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听语宫。”
赵舒宜还未睡,似乎是在等他。
他一进密室,她赶紧谢恩。
美人如玉,青丝如瀑。
他的心情不知为何好转不少,似乎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种隐蔽的欢喜和征服感充斥在他的内心,让他无比自得。
“可见到人了?”
“见到了。”赵舒宜杏眼微红:“一转眼快十六年,想不到她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多亏了陛下,否则我们母女哪有相见的一天。这些年我没有白活,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陛下。”
李岱极为受用,执起她的手。
她美目盈泪,是他从未见过的软弱。
“那孩子看到我就想起了秦嬷嬷,说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还说如果秦嬷嬷在就好了。她称呼我为嬷嬷…我心里有些难受。这些年我总在想,我若是晚生十年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三郎,她也会是三郎的孩子。”
一声三郎,缠绵悱恻。
李岱怀疑发妻不贞,已经疑心李长晴不是自己的骨肉。再听赵舒宜这样的话,越发厌恶发妻,也越发怜爱眼前的女人。
赵氏当年是被逼无奈入的宫,而吴宛儿若是不愿,大可以不同意婚事。
当年他不过是个不显的三皇子,上有太子皇兄和二皇兄,这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以吴宛儿的出身,为什么为选择他?
难道是因为吴国公府早知女儿不堪,所以才选中他这个倒霉蛋。
他拳头紧握,牙关切切。
“三郎,我多希望她是你的女儿。”
赵舒宜的声音又起。
恍惚之中,他似乎觉得那就应该是他的女儿,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属于他一人。他紧紧搂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没有看到怀中女人的神情,是那么的冷漠。
为了活着,赵舒宜连尊严都抛弃了,又何况是这些虚情假意。
她的女儿,死了。
那个孩子,没有等到和她相见的一天。如果不是宓宓,她永远不知道这个真相。为了她的孩子们,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和忠亲王妃的世子定了亲,我知道是三郎你心疼她。这些年你把她养在王府,又给她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纵然是亲爹也不过如此。”
李岱心中越发受用,他虽贵为帝王,后宫妃嫔众多。但最得他心者,非赵氏莫属。赵氏是他这一生中真正动心的女人,也是最合他心意的女人。
他的女人生的孩子,当然是他的孩子。
这样的错觉让他无比兴奋,这一夜自是浓情蜜意不提。
天子暗卫手法奇多,不出两天已查到程家父女的下落。程家父女被迷晕带到他的面前,他一看到程世珠那张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世珠的脸,有四五分像李长晴。
如果说他们不是姐妹,谁也不信。
他以为自己会很愤怒,谁知却平静至极。或许是早猜到了答案,或许是自己并不是什么遵守伦常之人,他竟是很快接受了事实。
平静之后,是冷到极致的杀意。
他可以不在意,却不能容忍背叛。
何况是这种令任何一个男人都引以为耻的通奸。
“送回去。”
暗卫愣了一下,立马领命。
他没有杀程家父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赵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宫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爱慕他的权势。她们讨好他,在他面前极尽媚态和迎合,无一不是想从他身上获得利益。
只有赵氏,是真正爱他的。
她愿意背负着违背世俗的压力,愿意做他见不得光的女人。即使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女儿,也是他李家的血脉。所以这些年他李家的骨肉在受苦,而别人家的孩子却能堂而皇之地混淆李家的血脉。
吴国公府,真是好啊。
将那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嫡女嫁给他,让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乌龟王八。还有杨家,竟然把绿帽子戴到了他的头上。
偏生他还不能声张。
还有杨氏,必然也是一个知情,或许还是替那对狗男女遮掩之人,一如那个史夫人。
他突然大笑起来,一旁的福公公头埋得更低。
*
程家父女被秘密带走,又被秘密送回。他们父女二人只觉得是睡了一个极沉的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他们父女二人已经远在朝天城几百里之外,在一处小镇上落了脚。这处小镇有程大生的姨母,他们算是投亲。
这几日程大生已经找到了新的铺面,准备操持老本行。程世珠的心也安下了许多,渐渐少了初时的胆战心惊。
他们父女二人都以为一切顺利,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暗处盯着他们的不止一家,除了司马延派去的人,还有柳皇后的人。这一夜过后,两派人马都消失了。
司马延收到消息,眼神微凝。他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以帝王的心术,是绝不可能放过那对父女的。
他告诉苏宓,陛下应该已经知道李长晴不是李家人了。
苏宓杏眼一亮,“他知道了!那真是太好了。”
她迫不及待看到李长晴落魄的样子,她一定会上前踩一脚。她等不及看到对方露出惊恐害怕的样子,一如记忆中的那种惊惧。
等到替原主报了仇,她就计划带妈妈离开朝天城。
“我真想看看李长晴知道自己不是李家血脉时的表情,肯定特别有意思。”
“不过这样的丑事,肯定不会大白天下。吴国公府树大根深,要动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没关系。”苏宓笑了笑,“以前李长晴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不能伤到我,但她依然有办法让我担惊受怕。既然陛下已经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你说以后我若是暗中对付她,陛下会不会也像从前一样视若无睹?”
