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延看着她,李昭也在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是,不能说的。”李晔有些失望。
李昭赶紧催促,“快吹蜡烛吧。”
他迫不及待想吃了。
苏宓知道司马延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望着那十六簇窜动的火苗,轻轻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没有人知道她是对谁说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对另一个苏宓说的。
今天是她们的生日,她们是一体的。
以后的每一年生日,她们都会一起过。
蛋糕切开,她首先切一块给司马延。她笑得极为无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愧疚和讨好。
司马延接了过去,凤眼微凝。
李昭等不及了,“小…苏姑娘,我呢,还有我。”
苏宓笑了一下,赶紧给他和李晔各切一块。
他急切地吃了满满一大口,露出愉悦惊奇的表情,“这个生日蛋糕…比上次吃的那种小蛋糕好吃几倍。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母妃宫里的那个杜嬷嬷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大皇兄,这可是独家秘方,不能外传的。”李晔像是生怕他会追问的样子,小脸满是抗拒。“你别问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要是我出银子买呢?”李昭不死心。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以后要常吃才行。
“大皇兄,咱们兄弟之间谈银子是不是有点伤感情。”李晔看上去纠结无比,脸上有着不属年纪的深思,“你准备出多少银子?”
李昭被噎了一下,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司马延出声了,“这样的东西若是做来卖,生意应该不会差。如果四皇子有心,不如我们一起合伙开个铺子。你们出方子,其它的我来负责。除去买方子的银子,额外还有分成。你们占三我占七,如何?”
李昭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这个司马延脑子转得倒是快,竟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抢东西。可是他打也打不过,争也争不过,只能干瞪眼。
他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没有一个人看他。
他委委屈屈地扯了一下苏宓的衣服,“苏姑娘,你看看他们,当我不存在似的。”
司马延也就罢了,他一向怵得紧。想不到年纪小小的四皇弟,竟然也这么有气势。看来父皇说得对,他确实是皇兄弟中最不成气的那一个。
“这我得回去和母妃好好商议。”李晔说。
“应该的,我等四皇子的答复。”司马延看向苏宓,“到时候这个铺子归你。”
苏宓震惊无比,“归我?”
他看着她,凤眼幽深,“女子应有陪嫁。你从王府出嫁,不管你嫁的是谁,王府都要为你备一份陪嫁。”
李昭眼珠子乱转,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他怎么觉得脑子不好使了呢,小美人嫁的不就是司马延吗?司马延还为她准备嫁妆,这是哪门子的风俗?
李晔两只手绞在一起,紧紧抿着唇。刚才他一听司马延说铺子是给苏宓,当下差点就同意了。幸好他反应及时,没有贸然出声,否则定会被司马延看出端倪。
既然铺子是给宓姐姐的,根本没有商量的必要。
苏宓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我……我不能收。那个嫁妆我可以自己赚,我能不能不要?”
“不行,你赚的是你赚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这世间女子,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嫁妆多,以后这王府后院都由你做主,你有什么不能收的?”
话是如此,但苏宓更心虚了。
她真的不值得。
李昭起哄,“没错,以后你是世子夫人,再以后你就是王妃了。这些东西迟早是你的,你不过是早些拿到手而已。”
李晔附和,“道理是这样的,宓姐姐你就收下吧。”
“我…”苏宓艰难点头,心道她以后走了这些东西司马延自然会接手,“好吧。”
司马延凤眸又深,似乎窥见她的心思。
他修长的手握成拳,背在身后。
李昭没心没肺地道:“你们赶紧吃啊,你们再不吃我可不客气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纵然尊贵如皇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见这蛋糕有多好吃。
“等你们铺子开张了,我定然是最忠心的常客。”
“大皇兄以后随便吃,全算在我头上。”李晔豪气十足,拍着胸口保证。
这下可把李昭感动坏了,一口一个好兄弟。别看他们之间相差六岁,论起幼稚来,李昭反倒像弟弟。
李晔机灵的目光一直瞄着苏宓和司马延,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太对。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送走他和李昭后,司马延问苏宓还有什么想要的。
苏宓心道,司马延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司马延看着她说。
所以你别想离开我,我会倾尽一切满足你。
她垂眸,“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不信,她明明藏了很多心思。这种感觉让他惶恐,好像怎么抓也抓不住似的。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么静静看着她,他要的是完完全全拥有她。
“如今你已及笄,大婚之事也该提上日程。我会让父王母妃选个黄道吉日,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她震惊到失语,“大…大婚?”
