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石的手指在
桌案上敲了敲:“没事,是我看错了。”
“你看错了不要紧,差点要把我吓死。”萧文风抚着心口,脸上一阵后怕,坐上的人听见他这么说,抬眼看了两眼,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怎么,你害怕沈采萱暴露身份?”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眼睛却没看弟弟,只是看着窗外,“陛下把萧芷茹赶出宫去,今后整个后宫就是卓氏的天下了,你知道皇家最怕的是什么吗,就是外戚乱权,眼下沈采萱是皇后唯一的命脉,我怎么看着你担心她,胜过担心咱们萧家?”
萧文风听见这话紧忙绕到大哥跟前,眼中闪过急切之色:“大哥,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知道陛下这事做得不地道,可卓氏不是还未兴起嘛,如今能说得过去的,就他们兄妹两人,哪来的外戚乱权。再说,你就算看不惯这个,也别拿一个小姑娘出手,萱儿才……”
“萱儿,”萧文石打断他,“叫得还挺亲,她是你什么人,你是她什么人,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萧文风被堵得呼吸一滞,往常大哥教训他,他绝对不多说什么,可这次却忍不住了,他上前,面色坚定:“我与她毫无瓜葛,只是陛下要我保护她,想必陛下是什么意思大哥也清楚,你若是擅作主张……”
他看了看萧文石的屁股,扭头冷哼一声:“是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
萧文石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指着门的方向:“滚。”
朝堂上发生的争论没过多久就在后宫传遍了,但要说传遍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传到了玉照宫而已,如今浩大的皇宫真正住人的地方没有多少,容卿听说李绩在朝堂上维护她,双眼空洞地吃着冰镇葡萄。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殿里还阴凉些,让人不愿出去半步,倒是那个猴儿一样的姑娘还是喜欢出去疯跑,如今后宫里安全得不像话,容卿也便由着她。烟洛跟容卿转述朝堂上发生的事,脸上还是喜色多些。
“奴婢瞧着,陛下还是很维护娘娘的。”
容卿愣愣地点点头。
“是得这样,他要做样子……”
烟洛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思绪便慢了半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容卿已经把整个盘子的冰镇葡萄都吃完了,
剩下一堆葡萄皮,和籽。
“娘娘怎么都吃了!虽说夏天热些,可也不能这么贪凉,算日子,是不是小日子快来了,到时候又捂着肚子喊疼,奴婢可不给您揉!”烟洛说着说着来气了,俨然像她是个主子似的,容卿眨眨眼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是小日子快要来了吗?”
“对呀。”
“我都给忘了。”她把烟洛数落的话打了个岔,吃光冰镇葡萄的事就算不了了之了,可是低下头的时候,她眼中却出现一抹担忧。
抚着肚子,凉凉的,挺舒服。
要不要吃药呢……
“燕还寺的事怎么样了?”容卿忽然抬头看向烟洛。
“回娘娘的话,人已经带回到汝阳王府了,她不肯走,说是一定要等王爷回来。”
“让她等吧,”容卿并不在意,“这次实属意外,本来还想让她在那一直等到大哥回来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管在哪等,那个身份都要抹去,就让洛宝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烟洛闭口不言,主仆二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容卿就抚着肚子站起身来,装作无辜地看了看外面:“里面还真有些冷,咱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肯定是吃冰吃多了,身子也冷了。
烟洛看破不说破,要扶着她出去,谁知道刚踏出门槛,就撞上了玉竹。
“怎么了?”
“是王氏,在宫外递了牌子,听闻娘娘小产,进宫探望的。”
容卿看了看一旁的烟洛,眼底有些失望,本要去晒晒太阳,有人来了,她总要去床上装装样子。
“要不奴婢回绝了?”
“不必,”容卿摇摇头,“让她过来吧。玉照宫铜墙铁壁,别人进不来,我也不出去,小产的事是不是真的,外面怕是有人说嘴,让人见证一下,总好过别人无端猜测。”
容卿转过身去,一边叉着腰一边转着手腕:“还好我今日本就精神不济……”
烟洛听到容卿低低咒骂了一句什么,话音不清,但看那模样着实有些可爱。
王氏不是第一次进宫,没有初时那般老土了,她那些牌子,在领路宫人的带领下径直去往玉照宫,身后还跟了一个低垂着头唯唯诺诺的少女。
少女穿了一声夏衫,布料看着是顶好的,只是那
样式有些上不得台面,胸前来了大大的衩,眼下一片雪白,要不是肩上披了一个披帛,让一个迂腐书生看到了,非要遮眼说声非礼勿视。
领路的宫人自然是玉照宫的人,看到王氏带了这么一个俏媚的小姑娘,又正逢主子小产,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没得多看两眼,多表现一下鄙夷。
王氏倒是能看出来,可也没觉得有多丢脸,那宫人越是这么在意这么厌恶,就越说明自己这个侄女姿色不差,是能给人带来威胁的。
虽然跟卓容卿比起来,侄女的美还万万不够,可男人嘛,都喜欢尝鲜的,光有美的皮囊可不行,还要有手段,要有花样。
“燕儿,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得了?”
