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去扬州?”元思蓁继续问道。
“当然是替她还愿!”小狐狸挣扎地说:“我们哪里是在祸害人,不过是与人做了交易,她给皮囊,我替她达成心愿罢了!却被你说成是作恶,将我兄弟姐妹还有老祖宗全部给收了!”
这背后有交易一事李淮早就分析了出来,只是迟迟没有查明幕后操纵之人的身份,元思蓁没想到这狐狸还能撞到自己手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问话,“你乖乖回我的话,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小狐狸挣扎了一番,身上的毛发不小心触碰到紫火,烫得一个机灵,它眼中闪过算计的神色,才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凤烟娘子是何愿望?她亲口对你说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元思蓁立刻问道。
“她的念想是回扬州老家,我就顶了她的皮囊,跋山涉水去了扬州,还埋了她的皮囊才回长安。”小狐狸乖乖地说。
“是不是亲口说的?”元思蓁又问了一遍。
小狐狸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听到的,她夜里睡觉一直这么喊。”
元思蓁挑了挑眉,“那原本是有别人对你说了别的事?”
“是又如何?”小狐狸继续道:“我最后不还是按着凤烟说的来啊!”
以蛊虫夺人皮囊,让狐狸取而代之,行的是刺杀吴王李沐之事,幕后之人想的巧妙,却没料到这只小狐狸一根筋。
元思蓁不用细问,也知道原本要小狐狸做的是何事,她现下只关心可有幕后之人的线索,便诱导道:“你可有想过,害你全族的罪魁祸首,是与你们做交易之人?你那老祖宗临死前,也说你们是受了诓骗。”
“先是你再是他!我都要算账的!”小狐狸愤愤不平地说。
“以你的道行不仅打不过我,也打不过诓骗你们的人,可我却有本事能收拾他。”元思蓁循循善诱地说:“倒不如将那人告诉我,反正我也要对付他,正好不用你再花心思。”
小狐狸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它虽不如老狐狸那般狡诈,可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下听仇人这么说,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问:“你真有这般本事?”
元思蓁扬了扬手中的紫火,不以为意道:“要试试?”
“那我就告诉你。”那张原本龇牙咧嘴的狐狸脸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神情,迫不及待地说:“我没见过他人,可在城门顶上结契之时却瞧见......”
小狐狸话未说完,整个身体便开始剧烈地抽搐,元思蓁心中一惊,反应极快地将狐狸扔出,只听一声闷响,小狐狸在半空中皮开肉绽,身体里的蛊虫争先恐后地往外蹿。
元思蓁立刻引紫火去烧,可却为时已晚,小狐狸早就一命呜呼,她为了灭掉蛊虫,只能将狐狸的尸体也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直在后头看着的尉迟善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当时凤烟死时他也看过尸体,后来在李淮的授意下也追查过后来事情,只不过他全然不信什么蛊毒妖物的说法,只当是那些道士骗人的说辞,没想到今天晚上在此,却瞧见了这样一幕。
他很快平复了心情,看着元思蓁的背影沉声道:“我以为先前是玩笑话,没想到你还真的懂些道法。”
元思蓁还看着地上的灰烬若有所思,只匆匆答了句:“要护王爷,总得有些本事,不然怎么将左郎将从皇陵里背出来的。”
她着实想不到,狐狸体内的蛊虫这般霸道,竟是提到幕后之人,就能引虫出体封住它的嘴,不管这后头是一个人,还是惹不起的势力,看来确是有着不能被人知晓的身份。
若刺杀李沐若跟夺嫡之事有关联,可又不是李淮下的手,那还会是谁呢?
这一段插曲后,两人更是满腹心事,迫不及待就要回王府向李淮禀报,可没想到刚到晋王府跟前,却瞧见王府大门紧闭,连值守的下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元思蓁刚想上前去拍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落地声,只见孟游一身黑衣地站在墙角,朝她与尉迟善光比了个手势。
尉迟善光见此立刻知道出了事,一个翻身上马就往回跑,元思蓁连忙跟在他身后,直到龙武军司的后门才停了下来,没多久,孟游也出现在了边上。
龙武军司是尉迟善光的地头,他带着两人进了一处偏房,便立刻问道:“出了何事?”
