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阮胭看了眼他,又瞥见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股票走势图,尝了口土豆丝煎蛋,“我是夸你贴心。”
估计对每一任女友都是这么体贴吧。
“得,嘴里没一句中听的话”,陆矜北抬手抹去阮胭脸上的沙拉酱,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扔进垃圾桶。
“吃好了,就来给我系领带。”
他手边放的那条领带,是阮胭在机场免税店买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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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报道的路上,阮胭一直在回江橙消息。
橙子:【怎么办,下周就是研究生考试,好担心自己考不上,你走了之后,都没人带我去图书馆了。】
阮胭:【别怕,考不上就再来一年,而且你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
橙子:【不行,我真的不能想我考不上的场景,我妈指定逼着我考公。】
阮胭:【体制也不错,安稳。】
橙子:【围城,你懂吗??】
阮胭:【其实我以前就想跟我外婆一样,当个老师。】
橙子:【那现在呢?】
阮胭:【赚钱。】
橙子:【哈哈哈哈,最后一句是因为爱情吧。】
阮胭:【你想多了。】
陆矜北看了阮胭一眼,少女侧着脸和人聊天,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笑的近乎纯粹。
终是没忍住,他长手一伸,夺了阮胭的手机,直接发了段语音,“江橙,你有这功夫去背背马基原理,都比在这儿和她聊天强。”
然后关机,没理阮胭。
到人大报道后的几天,两人也一直没通电话。
倒是那天在校门口接她的博士师姐,望了眼消失在巷口的豪车,想起方才车窗半降,看到的模糊侧脸。
“阮胭,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阮胭见到师姐眼里的艳羡,盯着自己鞋尖儿道,“我哥。”
“哦哦,走,我带你先认认宿舍去。”
研究生生活与在京大,阮胭觉得区别不大,只不过待在实验室的时间久了些,时常会听到很多八卦。
他们会讨论股票走势,也会讨论来自隔壁电影学院与清大的八卦。
从他们口中,阮胭才知道原来陆矜北在清大那一届学生里,是个传奇,附近这几所学校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清大每一年的转专业限制非常严格,金融与计算机更是难上加难,这两个学院的学生每到期末更是生不如死。
陆矜北直接横跨了计算机与金融,修了双学位。
至于他为什么会去苍城,据说是因为他母亲不满意他搞IT,认为他纯属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还搅黄了他在北京的资金链。
他骨子里天生的散漫,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所以在苍城逆风翻盘,搞的风生水起。
一个月后,北京发生了件新闻,陆氏耗资五千亿投的高档小区因为发生工人坠楼事件,股票下跌十个百分点。
事故发生后,记者即使到第一现场报道,了解这起坠楼事件究其根源,来自原用材料。
项目书上白纸黑字写的瑞士进口无甲醛原材料,却在之后检验过程中,证实不是。
此事放在平时,的确不值一提。
一是报道,二是竞争对手肆意夸大。
这次灾祸更像挖了大坑,就等着陆氏往里跳,陆氏之后,矛头直指大院里的老一辈。
烂尾楼立即叫停后,陆氏牵涉其中的高管全被约谈,老爷子清廉了一辈子,也被叫去喝茶。
有媒体在陆家老宅拍到陆林希半夜气急攻心,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短短不过几天,陆矜北暂时接替陆林希的职位,入主陆氏。