“对,大婚。”他垂着凤眸,遮住眼底的失望。她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嫁给他,她是不是从来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她难道还想逃吗?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已经定了亲,年纪到了自然要成亲,你不会没有想过吧?”
苏宓确实没有想过结婚,即使在她不知道妈妈还活着之前,她也以为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其实认真想,她可能其实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有那一天。
“我…当然有想过,就是觉得…这会不会太快了,我觉得我还小。”
“不小了。”他说。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材。
咦,好像真的不小了。
第66章 开始了
蛋糕铺子开起来的时候, 着实在朝天城轰动了一把。铺子既是苏宓的,苏宓便请了一个可信的糕点师傅。
那师傅不是别人,是张老汉的二孙子张盛。那条巷子的人都知道, 张家人攀上了王府。不仅大孙子进了军营, 二孙子更是成了王府铺子里的师傅。
任谁想通过张老汉巴结王府,张老汉都是一推二装傻。私下却是和自己的妻子给赵贵妃烧纸钱, 感谢赵氏母女对他们家的大恩大德。
隔壁的沈家兴很是纳闷,实在想不出张家人怎么会突然入了世子的眼。随着王府像是忘了他一般,沈家最近冷清了起来。或许他应该学学贾方正,再寻常新的门路。
原来的客似云来好像做梦一样, 沈母再也不说香火旺自家,逢人便说那香火怕是吹歪了,这才旺了张家。
张老汉也不争辩,依旧每日做着卖点心的营生。
蛋糕铺子的生意极好, 以生日蛋糕最为紧俏。京中不知何时掀起了一股过生日的风潮, 订单差不多排到年底。
明眼人都知道,铺子的东家虽是苏宓, 但背后是忠亲王府。再者蛋糕的做法与时下的点心大不相同,旁人不知方子根本无从模仿。
一时间, 苏宓伊然成了世人口中的好命姑娘。百姓不知她的身份,直说她是一个有福气的。孤女之身养在王府,还能许给王府世子。
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 苏宓一笑置之。
自从端妃病后, 一直不见好转。
天气正热时,听说端妃被送到京外的别苑养病去了,同去侍疾的是大公主李长晴。在许多人眼中,这是陛下对端妃的圣眷与体贴。
无论是朝堂还是宫中, 似乎与之前没什么区别。然而猜到内情心知肚明,陛下应该是要开始算账了。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吴国公府的老夫人迎来了自己的寿辰。吴家大肆操办,几乎宴请了京中的世家大户,还在苏宓的铺子里定了一个生日蛋糕。
寿宴那一天,忠亲王府全家一同赴宴。
吴老夫人的气色不错,整个国公府喜气洋洋。
苏宓不相信以吴国公府的人脉和感知,会一点也察觉不到陛下的不对劲。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大办宴席。
最后还是司马延的一句话解了她的疑惑,正是因为不明陛下的意图,所以才会有此次的寿宴。如果陛下一如既往宠信吴家,今日必有赏赐。如若不然,宫中不会给吴家任何脸面。
君臣之间,从来都是你试我探。
曲婉儿再见苏宓,已经很难将眼前这个隐有贵气的貌美少女会是以前那个懦弱胆小的孤女。明明是一个人,却给人一种焕然重生的错觉。
到底是贵气养人,便是农女跃了龙门成为王府未过门的儿媳,恐怕也会凭空生出这样的贵气来。
她目光阴沉,实在是自己最近太过不顺。
连大公主都出京侍疾了,她这个伴读还有什么风光可言。虽然不知宫里发生过什么事,但她明显感觉到大公主似乎不受宠了。
这种感觉让她不安,她原本以为大皇子妃之位于她而言唾手可得。若是她再争取一二,东宫说不定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谁成想端妃又病了,大皇子的婚事根本无人提及。大公主又失了宠,她哪里还有什么路子可走。
曲夫人努力往亲近忠亲王妃,无奈这个表姐不冷不热的。母女二人皆是一脸失落,仿佛这一室的欢声笑语都是别人的。
吴老夫人把苏宓夸了又夸,夸得苏宓心生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一个丫头倒茶水打湿她的衣服时,她心道果然如此。那丫头不停地告罪,她当然不能计较。只是衣服湿了怎么办?
