂得狗血喷头,偏偏自家阿爹什么都由着她,当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着。这样思忖着,柳素又念起几分爹爹的好来。
  父母嘛,给予的关心爱护总是润物无声的,只有离开时才能忽然察觉到。
  “等这事了结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转一转沧夷的酒肆。”其实当初决定来沧夷,一是因为此处乃槐娘故乡随着她一起走省了许多麻烦,二是槐娘说沧夷的酒很好喝,虽没有如长安城那样精妙绝伦的胡舞和丝竹,却有着无数风华正茂的大好郎君。
  柳素一直觉得,这美酒和美人一样重要,男美人和女美人也是没差,只是她终究失算了,没想到沧夷的男美人全是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这若是在长安,她定是连看都不带看的。
  “小茉莉儿,你说着,咱们还能不能遇上那位壮士啊。”她眼神迷离,带了一丝困倦,小茉莉轻声道:“肯定可以的,小姐。”便熄了灯,柳素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那位壮士身长八尺,手持宣花板斧,虎背熊腰,一头长发乌黑靓丽,只是背对着柳素,不肯说话。
  柳素小心翼翼地上前,含羞带怯地问:“敢问壮士名讳?”
  壮士回过头来,道:“在下桓璟。”一抬头将柳素吓了个魂飞魄散。
  要命!怎么是那小白脸!真是好端端的美梦变噩梦了。
  小茉莉端来铜盆,将巾子蘸了水稍稍拧干递给柳素:“小姐是做噩梦了?”
  柳素接过巾子胡乱抹了抹脸,点了点头:“可不是,差点把你家小姐吓得魂飞魄散。对了,蔷薇呢,昨夜一晚上都没回来?”
  虽说这土匪山是离市集稍稍原了些,可怎么都该回来了,往日早晨都是小蔷薇给她打水的。
  “说起这事,我也奇怪着呢,我还以为蔷薇儿昨晚上回来了,见她屋里灯暗着,以为她白天累了,所以晚上睡得早些,就没进去问声。”
  “莫不会是在山下出了什么事?”茉莉儿有些担心。
  柳素拧着眉,安慰道:“咱们别瞎想了,兴许做个晚上天太晚了,城门落了锁,蔷薇儿回不来了,也有可能。”
  蔷薇虽只是个侍女,可跟着柳素一起,自小也没怎么吃过苦,土匪山离城里有些距离,蔷薇怕黑不敢走夜路,那也说不好。
  这么想着,主仆两个便稍稍安心了些。
  柳素问她:“今日做了些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袋,柳素叫了一声:“呀,昨日你有没有给桓璟送饭?”
  茉莉没听过桓璟的名字,一时间有些发懵:“桓璟......是谁?”
  柳素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就是我未来夫君呀!”
  茉莉儿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好像......好像是没有......”
  柳素道:“那还不赶快给他送饭去!”若是桓璟死了,她可就真成土匪头子啦!
  而这边,景欢当真是被饿得有些头晕眼花了,偏生那女匪一日都没叫人来送饭,莫不是故意要饿着他?
  这女匪是虐待人上瘾了?
  约莫晌午的时候,那女匪终于送饭来了,她拎着个食盒,一步三看地靠近自己,景欢盘腿坐在榻上,似乎不理外事。
  柳素将食盒搁在景欢面前,再小心翼翼地走远:“郎君......山上清苦,你且讲究着吃吧。”主要是出去采买的蔷薇还没回来。
  景欢掀开食盒,里面躺了一盘孤零零的炒青菜。
  他顿时有些来火。
  这女匪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给他一盘炒青菜?他堂堂岳朝二皇子,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柳素解释道:“这.....这不是我家蔷薇还没回来,我这山里,也好久没出去采买了......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只能给你吃炒青菜了。
  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何况她也不是巧妇,她只会吃。
  景欢平心静气,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一口,道:“多谢款待。”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山上来了好多人!”
  景欢一惊,他不是叫毓宁莫要惊动州府吗?沧夷城是父亲赐给他的封地,也是父亲潜龙所在,后来又做了好几年的陪都,整个沧夷城的大小官员,莫有不认识他们父子的,这样子出去,便是连令牌都不用扔出来了,只靠着一张脸,恐怕就能将那些州府官员吓得半死。
  柳素则是牙关打颤,她是偷跑出来的,没有文书关碟,若是被盘问,恐怕少不得被遣送回原籍,一时间慌得不行。
  小茉莉拉着柳素的袖子,满目都是仓惶:“小姐,现下可怎么办?”
  而景欢只当她们是害怕山贼窝被端,一时也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岂料那女匪见他幸灾乐祸,一头扎过来扯着他的胳膊道:“一会若是问起来,便说咱们是夫妻,听着没。”
  他甩开她的手,本想借机嘲讽,可见她神色哀戚,面容可怜,忽想起自己幼时与父亲上山围猎,他猎得一只兔子,他揪起兔子耳朵,兔子便是这么望他的。
  竟鬼使神差地没有一口拒绝。
 
 
第9章 就这   不黑不吹,就这?
