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妖没了双眼,而蛮蛮仅剩的一只翅膀也受了伤,而这样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兽性,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
元思蓁留意到,蛮蛮在缠斗间,还不停地吞食鳄鱼妖牙缝间漏出来的死气,有好几次甚至差点就将头直接伸进了它嘴中。
她瞄到江面上又冒出了龙首人身神的影子,便瞧准了时机,在鳄鱼妖又一次张嘴之时默念法诀,伸手一挥驱动还插在鳄鱼妖侧腹上的桃木剑。
桃木小剑红光一闪,上便竟是还贴着一张定身符,这定身符虽不足以完全控住鳄鱼妖的身体,却能让它顿住一瞬,而蛮蛮趁此机会又钻进了它嘴中,鸟头直接伸进了鳄鱼妖腹中,啄起妖丹就往外拖。
妖丹已将近要被炼化,融进鳄鱼妖的血肉之中,这一下粘皮带血,疼得鳄鱼妖周身一震将定身符破开,摆头就要去将妖丹夺回。
蛮蛮妖丹到手正吞了一半,全然没留意到又扑过来的龙首人身神,这一回龙首人身神咬的是它的脑袋,拼着心头的怒火与最后一点儿神力,将蛮蛮的鸟头咬下,而妖丹也被甩了出去,鳄鱼妖则立刻寻着味道,四肢匍匐爬去。
“嘿!要你抢龙王爷爷的山头!”龙首人身神吞下鸟头后得意地说道,可却已不能再化形遁走,维持着龙首的模样扑倒在地上。
元思蓁已瞧出他是强弩之末,现下蛮蛮与鳄鱼妖都受了重伤,她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
她一个纵身跃出沙丘,莲花灯火光一闪,紫龙出灯直朝滚落在地的妖丹而去,抢在鳄鱼妖之前将妖丹叼在龙嘴中。
这妖丹妖气极重,要想炼化入莲花灯有些费力,而此时哪里有时间给她炼化,元思蓁只将妖丹暂时放入灯中,便又引着火焰朝鳄鱼妖攻去。
没了妖丹又重伤在身,此时被真火围困灼烤,鳄鱼妖已是强弩之末,它周身毒液毒烟全部被烧化,硬甲从渐渐从身上脱落。
鳄鱼妖不甘心就这样被诛杀,拼着最后一口气摆动巨尾撑起身子,朝元思蓁在的地方张嘴扑去,元思蓁却完全没躲,看准时机引火焰直冲它嘴中。
一时间妖气被烧得劈啪作响,浓烟密布,巨大的鳄鱼妖躯体砸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元思蓁呛了两下,看着眼前终于倒下的鳄鱼妖,只有受伤的眼珠子还能转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打了一道符咒在鳄鱼妖身上,又朝龙首人身神与蛮蛮那儿跑去,此时蛮蛮失了妖丹又失了一头,剩下的一个脑袋气急败坏地不停撕扯着龙首人身神,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元思蓁怕惹怒蛮蛮,在边上停下了脚步,待龙神人身神被扯得身首分离,蛮蛮才消了气。
它独目闪着怪异的光芒看了眼元思蓁,元思蓁还以为它发难,刚祭出紫火,却听蛮蛮发出一阵悲怆的鸣叫,周身羽毛抖动,另一半没有头没有翅膀的身子掉落了下来。
蛮蛮虽是凶兽,可因着两只聚在一块儿才有一对儿翅膀,又有风流客将其称为比翼鸟。
如今一只已死,另一只像是再没了去争那妖丹报仇的心思,只理了理身上凌乱的羽毛,不断悲鸣着,挥舞一边翅膀,朝山林深处而去。
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元思蓁眼前,只留下响彻山林的鸣叫,听得人心中悲恸。
元思蓁压下心中的不适,瞧了眼身首分离却还睁着眼的龙头,说:“你可还能活?”
