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抽了烟,他嗓音有点哑,“给我吧。”
阮胭过去送到他手里,她的手指离开被单时,不小心与他的掌心碰上。
似有薄茧,发烫。
陆矜北把床单被套随手扔在电脑桌上,他接着点了一根烟,望着阮胭离他两米的身影,玩世不恭的笑: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是老虎?”
你的确不是老虎,是杀人的刀。
阮胭说“天热儿。”
一阵风扑面而来,窗纱吹的簌簌作响,沙子迷了阮胭的眼。
陆矜北明知故问,“现在还热吗?”
阮胭摇头。
他干净的指骨夹着烟, “怎么,那么怕我啊。”
“没有,你想错了。”
阮胭抬起头,一双清棱棱的眼,就那么直直的撞进男人眼中。
陆矜北舌尖抵了下左侧脸颊,低头磕了磕烟灰,声音夹杂在风中。
“是么。”
就在阮胭以为这场谈话接近结束时,他突然站了起来,身影逐渐逼近。
一张脸,在离阮胭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不是怕我,那就是在躲我,你躲我做什么?”
阮胭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嘴硬道:
“我没有。”
他笑,低头闻了下女人散落在肩头的发香。
“还说没有,你现在不就在躲我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粉色的面颊上,荷尔蒙的味道太过浓烈。
阮胭朝后退了一步,他紧跟上前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倏的一下身体碰到被风吹过的冰冷墙角,她才发现,把自己送入了绝路里。
他一只手撑过来,挡住白炽灯大面积的光亮,阮胭整个小小的一只,被他丝毫不差的圈入怀中。
阮胭倔强的去推他,“你别这样。”
陆矜北指腹碰了碰她的白皙细颈,软的要命,一双丹凤眼染了一丝欲。
“我怎么样。”
“你有女朋友了。”她抬头,倔强的盯着他,似是在提醒他。
但这句话一出口,阮胭就后悔了,好像自己很关心他的情感现状一样,她抿了抿唇,眉宇间一丝懊恼闪过。
陆矜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随后仰头一笑,很轻的捏了下白皙细颈的软肉:
“听谁嘴碎说我有女朋友的。”
阮胭不说话,没人跟她说,她亲眼见到的。
她仰起头,不愿继续揪着这件事。
“你松开我,我要下去睡觉了。”
他丝毫不当回事,“那我要不松呢,你说说准备怎么办?”
阮胭看了眼他胳膊肘下的空隙,只是一眼。
——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动作,陆矜北一只手擒住她的胳膊,一个反手把她压在墙上,然后整个人毫无缝隙的靠过来。
他的胸腔,再一次抵上柔软。
阮胭有些喘不上来气,耳朵一不小心发了烫。
“这下没机会了啊”,他低低的笑,顺毛似的摸了摸阮胭的头,“你乖点儿,省些力气,一会儿就松开你。”
阮胭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她自己或许不知道,这种眼神,清澈的瞳仁中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又纯又欲。
逼仄的空间内,他声音突然哑了,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等我打个电话。”
阮胭不理解,他接电话,为什么非要她在这里听着,更不理解,他捂她的眼睛做什么。
不过好在,因为这个电话,他去桌上拿手机,暂时松开了她。
没过一会儿,那头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声响起。
“舅舅,大半夜的,你给我打电话干嘛,难道要我陪着你一起熬夜吗,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女孩子的皮肤伤害,到底有多大。”
阮胭听出来了人声,是那天在小南门与她道歉的女孩,也是今晚在胡同口刚见过的。
陆矜北朝电话那边说了句没事,让姜涧朝继续睡。
两人对视一眼,他很痞的笑了下:
“这下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了?”