“是……记得了……”声音也微弱,身子已经忍不住打颤了,王氏就是这点不满,她偷偷握住王子燕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燕儿,别害怕,话姑母替你来说,你就按照姑母的意思照做就好。”
“是。”
很快,两人就到了玉照宫门前,宫人上前跟值守的人说了两句话,王氏等了片刻,伸长耳朵去听,就断断续续听到什么“陛下”“冷落”,字不成句,但看那宫人脸色不太好。
莫不是因为皇后小产,陛下冷落了皇后吗?
可是今天早朝上还传出陛下为了维护皇后娘娘同朝臣抗衡呢。
她带着满腹疑问跟着宫人走了进去,容卿“小产”,自然是躺在寝殿里,一路到了寝殿,那王氏看到床上躺着的虚弱的人,也不敢露出丝毫笑意,先是拉着侄女俯身跪拜。
“皇后娘娘福寿金安。”说了句吉祥话。
“起来吧,”容卿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烟洛,奉茶。”
“是。”
立侍一旁的女官应声,转身去奉上茶水,旁边准备了椅子,只不过只有一张,王氏自然是自己一屁股坐上了。
“娘娘刚刚小产,身子是最虚弱的时候,妾身带了些补品,虽然知道宫中应该应有尽有,可是这也是老爷和妾身的一点心意,娘娘务必收下。”王氏进一趟宫,自然不能空手而来,拎着几个礼盒,倒像寻常人家串亲戚了。
容卿看了烟洛一眼,烟洛授意,将礼盒接过,转身去了侧殿。
“
有心了。”容卿并不熟络,言语间一声尊称都没有,王氏心里暗骂一句,扬颜却是一张大笑脸:“娘娘说得哪里话,要论辈分,娘娘也是要唤妾身一声婶娘的,妾身看娘娘就像看自己闺女一样,不用这般客气。”
容卿侧躺在床上,额头上缠了抹额,面色苍白,听王氏这么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来看望本宫还带了礼来,是你客气了。”
不痛不痒地给她顶了回去,而且自始至终也没称她一声婶娘,王氏看她不接招,心里有些急,便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容卿床边坐下。
容卿一路看着她,倒是没有出声制止,王氏还假模假样地握住她的手,抹了一把眼泪:“之前见着还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呢?婶娘看你的样子实在可怜,你在深宫里,平时也没几个说体己话的,我刚在玉照宫门外,听见有下人说嘴,说陛下近来冷落了娘娘!”
王氏苦口婆心:“娘娘,您可千万要多些心眼,咱们做女人的,最重要的就是拿住男人的心,别管是用什么手段,娘娘身前没个长辈,有些话妾身不说,怕是没人来说了。娘娘现在刚刚小产,身子不方便侍奉于御前,陛下又刚下了那样的旨意,打脸是不肯的,可男人嘛,又有几个忍得住的?要是让他宠幸了那些水蛇一般的宫女,到时候这口气您还得吞下去,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先把陛下维护住,总比那些宫女强……”
她说了一长段,连口气都没喘,容卿正扮演柔弱不堪的女人,几度张口要打断她,她却说得飞快,愣是插不上一句话。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容卿刚张口,外面就传来熟悉的通传声。
是王椽的声音。
王氏一听陛下来了,眼睛立马放出光来,顿时就喜不自胜了,她来是想把侄女留下,可是要说动皇后还要费费嘴皮子,但陛下亲自来了,事情就好办许多。
李绩脚步匆匆,进来后一眼都没看向别处,径直朝床前走来,王氏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急忙躲开去,李绩坐到床边,握上容卿的手。
心在扑腾扑腾跳。
容卿皱着眉,想要白他一眼,早晨的火又被勾了起来,奈何有外人在
这,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泄。
“身子好点了吗?”李绩是真心在问,但是问的事情跟王氏心中所想的却完全不同。
容卿当然听明白了,但她一腔激愤却无处抛洒,只得摇了摇头:“没有……”
李绩就有些着急。
“还疼?”说着赶紧给她身后的迎枕撤去,让她好好躺下,知道她在装样子,不能朝自己发火,可眼里也不像真的有火,李绩做错事之后顿时大起胆子来,沉脸说着,一本正经,“下次朕慢些。”
王氏听着一头雾水,皇后小产身子难受,跟陛下快慢有什么关系。
但她也不想再在这当透明人了,走到王子燕身边拉着她又跪了下去,这次是给李绩问安。
李绩好像才看到她们一样:“平身。”
王氏还是挺害怕李绩的,一看到他的脸,就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陛下来都来了,是个好机会,她只好心里壮胆,硬着头皮上,陛下总不会杀了她吧。
“刚才妾身还在跟娘娘商量呢,没想到陛下就过来了,正好,燕儿,快见过陛下。”
王子燕玲珑身段,瞧着一点也不像出身农家,娇声娇语地问了安,李绩却是看着王氏:“商量什么呢,让朕也听听。”