举凡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外出做客,为免意外失仪,大多都会准备一套置换的衣物。然而千百年来,多少姑娘的名节栽在这件事上。
苏宓坐着不动,任那丫头说了好几遍带她去换衣服的话。
忠亲王妃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想知道苏宓会如何应对。所有人都看向苏宓,以吴玉清的眼神最为热切。
“湿衣易病,苏姑娘还是去换一身吧。”说这话的是一位面生的夫人。
苏宓站起来,就在大家以为她会跟丫头离席时,她又坐下了。“我嬷嬷生前曾经说过,去别人家做客,莫要轻易离开。有那命不好的姑娘,在离开之后被人推入水中,又恰巧被什么家丁纨绔子弟救起,不仅毁了名节,原本的大好姻缘也会被葬送。还有一些因为污了衣裳去换衣的姑娘更是可怜,无故被猥琐之人看了去,不得不与人为妾或是羞愤自尽。我今日湿了衣裳,要是我去换衣服时也遇到什么说不清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一席话说得众人脸色精彩纷呈,这样的阴私手段古往今来屡见不鲜。眼下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语道破,大多数的夫人皆有几分心虚。
忠亲王妃眼中带笑,这孩子话得愣,但却是堵了别人的龌龊心思。
吴老夫人那叫一个脸色难看,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当场戳破了手段。吴国公夫人城府浅一些,眼神有些飘忽。吴玉清心思最浅,已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恼怒。
“这不能吧,苏姑娘你想多了。这可是吴国公府,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有人说道。
“没有是最好的,我胆小怕事,嬷嬷的交待一日不敢忘。我也相信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不会出那样的事,所以还是去换身衣裳。”苏宓这次是真的离席了,“姨母,我这就去了。我把丑话都说在前头了,如果还出什么丑或是惹了什么闲言碎语,那肯定是有人害我。”
忠亲王妃一脸正色,“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小心,吴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魑魅魍魉。你且放心去换衣服,别说是出什么事,但凡你少了一根头发,姨母也会为你讨个公道。”
这婆媳二人明晃晃地打脸,吴老夫人还要忍着不甩脸子。
旁人看戏看得起劲,说起以前的那些事来。无非是多少年前哪家的姑娘去做客,被外男唐突不得不为妾的事,又或者是哪家的姑娘被人算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最后一尺白绫香消玉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越发的热闹。然而这样的热闹,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寿宴之上,它应该出现在夫人们小聚的茶话会上。
苏宓在许嬷嬷的陪同下换完衣服回来时,国公府后门有一男子被送了出去。那男子一身青衫,神情颇有几分傲气。
不是别人,正是贾方正。
贾方正还当自己交了运,竟然与吴国公府的世子爷交上了朋友。只是他茶水喝了一肚子,也不见世子见他。
他莫名其妙被请来,又莫名其妙被请出去,以为是吴世子戏弄他。
苏宓全须全尾地回到宴席之中,收到的是各种各样打量的眼神。她一脸懵懂,颇有几分自若的样子重新落座,只看得吴玉清怒目喷火。
宴席进行到一半,宫中无赏赐传来。
世家夫人们何况精明,一个个眼神流转,怕是心里都在猜测宫里的意思。吴老夫人再是年长有城府,此时也难免挂了相。
先前苏宓及笄之日,不仅皇后有赏赐,陛下亦有赏赐。吴老夫人一品诰命之身,陛下无动静也就罢了,皇后居然也无任何恩示。
这样的情形从未有过,吴夫人心情沉重起来。
宴席过了一大半,生日蛋糕被抬了上来。竹筛一般大小的圆形蛋糕,上面是寿桃仙鹤,寓意长寿延年。
蛋糕被摆在正中,引来无数夸赞。
这些夸奖皆是对着苏宓的,无关吴国公府众人。
世人趋势,何其明显。
就在吴老夫人强颜欢笑准备分蛋糕时,苏宓出声了,“且慢,这蛋糕不太对。”
“哪里不对?”忠亲王妃问道。
苏宓皱着眉,看似困惑无比,“姨母你看,这蛋糕表层似乎有一层白霜般的东西。”
“莫不是糖霜?”有人问。
“不是。”苏宓摇头,“蛋糕本就极甜,不会再辅以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