自己的心思,似乎被他一眼猜中,完全避无可避。
阮胭很想逃,或者找个洞干脆钻进去,再也不见人算了。
可他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觑了眼女人动了一小步的那只脚,溢出一声闷笑来:
“最后一次了啊。”
***
国庆假期结束,十月七号下午,阮胭提着老太太煎炸的鱼干与豆腐返校,分给江橙与苏青。
蒋西柚也在,她也搬了回来。
阮胭把小鱼干放到她桌子上的时候,蒋西柚正在敷面膜,朝她说了声谢谢。
江橙一口吃掉鱼干,嘎吱嘎吱的响。
蒋西柚听见了,本来回头想骂人,结果见到江橙就盯着她咬鱼干,于是硬生生把话咽进肚子里。
那个时候,阮胭在想。
其实蒋西柚也不坏。
后来几周,阮胭再去上课,没碰到过一次陆矜北。
有时候与外婆通电话,会听到她夸他能干,不仅修好了电视机,还修了网线。
有时候她懒的去图书馆,会窝在宿舍做英语卷子,江橙会跟傅砚池一起打游戏,从他口中,阮胭得知,陆矜北这个月都很忙。
软件开发走到最后,都是需要资本介入的。
他最近在上海,与人谈事。
十一月底,苍城天气大变,寒潮来袭。
外婆打过来电话,提醒阮胭加衣服,别冻着自己。
阮胭又在毛衣外加了件牛仔外套,“知道的,你记得按时吃药,今年的体检是不是快到了,我请假陪你去呗。”
外婆上了年纪,血压血糖偏高,一直在用药。
阮胭不放心,每年都会催她体检。
“不用不用,你顾着自己学习就成,我一个老婆子,这点事还是能自己做的。”
电话那头又是脚踩缝纫机咣当咣当的声儿。
“你快忙去吧,我给你缝了一双鞋垫,下次回来你垫上。”
阮胭语气无奈,“老太太,真的会有人穿这种鞋垫吗?”
绣上一朵大红花,旁边再配两个绿叶,真是要多土有多土。
老太太埋汰她,“你就知足吧,别人想穿这种原生态的,还穿不上呢。”
阮胭笑,“是是是。”
日子就这么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六号这天,学校的论坛炸了。
也没别的,不知道是谁拍到阮胭从豪车下来的照片,原po就是想吃个瓜,却不知道下面的风气怎么变了,有些人在下面阴阳怪气,头头是道的分析——阮胭估计被包养了。
这场风暴来的无影无踪。
阮胭平时不玩QQ不混论坛,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见到自己被几个人指指点点。
心细如她,哪儿还会缺根筋儿当什么都没发生,立刻问江橙。
江橙知道瞒不住,一五一十告诉她。
其实哪里是什么包养,明明是刘老师家的司机送她回来的。
“操,要让我知道是谁披着皮在这儿碎嘴,我提着刀立马过去。”
出事的时候,江橙已经第一时间上号澄清,可也有人不信啊,说她狡辩。
阮胭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骂我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江橙咦了下,“胭脂,你先别注册账号,我现在再看的时候,帖子已经没有了,我刷新一下,再看看。”
“好。”
“妈耶,真的!真的全都没有了,在你帖子里发过言的号还被永久禁言了。”
“你说会不会学校不想见事情闹大,所以才把你的贴子删了,不过也不对呀,咱们学校论坛,我就没见领导整治过,完全放飞自我。”
其实也不怨学校,因为这个论坛一开始就是由在校生建立的。
阮胭嗯了声,握着电话不经意的一瞥。
看见陆矜北提着电脑从南门进来,眼下一片乌青,浅色瞳仁里,红血丝异常严重。
“喂喂喂,胭脂,你还在听吗?”
阮胭回神,心口突然被堵的满满的。
“我信号不好,先挂了。”
第14章 "我的盖世英雄”
阮胭怀里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回来的概率原理,看着他从南门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忙了,忙到冒出来的胡茬也没剃。
陆矜北走近,抬手敲了下她饱满的额头,微凉。
“站着发什么呆呢,不会看见我走不动了吧。”
阮胭握紧了怀里的书,不理他的浑话。
“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嗯。”
他没说从哪里回来,阮胭也没有刨根问底。
今天的风儿有些大,扬起细细的灰尘,直往人眼里吹,顺带着连女人的头发丝也被扬起,又吹乱。
陆矜北摘了帽子,扣阮胭头上,在她发顶转了半圈,又给扶正。
帽檐遮住剧烈的狂风,也挡住女人的白皙额头。
陆矜北欣赏了一会儿,还比较满意。
这条林荫道上现在没什么人,但她这么戴他的帽子不合适。
学校里爱慕他的女孩子并不少,万一认出来,她怎么说的清。
阮胭刚准备掀开,就被他一只手按住帽子。
“别动,你头上有只蚂蚱。”
她轻唔,“啊?”