孟游神色冷肃地说:“王爷被圣人下狱了。”
“为何?”元思蓁心中一惊。
“金吾卫忽然就进王府,说是圣上召见,可却直接带王爷去了官狱,我们再要见也见不着,晋王府里头,也有金吾卫看着。现下只等宫中的眼线传消息,应是快了。”孟游声音压得极低,元思蓁也是头一回见他表情如此凝重,想来这事确实不在李淮的掌握之中。
尉迟善光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案,喃喃道:“莫不是我们打草惊蛇,让人察觉了。”
他话刚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否认,“若真被察觉了,圣人哪里只会关了王爷,恐怕连这龙武军司都给围了。”
元思蓁闻言更是心惊,难不成李淮暗中谋划的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王妃呢?”尉迟善光又问。
“王妃近些日子一直身体不适,今日也一直在房中,想必更是什么也不知道。”孟游轻叹一口气道。
元思蓁闻言挑了挑眉,心想她待在此处不是个办法,王府中总不能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便说道:“如此,我先回府上照看一二,若有了什么消息,也应让王妃知晓。”
说罢,她便起身出了龙武军司,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15章 即刻处死 元思蓁□□回了王府后,……
元思蓁□□回了王府后, 便飞快将护卫的服饰换掉出了房门,果见王府正院大门内侧立着一排面容冷肃的金吾卫,腰间都别着长剑, 不让人近身,也不让人出府。
金吾卫是圣人亲卫, 非圣人旨意不可调遣, 就连朝廷重臣、王侯将相也照拿不误。
现下晋王府中一片寂静, 偶尔有下人在院中做事, 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元思蓁装作托着病体的样子在院中晃了一圈,才招了王府管事前来问话,只不过管事也说不出个缘由, 只道是晋王殿下被召进宫中,可王府现下被看管起来,他也能猜到是有了什么非同一般的变故。
一时之间没甚定性的下人都人人自危, 好在元思蓁及时回来与管事一起暂且压了下去。
玉秋满脸藏不住的害怕凑到元思蓁边上, 压低声音问:“奴婢听闻,当初先太子被......的时候, 也是金吾卫围了东宫......”
“别瞎猜。”元思蓁虽声音不大,可却极其坚定, “我都没有慌,你倒是先自己吓自己。”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万一......”玉秋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继续说:“王妃要早做打算啊。”
元思蓁拍了拍她的手背, 宽慰道:“你的用心我知道, 王爷心思缜密,定然会有安排,你这几日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莫让别的下人瞧见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到时候王爷没什么事,府里头却乱套了。”
玉秋神色仍是凝重,不过元思蓁这番话都是让她安了不少心,便点点头继续立在一旁候着。
她的担忧元思蓁当然知道,当初金吾卫夜围东宫,搜查出先太子以巫蛊之术坑害圣人的证据,一夜之间偌大个东宫翻天地覆,下狱的下狱,斩首的斩首,就连马厩的马夫因着曾运过银针,也被处死。
圣人最后关头还念了点父子之情,只将先太子贬为庶人,流放琼州而皇后却引咎自戕。
皇权斗争瞬息万变,昨日能是先太子,今日就能是李淮,元思蓁心里头也很是担忧,若是知道出了什么事还能想对策,可现下一无所知,只能等孟游那边的消息。
可她等到了第二日天亮,也还是没见着孟游的身影,李淮在宫中眼线众多,孟游此时定是已知道了情况,可却不禀报王妃,元思蓁更是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她来回踱步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又偷偷换了衣服,直接就往龙武军司而去,可临到门前却遇到了尉迟尚书的马车,只见尉迟尚书眉头紧皱行色匆匆,元思蓁想了想便贴上障眼法跟在他身后入了龙武军司。
尉迟尚书虽是文官,板起脸来却很是威严,他步子走的极快,没一会儿就入了后院的偏房,跟在他身后的下人警惕地将门关上。
元思蓁身手矫捷地跃上房顶,将耳朵贴在砖块上,又施了个术法窃听。
或许是因着事情紧急,尉迟尚书进门后连口气也没喘,就沉声问尉迟善光道:“宫里的事你知道了?”
“儿子已经知道。”尉迟善光语气极是凝重。
“晋王殿下可有过什么嘱咐?”尉迟尚书又问。
尉迟善光顿了顿才说:“并无......此事也在王爷预料之外。”
“那你母亲那里呢?你真没瞧出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尉迟尚书似乎带了些怒意,责问道。
尉迟善光默不作声,房中传来许久沉重的踱步声,才又听尉迟尚书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最后推我尉迟家万劫不复的,竟是我自己的女儿......”