“会。”
司马延看着她,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的她似乎渐渐入下了伪装。那个懵懂可怜的女子,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
他果然不够了解她。
“这些事情暂且先放一边,我们静观其变。”他突然扳过她的脸,“你马上要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
“及笄?”她喃喃着,“过生日啊,我都忘了。”
原主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因为秦嬷嬷以为她的生辰就是妈妈的忌日,所以这些年连提都没有提过。
而今她知道妈妈没有死,这个生日当然可以过。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银子。
她只恨钱不够多,以后不能给妈妈好的晚年生活。
说到赚钱,她好像很久没有在这方面用过心思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先是计划出逃,后来又被找了回来。紧接着她和司马延定了亲,现在她又找到了妈妈。
事情太多,她完全没顾得上。
眼下是时候把赚钱大计提上日程了。
第65章 生日蛋糕
当她又以做梦为由向司马延说出自己新得的两个精怪故事时, 心里其实是有些发虚的。司马延又不傻,难道真的看不出她的伎俩吗?
不过司马延没有拆穿她,她就当他没有看出来。
新编的故事一个是书生和狐狸精的虐恋情深, 一个是仙女下凡的催泪爱情。司马延什么也没有说, 只与她说了会和上一本一样结算。
他离开时,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料他突然回头, “你是不是很喜欢银子?”
啊?
这都被看出来了。
也是,如此努力想法子赚钱,不是喜欢银子是什么。人生在世,有几人不喜欢钱, 她喜欢钱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她笑得极为无辜,“银子可以让人活得很好,我想有很多的银子,我想买很多好吃的, 我还想买礼物送给你。”
“我知道了。”他说。
他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很快就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不到两个时辰后红岭领进一群抬箱子的人。那些箱子应该极沉,每个都用大铜锁锁着。
红岭把钥匙交给她, 说这些都是司马延送给她的生辰之礼。她心里疑惑着,他送的礼物也未免太多了。
“这是什么?”她问。
红岭笑道:“表姑娘, 你打开看看。”
苏宓一脸疑惑,上前打开一个箱子。白闪闪的银子险些晃花她的眼,满满一箱都是大小一样的银锭子。
小竹惊得嘴巴大张, 这得有多少银子啊。别说是她, 刚开始的时候红岭也是惊得迟迟说不出话来。
“世子…这是做什么?”苏宓不解。所以司马延之前确定她喜欢银子,就是为了给她送银子。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郡主说了,让表姑娘玩的。”
“给我玩的?”苏宓纳闷极了,司马延是什么意思?送来这些银子让她玩, 怎么玩?是怕她漫漫长夜睡不着觉,然后撒满地再一个个拣起来?
别人睡不着拣佛豆,他让她拣银子玩。在他的眼里她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让她打发时间。
整整九口大箱子,齐齐码放着大小一致的银锭。这天下熙熙攘攘,大多数的人都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都说财帛动人心,这么多的银子用来玩,就不怕她起坏心吗?
司马延啊司马延,可真看得起她。
红岭走后,小竹还处在震惊中,拼命咽着口水,“表姑娘,这要怎么办?”