  而柳素确实也如胸口揣了一只小兔子,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并不住打眼去偷瞧景欢,只他坐得不动如钟,仿佛事不关己。
  槐娘这回寻的人,心理素质也太强了些。
  山顶上好久没这么喧闹了,柳伯大约又去了什么地方野钓,行踪总这么不定,只不过柳素心里也没指着他,柳伯除了功夫好些,人情世故却是一点也不通的,找他还不如靠自己。
  景欢掐算着时间,估摸着州府卫队寻到此处来的用时,就在这一时半刻间。
  他抖了抖袍袖,拿眼觑那女匪,见她神色不定,一幅心虚的样子,直觉得是女匪因做了坏事,害怕被官府抓住。
  若是往常,他从不为这等小角色劳心伤神。
  顾九州进来的时候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只是才刚踏进这间用来锁人的破房间,立马便吓得面如土色。
  他看见了什么?顾九州不住地用官服擦眼,只是这等动作实在太过不雅,他后头跟着的卫兵一边掉头,一边不住地咳嗽,意在提醒自家大人稍稍注意些影响。
  顾九州却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玄幻了。那位整个大岳朝身份最尊贵,即将被封为太子的人,竟然被关在了此处?!府卫日前才来报说,殿下动身回了随州,想是不日就要举行太子的册封大典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殿......”殿下两个字还没叫出口,顾九州就被景欢一个眼神给震住了,不敢再往下讲,他也是长久混迹于官场的狐狸,最是懂得揣测上司心理,顿时便直觉是殿下不想暴露身份,便忍着一字不发。
  景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袖袍,走到他面前,躬身道:“顾刺史,殿下已动身去了随州,留下我在此处处理一些小事,不料中途出了些岔子。”他眼光轻飘飘地,如软刀子一般落到一旁的柳素身上,平白吓人一哆嗦。
  顾九州也吓了一跳,这位天之骄子给自己行礼?也不知事后会不会被二殿下给灭口。他心里不无恶意地想着。
  殿下与他虽同处沧夷,可是以殿下的身份,却也不是他寻常可以得见的,陛下不过迁宫数月,而在那之前,整个岳朝的中枢却是尽数在沧夷的,那些人统称为“京官”,与他们“地方官”可是不一样的。
  只有能上朝堂的官员才能日日见到殿下,而顾九州,作为一个地方官,即便是在沧夷这样特殊的地方,却也是不常见到景欢的,况且景欢常年征战于外,在沧夷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多。
  柳素眼珠子一转,虽为景欢的眼神所摄,可转念想到,这不过是个书生,不足为惧,便又死皮赖脸地黏了上去:“夫君原来还有别的差使,怎么都不同奴家说,害得奴家担忧了好久。”
  她今日穿得齐整,瞧着确实像是大户人家家里娇滴滴的小姐,可是景欢晓得,这都是她装出来的。
  而一旁的顾九州被雷得三魂去了七魄。
  这可是沧夷,是陪都,老主子数月前才迁走,二殿下不是一直都在沧夷城的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几时听说过有了皇子妃了?
  若是旁的殿下也就罢了,偏生是二殿下,他的妻子往后可是要为一国之后的,怎会是这么一个瞧着就很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顾九州看着景欢不大愉悦的脸,不敢搭话。
  “你这女匪,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亲了?”他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往先那些才是虚与委蛇,如今人已不在屋檐下,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不必再迁就她。
  柳素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置信:“你......你不是答应我了么?怎么说话不算话?”这人,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要替她打个掩护,怎么这会子就出尔反尔了!
  太不像话!真是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等等......”然而,柳素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你说你是二殿下派来的?那你......可认得槐娘?”槐娘几时同那位二殿下扯上了什么关系?
  似他们这般的商人,最是害怕和官家的人扯上关系,何况是天皇贵胄,一不小心得罪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柳素虽敬服二殿下的胆识智慧,却也对他这样的身份避之如蛇蝎。
  景欢冷笑道:“我可不认得什么槐娘。”连听也没有听过。
  柳素惊得捂住了嘴巴,又拍了拍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我认错了人?”
  这还是柳素头一回对那日的“劫人事件”产生了怀疑。说来也是奇怪,槐娘说那书生会穿一身蓝色衫子,结果她却是一叶障目了,如今再看,忽然明了,这人通身的贵气,便是被“错误俘虏”时,也是云淡风轻的一幅笑模样,怎会是寻常人?
  对了,这人......
  “你莫非以为......”莫非以为她真是一个女土匪?
  景欢不理她,兀自问低头沉思,装作不在场的顾九州:“顾刺史,我那随从怎么没与你一起?”
  顾九州茫然无措:“随从?殿......额,您的随从也在吗?”说完这句话顾九州就想把自己的舌头给拧下来,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二殿下是什么人,出门怎么会不带随从。
  景欢眉头一皱,心想,竟然不是毓宁,那顾九州又是怎么找上山来的呢?
  他自战后归来,在沧夷城也待了数月,却从来未听过这么个地方,可见这山匪隐藏得极好,而观这小女匪,一脸茫然,想来也是压根没想到,这处贼窝竟能被官兵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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