实验室的师哥们关心的重点是这次陆矜北接手陆氏之后,他们买的股票会不会起死回生。
师姐们对此毫不关心,连实验都晾在一边,准时蹲着记者会直播,就是为了欣赏那人的绝佳皮囊。
召开记者会那晚,等到宿舍熄灯,平时作息规律的阮胭,一点困意也没有。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很担心他。
阮胭也是学经济的,课上提到过不少恶意竞争的案例,而这次几乎很短时间内,来不及做出公关反应,舆论全部压向陆氏。
更何况,证据摆在眼前。
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暗中较量。
新闻上说他母亲和外公接连住院,再加上公司的棘手的事,现在等待他的就是一团乱麻。
想安慰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貌似一切的话语,这个时候都无济于事。
近乎很轻的叹了口气,阮胭趴在床上,怔怔的看着月亮。
头一次,觉得自己太渺小。
没有用。
帮不上忙。
皎洁月色映在她卷而翘的睫毛上,少女青色的眼皮底下一层晕影。
似一个没有生机的洋娃娃。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宿舍中,倏然亮了下。
【下来陪我呆一会儿。】
光亮一闪而过,阮胭来不及细看,匆忙跑到阳台上向下张望,看见腊梅树下的黑色豪车。
车灯亮着。
直接在睡衣外套了件白色羽绒服,拿起钥匙轻手轻脚出去,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阮胭又跑回去,从行李箱翻出来一袋败火的胎菊,这是上次外婆塞进来的。
给带了下去。
很小的一包,密封在塑料袋里,却盛着她的一汪心意。
这次不是他自己开车过来,司机见到阮胭后,有眼色的下车抽烟。
陆矜北推开一侧的门,“上来坐,外边凉。”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林荫道上的一盏灯,透过开的红艳腊梅,铺洒进来。
阮胭看见男人眼睛里的红血丝,深凹的丹凤眼,略显疲态,那股子放浪形骸全然消失不见。
此刻压他身上的并不是只有一个财团,更重的是,开国延续至今的名门陆家。
阮胭问,“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陆矜北也没了逗她的心思,轻阖着眼,往下拽了拽不舒服的领带,“没有为什么,想你了就过来了。”
没提及一个小时后,他就要出发前往上海,压根没有休息这一说。
阮胭侧过身,手指轻柔的去捏他的太阳穴,“你闭会儿眼。”
“嗯。”
外头的风声簌簌作响,吹的腊梅枝头来回摇动,车里静悄悄的。
陆矜北似乎睡着了。
阮胭停了动作,去外面问司机,“你们待会儿还有行程吗?”
司机叫忠叔,陆家的老人,裹着寒风,面色不豫,“凌晨两点飞上海。”
“好,那我待会儿喊醒他。”
“公子睡着了”,他眼里闪过讶异,对陆矜北压缩行程,专门空出两个小时也要来这儿一趟的不满,稍稍消失,“他这几天一直没合眼。”
“嗯,我知道。”
简单聊完几句,阮胭上了车,必须得赶去机场的时候,才把他叫醒。
陆矜北揉了揉额角,“我睡着了啊。”
这是一个陈述句。
“嗯”,阮胭伸进羽绒服口袋,掏出那包菊花,“开会的时候,泡水喝,降火。”
明明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陆矜北看着却笑了。
他跟着阮胭下车,又说,“让我抱抱你。”
红色的腊梅树下,两人相拥在一起。
陆矜北拾起阮胭头发上的梅花,摸着女人的发顶,突然开口,“你搬去山水别墅跟我一起住吧。”
阮胭在他怀里仰头,瞳仁清亮,又望见他的疲惫,终是不忍心让他失望,“好。”
外面刮风刮的厉害,陆矜北给阮胭羽绒服拉到顶端,“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风呼啸的吹,红梅落在女人的发顶,一片纯白。
像极他们第一年的下雪天,雪中一抹红。
那个时候,陆矜北随性放荡,不知天高地厚。
阮胭红着脸,被他用大衣裹在怀里教怎么换气。
……
去机场的路上,陆矜北在看这次去上海要洽谈的招标。
“刚才你跟她说的?”