苏宓也不知道要怎么弄,这么多的银子拿来玩,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说她爱钱,但这些钱又不是她的。
如果说这是司马延哄她开心的法子,未免也太直男了些。
“表姑娘,这会不会是聘礼啊?”小竹突然语出惊人。
苏宓惊呆了,不会吧?
她问自己,她真的要留在王府,然后嫁给司马延吗?妈妈怎么办?她还想带着妈妈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认识她们的地方生活。
王府为她做的已经够多,她这辈子也难还清。妈妈那样的身份,倘若被人察觉出蛛丝马迹,那样的后果她不敢设想。
或许她和司马延本就无缘,是她自己硬往他跟前凑,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最终都会走向不同的人生路。
都说是给她玩的,这些应该不是聘礼吧。
“表姑娘,这些银子就这么放着吗?”小竹又问,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想到这些银子就随意摆在屋子里,她恐怕连觉都不敢睡。
“先放着。”苏宓左抛一个右抛一个,“咱们来数着玩,然后堆着玩,再然后摆着玩。咱们就当它们是石头,怎么好玩怎么弄。”
小竹再次咽口水,这么多的银子她可不敢当成石头玩。郡主可真够宠表姑娘的,竟然让表姑娘玩银子。
表姑娘也真心大,还真拿银子当石头玩。要是让她老子娘知道她现在是未来世子夫人的大丫头,还能成天丢银子玩,怕是欢喜得快疯了吧。
不是苏宓心大,而是苏宓知道如今的王府戒备森严,留园周围应有不少守卫的暗卫,寻常宵小又进不来王府,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银子的安全。
她担心的是妈妈的安危,妈妈一日在宫里,她就一日不放心。
陛下确实正如司马延所说,对李长晴的身世和当年的事情隐而不发。宫里宫外一片平静,除了端妃又病了之外,一切如常。
很快,苏宓的及笄日到了。
忠亲王妃一早准备大办,以彰显王府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重视。出乎她意料的事,宫里不仅有皇后送来的赏赐,还有皇帝送来的赏赐。
这下世人再也不敢轻视苏宓,心道陛下怕是在心里已经认了这个妹妹。
绾发、赐簪、礼成。
及笄礼顺利完成,苏宓在众人的祝福下行礼。
她不无酸涩地想,这个礼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她和那个苏宓两个人的。她们姐妹生在不同的时空,却是这样的方式同存于世。
礼成之后,她再到了李昭和李晔。
两人是亲自来给她送礼的,李昭送的是一本食谱,据他说是他整理许多古籍自己编写的。李晔送来的是蛋糕,熟悉的香味熟悉的仪式感,一看就知道是妈妈亲手做的。
“宓姐姐,要先插蜡烛,几岁就插几根。”
蜡烛是红色的,极细。
李昭惊奇不已,“这是哪里的风俗,过个生辰还要点蜡,又不是成亲?”
“你不懂,这是海外的风俗,我听别人说的。”李晔小心翼翼地往蛋糕上插蜡烛,颇有些熟门熟路的架势。
这些年,四皇子的生辰应该都这么过的吧。
苏宓想。
看来妈妈在常嫔的宫里过得还不错,至少有常嫔和四皇子这样的主子,他们应该很看重妈妈的手艺。
李昭明明好奇的要死,又馋蛋糕,偏还要故作正经,“这白白的东西是什么,能吃吗?还有这红红的花,是不是鲜花酱?”
“大皇兄,你且等一等。等宓姐姐吹了蜡烛许了心愿,由她分给客人们吃。”李晔果然深谙流程。
“这么麻烦?”李昭说着,明显有些意动,“倒是有几分新鲜,改日我生辰,我也这么来一回。四皇弟,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这什么蛋糕,你可得也送我。”
“行啊,大皇兄。”李晔一口应下,点亮了十六根蜡烛。“宓姐姐,快许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苏宓闭上眼睛之时,有人进来了。
李昭和李晔同时脸一变,齐齐看向来人。
白衣墨发,如冷玉冰山。
司马延一言不发,径直走到苏宓身后。苏宓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心下划过异样的感觉,却没有睁开眼。
她许的愿望是妈妈平平安安,她们母女将来能永远在一起。
至于其它的,她不敢多贪心。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晔清澈的眼神熠熠,“宓姐姐,你许了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