龙首人身神嘴巴微张,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出声,身体便慢慢褪去神力,化成青烟飘散而去,或许,是飘回了他的东出十二山。
方才激烈的战场,如今只剩下一只弥留之际的鳄鱼妖,既然妖丹已收,元思蓁并不打算再久留,她毫不犹豫地引火继续去烧鳄鱼妖躯体,而它渗着血的瞳孔还死死盯着她不放。
只在最后一刻流下了一滴眼泪,说了句:“夫人无罪。”
第99章 翘首以盼 灼烈的紫火渐渐熄灭,……
灼烈的紫火渐渐熄灭, 在狼藉的岸上只留下一片灰沙,隐隐能瞧出是一条大鳄鱼的模样。
唯一一块没有被烧掉的细齿落在地上,元思蓁犹豫了一会儿, 才拾起它塞进袖中。
她心中并未对这作恶多端的鳄鱼妖有多少同情,只是不知为何, 总觉得或许岑夫人会想要这牙齿。
此时雨势渐小, 可江面上却不见平静, 江水已漫上了岸, 看这样子,不久后又要大涨。
元思蓁隔江眺望武昌城的方向,此时航行太过危险, 定不会有船来接她,而莲花灯的青烟又不能载着她跨过如此宽阔的大江,眼下也只能寻一个高地, 等着大水褪去了。
而武昌城中, 李淮调了武昌兵马司将近半数的人马,按着元思蓁所说拆起了城。
拆毁城中的楼宇就算了, 拆城墙可是极其慎重的一事,武昌城城将对此甚是不解, 几番询问下,李淮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让下属暗示,这与蜀王殿下遇刺有关。
这么一件要掉脑袋的事儿砸下来, 又加上李淮手握兵符, 城将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听令行事。
李淮亲自领着一队人马去了东南面的护城墙,指挥着兵将从城墙头开始, 一块砖一块砖地往下搬,慢慢开出一个有十几尺的缺口。
站在城墙上恰好能瞧见江面上景象,他没有再看见那鳄鱼妖的踪影,也同样没有瞧见元思蓁。
李淮心中牵挂,即便专心在指挥拆墙上,可却时不时皱着眉头往那处看去。
虽没有看到打斗,可江面却不平静,水面明显又涨了起来,正在他要派人去查探水势的时候,就见手下的官员来报。
“王爷,水位又涨,还有几尺就要到修了一半的堤坝口了!”这官员原是李渝的手下,听闻李渝遇刺后,又找不到太守岑钰,便只能来寻李淮禀报。
李淮面色一沉,瞟了一眼翻涌的江面,几乎在一瞬间,便在心中梳理了一遍他和李渝以及武昌城各府衙的人手调配。
将拆城墙一事交由刚从官驿中赶过来的尉迟善光后,他自己则点了武昌城还能动弹的大小官员,调配人马提领物资,急忙赶往那尚未修缮完全的堤坝。
这番变故,武昌城中逐渐亮起了灯火,没一会儿,城中便都是慌忙奔走的人,有拆城的,有修堤的,还有见此情景不知所措的普通百姓,好在李淮还安排了人手维持城中秩序,武昌城才没有乱作一团。
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大水,武昌城边上好些受灾的小城小村还未缓过气来,现下又有被淹的危险,不少城内与周边的百姓,都自发扛着沙袋一同赶往江边。
百余将士与工匠井然有序地按着指挥运石运土修筑堤坝,加上四面而来的百姓,一时间边上都围满了人,而堤坝则在短短两个时辰内,肉眼可见地垫高了好一截。
李淮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冒着大雨亲自搬运泥沙,他原本锦绣暗纹的衣衫已沾满了泥灰,却全然没有心情去管什么仪姿。
可江水上涨的速度也是极快,他面上沉着地加紧催促将士工匠,却忧心忡忡地看着江面,担心起元思蓁的处境安危。
她可千万别又跑到了江里头去。
“王爷,下堤吧,水再涨起来可就......”孟游也跟李淮一样一身泥污,见江面涨得迅猛,忍不住担忧道。
可他话未说完,便被李淮的冷肃的眼神打断,只听李淮轻声道:“再说此等动摇军心的话,军法处置。”
李淮何尝不知道水面再涨,他与这些将士百姓都有危险,可不继续修堤任由大水再冲一回后,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不断上涨的江水像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剑,却只能承受住这巨大的压力,继续督促指挥鼓舞士气,一同扑身上前。
待到天水相接的远方划出一道红光,水面上涨的势头终于缓了下来,而连夜的赶工,也将修了一半的堤坝粗粗用泥沙填了起来。
李淮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到了堤坝上,差点儿累的要睡死过去。
他强令自己清醒,将后续的事物安排好后,又匆匆带着孟游直往黄鹤楼的方向而去。
黄鹤楼脚下没瞧见元思蓁的身影,李淮上到顶层后,才见到花鳞盘坐在地眺望江面,边上躺着个一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而岑夫人则有些恍惚地擦着眼泪。
“元...袁护卫呢?”李淮连忙问道。
花鳞淡淡看了他一眼,指着刚刚平静的江面说:“跟鳄鱼妖斗到江里头去了。”
李淮心中一惊,几步跨到围栏边上往花鳞手指的方向看,“怎会如此!”
他心急如焚,一时间语气极其冷肃,花鳞不由瞥了瞥嘴,幽幽说道:“放心,人没事。”
李淮扭头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要她别再废话,赶紧说来。
花鳞是从扇面的心头血上判断出来的,可此时却起了捉弄李淮的心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话里有话地说:“她的事儿,我自然知道。”
“你......”李淮一句话憋在嘴中,若不是此时情势危机,他直接拔剑砍了这狗太监的心思都有了,可这太监也懂道法,眼下只能暂且压下怒火,问道:“若是无事,人在哪儿?”