这话问了半晌,忠叔才反应过来陆矜北的言外之意,公子是在怨他不该多嘴吗。
他还没回话,陆矜北放下文件,望向窗外,声音薄凉不带温度。
“去青烟那儿领罚吧。”
忠叔一下肃正神色,“知道。”
至于阮胭,搬去山水别墅不过半月,就见到了陆矜北的母亲——陆林希。
一个出身高贵,骄傲却又犀利的女人。
第21章 “他要订婚了”
阮胭进宿舍的时候, 恰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博士师姐,提着逛街的衣服袋子站在拐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 你回来了啊, 这么晚。”
风吹着宿舍的门帘来回的响,拍打在玻璃门上, 一下一下的敲着人的神经。
阮胭张了张唇,“你看见了。”
说的是陈述句。
师姐捏着薄薄的手机,最开始的讶异过后,再看向阮胭之时, 目光里含着探究。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阮胭转头上楼,“没关系。”
师姐跟在后头,看见少女挺直的脊背, 以及清秀脸上淡淡的表情。
像极了从青石小巷缓缓走出的少女, 只肖一抬头,天青色入人眼, 倾泻一地月光。
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学校帮阮胭搬东西。
当时答应他的时候, 阮胭是有片刻的心软,以为要等他从上海回来。或者到时候他工作忙的忘记了这茬,两人心照不宣的揭过此事。
就当那晚, 他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应。
可惜现实不是这样子的。
来接阮胭的是忠叔,他帮着把行李箱放入后备箱,才坐到主驾启动车子。
伸手递给阮胭一个盒子后,忠叔从后视镜看向阮胭:
“公子说阮小姐忙起来会忘记吃饭, 让我带了几样糕点过来,先垫垫。”
“嗯,谢谢。”
忠叔移开眼神,抬头看前方的路,只觉得这女孩话不多,也不知道平时怎么跟公子相处的。
阮胭并不知道忠叔在思量这些,昨晚送走他后,几乎一夜无眠。
早上也来不及去食堂吃饭。
她掀开精致的桃木盒子,隐约有很淡却很好闻的熏香传入鼻中,盒子一共分三层,层层揭开,分别是一小碟冰花酥,山药饼,还有碧绿瓷碗里的宫廷奶酪。
还没凉,发着热气。
阮胭指尖捏了一小块山药饼,贝齿轻咬后,似有桂花香。
每一道,她都尝了一块,已经有些撑了,放下后,支着头没什么心思的望向外面街道。
车里太过寂静,驶出城区后,忠叔和阮胭闲聊了几句。
“阮小姐,家里是哪里的呀?”
“苍城。”
忠叔哦了一声,明白两人在苍城认识的。
“来北京几天,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天太干。”每次用洁面洗完脸过后,脸部马上会干。
“确实,风也大呵,不过待久也就习惯了。”
“嗯。”
忠叔说,“您做稳喽,我们前面有个急坡。”
阮胭点了点头,车下坡后,越矩的问了句,“您一直在陆家工作吗?”
“那可不是”,忠叔笑了下,“从我父亲那一辈,我们就在陆家了,我父亲当年啊,还跟着老首长一起从过军。”
阮胭很快反应过来,老首长应该就是陆老爷子,膝下仅有陆林希一个女儿。
而陆矜北,跟的他母亲的姓。
山水别墅,除了忠叔外,还有一位陈姨,平时负责这边的衣食起居,她上来问阮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缺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告诉她。
柜子里放着一排没拆吊牌的衣服,都是阮胭没见过的牌子,但从材质上能看的出来,价格不菲。
没动,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个女朋友留在这儿的。
每天清晨忠叔会开车准时送她去学校,晚上再接回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两周,陆矜北忙的脚不沾地,上海的行程结束后,还要飞香港澳门一趟,解决点儿私事
陆林希是在一个周末来山水别墅的。
许是大病初愈,与一月前报道里出现的她相比,整个瘦了一圈,但精神还不错。
她毫不掩饰的打量正在浇花的阮胭,“不请我过去坐坐吗?”
“您客气了。”
进门就注意到了,不过阮胭一直没动,眼下便放下水壶,跟陆林希一起进了花房。
没过多久,陈姨端来一壶茶,陆林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说,“你也别干坐着,尝尝大红袍。”
“好。”
阮胭抿了一小口茶,然后就放下,等着陆林希开口。
她今天来,不是白来一趟的。
陆林希倒不着急,慢吞吞喝完一杯茶,欣赏了一会儿花房里开的正艳的金粉、靛蓝玫瑰,才起了话头。
“阮胭,是吗,父母幼年离婚,跟着外婆长大,你舅舅叫姜庭,在苍城一个律师事务所给人家看门,你表弟叫姜子鹏,在职高待着呢。”
她保养极好的美甲轻轻敲着桌板,背诵全文一般,说完阮胭的家庭情况,一字不落。
末了还捏了捏眉心,似是疲乏,“我没记错吧。”
阮胭松开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就松了口气,不由得的笑。
陆林希问,“为什么笑呢?”
“我何德何能,牢得动您把我扒了个干干净净。”
“我这样公然说出你的背景,不会难堪么。”
“以前或许会,但我现在不会”,阮胭目光平静的望向陆林希,“您知道我小时候最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