元思蓁闻言心中一凛,难道李淮出事与尉迟小娘子有所关联?她将身子压得更低,想再听清楚一些两人的对话。
“圣人真下了决心要处置晋王殿下?”良久,才听尉迟善光又问道。
“猜不透。”尉迟尚书简短答道:“新纳的才人被自己的儿子轻薄,任圣人再看中晋王,也不会当做无事发生,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深知殿下为人,他怎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虽说才人是我妹妹,可这......那玉佩又实实在在是殿下的,这真的!”尉迟善光这话说得无甚条理,可房顶上的元思蓁却完全听懂了。
李淮入狱竟是因为轻薄了尉迟才人,而尉迟才人手里头又有李淮的玉佩为证,圣人才下令捉拿了他。
元思蓁与尉迟善光一样,绝是不信这是李淮所为,何况李淮还曾与她说过在画中看到尉迟才人与李沐亲热的场景,更是让她直觉李淮糟了陷害。
或许那日尉迟才人察觉了李淮,才故意将他的玉佩勾走交给李沐,可她这么做不仅毁了自己的声誉,还将早已站边的尉迟家架在了两难的境地......
不对,尉迟才人不能以常理猜测,她不过是没有三魂七魄的器灵,她的这些举动,或许都是从书中而来。
元思蓁这般猜测不是没有根据,一是因着《玉灯记》,二是因着她在道观里翻到的一本《隋史演义》,这书写的是两朝前的战乱故事,元思蓁也曾看过,里头的第一章 她极是印象深刻,隋帝后妃与太子私通,不想被另一皇子撞见。正是记起了这一段,元思蓁当时才将这书带走。
现下她更是确定,因着故事后头便是皇子心善,将自己的衣带挂在了门上欲意提醒,不成想后妃与太子倒打一耙诬陷于他,皇子被下狱后他的众多部下来救,直接起兵造反,成了隋末乱世的开端。
这与现下事情的发展极其相似,只不过李淮绝不会那般好心留下自己的衣带,想必是尉迟才人用了什么法子才勾走了他的玉佩。
元思蓁刚想通此事,又听沉默了许久的尉迟善光说:“父亲先行回府吧,此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弄得清楚的。”
好半晌,尉迟尚书才将声音压得更轻,问道:“可是王爷对你有别的交待?”
尉迟善光却不正面回答,又说一遍让他先回府中。
“哎......我好歹也是看着殿下长大,怎能不知他是未雨绸缪之人,只怕是殿下早就有了别的心思,这事不过让他......”尉迟尚书的语气有些惆怅,连叹了几口气才说:“就怕是,殿下事成后,你妹妹也不会有好下场。”
“事已至此,我们若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博个忠心,到时候不也能求求情?此事本就会让殿下与我们生嫌隙,再瞻前顾后,恐怕得不偿失。”尉迟善光安慰他父亲道。
尉迟尚书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你说的对,我年纪大了,还没你想得清楚,只是你母亲那里......算了,我会安抚好她的。”
话音落后,就见尉迟尚书出了房门离开,不知为何,元思蓁觉得他的步子似乎没有来的时候那般坚定。
听他们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要是没猜错,李淮正有逼宫之意,只不过不知他筹备得如何,能不能破了现下的局面。
元思蓁在房顶上思忖了一番,便决意要亲自见一见李淮,确定他安然无恙也好,摸清他后边的打算也好,她总是该见上一面,毕竟也曾许诺过在他入主东宫前,护他周全。
金吾卫的狱司守备极其森严,元思蓁躲在外头观察了许久,才找到有机可乘的地方。这一回她毫不吝啬施展一身的本事,不单用了障眼法,还引莲花灯中白烟迷惑守卫,趁机翻进了狱中。
一入地牢,她便一掐法诀让烟雾包裹周身半飘在空中,若是遇到不通道法的人,只会以为是一阵青烟,即看不到人也听不到脚步声。
不过这法术极其耗费精力,元思蓁刚过了几重地牢的门便觉精疲力尽,可下到这一层的守备明显比先前的森严,她猜测李淮定是就在此处,便咬咬牙定下神,继续往里去寻。
好在未过多久,她便在走道的尽头看到了李淮端坐着的身影。
这处虽是地牢,可毕竟关的是身份尊贵的王爷,里头不似寻常的监牢一片狼藉恶臭熏天,不但有些朴素的陈设,还燃着熏香。
李淮坐在案前翻动着书,元思蓁远远看去,甚至还觉得他有些怡然自得,她不由瞥了瞥嘴,好你个李淮,外头的人急的团团转,你自己倒好,在里头享受。
随白烟飘到关押李淮的监牢前,元思蓁正想着如何将边上守卫的五感蒙住,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个眼熟的太监半弓着腰下了地牢,手中还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此时竟还有圣旨来宣?
元思蓁连忙贴着墙避开这太监,她怕法术维持不了多久,干脆一鼓劲飘到了地牢顶上的石梁上,现身躲在了上头。
李淮看见那太监后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又很快恢复淡定自若的样子,起身接旨。
这太监正是常伴圣人左右的总领太监,他面上满是怜惜,看着李淮叹了口气,捏着嗓子道:“晋王殿下受苦了,咱家这回来是宣读圣人的旨意,实在是可怜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