花鳞闭上眼沉思了一会才说:“即便我俩心有灵犀,我也只能猜到个大概的方位。”
说罢,她便指着鳄鱼妖远去的方向,继续说:“就在那儿。”
李淮心中更气,这太监竟然敢说他与元思蓁心有灵犀,砍了他还不够,定要再割了他的舌头。
花鳞没想到李淮看自己的眼神已带上杀气,这才收了点玩笑的心思,面上却仍是老神在在,“只怕是困在对面回不来,你快些去寻吧。”
她话音刚落,李淮便头也不回的下了楼,边走还边吩咐孟游去准备船只。
“啧。”花鳞轻哼一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舌根有些痛。
此时,躺在一边的凌霄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地说:“你何时也这般爱逗趣了。”
“你醒了?”花鳞仍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她从方才开始便施术法吊着凌霄一口气,又想着或许残留的一点儿妖气从地底冲到烟囱中能保一保他,这才将人拖上了楼,“还不是跟师兄学的。”
“好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凌霄虽然虚弱,可脸上不自觉地就挂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花鳞看着重伤还笑得欠扁的师兄,淡淡道:“你也变了,变蠢了,竟然被个妖物擒住做了人家滋养妖丹的人肉壳子。”
凌霄轻笑几声,却抽到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一口气,才说:“确是我小瞧了那妖物,没想到是打着这个算盘,不过这也是你师兄天生筋骨奇佳,才被它瞧上啊,换成是普通人,早就血尽而亡。”
“哦,原来如此。”花鳞不想再继续听他狡辩,只专心在维持术法上。
可凌霄却完全没有沉默的意思,吊着一口气说道:“我猜这鳄鱼妖伤了妖丹,才想着顶替那岑太守,只是没想到会这般胆大包天,竟是以城为炉,以无辜百姓为材,来炼制妖丹。”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旁抹着眼泪的岑夫人却忽然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凌霄与花鳞两人皆不再吭声,岑夫人见此,也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的病是不是.....”
她没有将话问完,心中却已下了定论,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竟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她责问自己,与无辜丧命的人比,又有什么哀怨哭泣的资格。
花鳞不是会说安慰话的人,此时只能静静地看着岑夫人,她师兄妹三人行走世间,这样说不清情理、道不明缘由的事儿见过不少,可人妖终究殊途,又有几个能得善始善终,她也早已看淡,只坚守着自己的道心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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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思蓁在山中寻到一处洞穴,一瞧便是被打斗吓走的猛兽留下来的,她见这处地势算高,也懒得再去寻别的地方,安心在里头待了一夜。
直到阳光照进洞穴,她才又寻了处靠近岸边的高地,盘腿而坐看着江面发愁。
此时早已没有了昨晚的风雨,江面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托腮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回去办法,不由叹气道,难不成还要往反方向走,南下去寻个别的大城镇从上游兜回去,可再往南边的大城只有岳阳,似乎这一回的大水也受了些灾,去了也不一定有法子能出航。
就在她思索间,一声低沉的号角声传到了她耳中,她连忙起身,见江面上出现了一个船影,又惊又喜地从高地跃下,跑到岸边上挥舞双手,还点燃了早就堆好的草垛。
她虽还看不清来船的样式,心中却有直觉,那定是李淮的船,才会在大浪刚停后,就迫不及待地出航来寻她。
第100章 不近女色 “王爷!”元思蓁嘴角……
“王爷!”元思蓁嘴角挂上了喜悦的笑容, 接人的小船刚靠岸,她便踩着水几个跨步跃上了船。
李淮面上虽然沉静,但见到人平安无事的立在眼前, 也不管边上几个护卫的眼神,直接一把抱住元思蓁。
“额!”元思蓁被他扯得一个趔趄, 顾忌着孟游杀人般的目光, 刚想把人推开, 却感觉到李淮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只好小声凑到他耳边道:“王爷,我是你护卫!”
李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才松开了手,沉下脸转过身, 直到回到大船上,他才冷声对元思蓁说:“过来!”
元思蓁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上到了船顶上,此时船顶只有他们两人, 而李淮背着手立在前边, 她总觉得李淮的情绪有些奇怪,心中不由来气, 自己经过一番恶战死里逃生,这家伙不记功劳就算了, 还又在这里摆臭脸,也不知道他自己分内的事儿做的这么样了!
“拆城之事怎.......”元思蓁撇了撇嘴,走到他上边问道,可话刚问了一半, 又措不及防地被李淮伸手揽进了怀中。
她的脸直接贴在李淮的胸膛上, 感受到胸膛明显的起伏,耳边则是他灼热的气息,元思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双手犹豫了一会儿,也轻轻抱了回去。
或许,李淮是真的在担忧她......
“王爷,我累了能坐一会儿吗?”良久都不见李淮松手,元思蓁终于忍不住说。
却听李淮闷笑一声,这才放开手来,可仍旧冷着一张脸,一甩衣摆席地而坐,还朝元思蓁拍了拍边上的位置。
元思蓁便坐到了他边上,她此时才瞧见,李淮身上沾了不少泥污,活脱脱像是在土里打了个滚,“你怎么这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