王氏心花怒放:“娘娘身子多有不便,妾身正好有个侄女,虽然粗手粗脚的,可十分体己人,她进宫来侍奉娘娘,总比别人更放心些……”
她这话说得十分讨巧,不说塞人给皇帝,直说人是来照顾皇后的,理由正当,看似走了远路,实则是捷径,毕竟皇后娘娘还在这,她直接说人是给陛下暖床的,岂不是不给皇后脸?
王氏想得很美,她是不知,当初有个正经太后想要给李绩塞人,都没得到一个睁眼看呢,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婶娘,也想来皇宫里打秋风。
烟洛远远看着,心里鄙夷,却一点也不担心。
李绩一直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容卿时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王氏一看没人说话了,急忙给王子燕使眼色。
王子燕看到,急忙去端茶,扭着水蛇腰就过来了,她也想荣华富贵,也想得人仰视,原本还有些心惊胆战,可一看到李绩的人,就千般担心万般忧虑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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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皇后七十五课!!
容卿长这么大见着的人多了, 还真没见过行事如此大胆不计后果的人, 她性情审慎为先,常常三思而后行,最擅长地便是遮掩。
倘若……倘若真要勾引人,也不该是她这般样子, 对眼前人都不作了解呢, 端着茶凑近来, 算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容卿事不关己地看着,想看看这人手里还有什么伎俩, 就见王子燕低眉垂首,娇羞地遮住半面,白花花的胸脯有意无意地向前挤。
她知道荣华富贵摆在眼前,人总是要做个取舍的,悬崖边看见一锭金子, 再难再险,耀耀金光也能遮掩住脚下万丈深渊,王子燕就像见到了那锭金子的人, 不顾后果地施施然凑上前去。
姑母说, 富贵险中求, 她没见着时是害怕, 见着了, 就觉得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王氏禁不住扬起嘴角,却没等她笑完,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就一股脑都飞到她脸上了!
“啪——”
“滚!”
先是被子落地的声音, 再是李绩怒极的呵斥,王氏僵在一处,愣了一愣,才将碰不碰的捂着脸大叫起来。
王子燕也摔到在地,她有些莫名的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上面的人。
变故发生得太快,谁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床上躺着的容卿都微微愣怔,错愕地看了看他。
李绩进来时兴致正好,还有空来逗趣她,她族亲带了亲侄女过来意欲何为,不用明说大家也猜得清楚,容卿也不知他要怎么应付这两人,便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实则也是想试探试探。
谁知刚刚只是刹那间,他忽然就变了脸,将那弱不禁风的娇躯毫不留情地推开,倒是一点都没怜香惜玉,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现在正闭着眼理顺呼吸,额头上青筋爆出,脸上也满是嫌恶,膝头上的拳头紧紧攥着,那模样,仿佛在极力压制腹中翻腾的恶心。
老实说,李绩平时笑里藏刀时候更多,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定,不该这么大反应才是。
“四哥?”容卿唤了他一声,并非是因有外人在这而刻意做戏,李绩眼下的举动太过反常,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谁知床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都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背影僵了僵,竟又转过去许多,故意躲着她,不让她看他的脸。
那王氏疼得哀嚎着,如杀猪般哭天抢地,脸上被烫得通红,好在那茶水也不是用滚烫开水刚调出来的,褪一层皮是不会,就是会疼痛难忍,王子燕趴伏在一边,哪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看献茶失败,陛下那么厌恶她,都没给她机会再做小动作,也委屈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