女孩子对虫子的恐惧似乎天生就存在,陆矜北这么一说,阮胭果真站着不敢动,身体还不由自主的绷紧。
“在哪儿呀?”
也许是她表情太过认真,惹的陆矜北禁不住笑,他啧了声。
“怎么这么乖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远处的池塘里一个月前开着一池荷花,眼下不过一月过去,雨水打落,嫣红的花瓣凋零,溺在池塘里。
阮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十一月初的季节,哪里还会有活蹦乱跳的蚂蚱。
白皙颈部渐渐染上一层红,阮胭没有说话。
头顶的帽子,却是没再摘下来。
“那个,论坛的事情,谢谢你啊。”
虽然他没说,阮胭也没问,但心里就是有种直觉,是陆矜北做的。
所以这句道谢,总是有必要的,她不喜欢欠着别人。
他舌尖抵着上颌一笑:
“又口头上谢我啊,这样是不是太没诚意,阮——胭。”
他叫她的名字,叫的很慢,却又很清楚,风一吹,带着他口腔中夹杂的烟味,声音扑面而来,久久的散不去。
她仰起头,少女细长的颈部线条分外好看。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他指骨敲了下额角,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抬步就走,声音留在后面。
“请我去食堂吃顿饭,当你谢过我了。”
风拂过阮胭面庞,掀起他的背影,她还有些愣着,没想到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绷紧的神经,倏地一下松了。
陆矜北回头,望着杵在原地的人影,笑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跟上。”
“哦。”
***
穿过一坞惨败的荷花池塘,日光亲吻过池面,透过年老的松树枝干,慷慨的洒在两人的背影上。
一长,一短。
陆矜北走在前面,阮胭跟在后面,两人中间,隔了大约一步的距离。
两人去的一食堂,眼下还不到十点,不是饭点,所以食堂的人不是很多,阮胭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
阮胭没让他去,这张脸实在太招摇,难保不会引起什么轰动,她不想成为话题中心的女主角。
望了眼五花八门的窗口,阮胭选了一家小碗面,他估计一晚上没睡,吃点面食,有汤有料,暖暖胃。
国庆节那会儿,在桌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阮胭就发觉他的口味比较淡,太辣的和太咸的,他不是不吃,但动筷的频率明显很低。
所以她又和阿姨说了忌口的,五六分钟的功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回来。
陆矜北正在接电话,他指了指桌子,意思是放这儿就行。
傅砚池的电话,阮胭听见他大声嚷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么快就从上海回来了,你不是说至少得后天吗,结果怎么样,对方同意融资吗。”
“还得谈。”
这意思就是没定准。
傅砚池也知道急不得,“行吧,那你现在在哪儿。”
陆矜北说:“食堂。”
“卧槽,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八百年不去食堂一次,今天怎么想到去了。呦,什么风把你这尊佛吹过去了……”
“多话,挂了啊。”
随着人声掐断,陆矜北转了下碗里的汤勺,清脆的碰撞声音响起。
少女把头转向窗外,似乎极其专注,看别人在足球场上踢足球。
只不过刺眼阳光下,少女太过浓密的,鸦羽似的睫毛一眨一眨,轻易之间就将那点心事暴露在日光下。
陆矜北莞尔一笑,也望着外面的足球场,“球赛,好看吗?”
阮胭闷音道,“还行吧。”
看了什么,她却全然记不住,也看不懂。
问完这句,周围片刻沉寂,阮胭见他动筷。
他吃饭的速度并不慢,却让你觉不出来着急,就像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痞坏之外,总带着优雅的矜贵气息。
阮胭看了一会儿,拿起包里的概率原理,翻到夹书签的那一页,开始读。
这本书是灭绝师太课上提及过的,而且着重强调期末考试会考,所以阮胭才借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