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彩锦和周彩薇在他的对面坐下。
周彩锦开口道:“茂学哥哥,你若是喜欢在这里吃饭,往后我每天都陪你来!”
嗯,陪你来,不是陪你吃。周彩锦才看不上这种小食肆的饭菜呢。
夏鱼的视线被那两个少女吸引过去。
她们一个是祭月大典那天追张茂学的少女,一个是中秋夜在花灯摊子遇到的温柔少女;这两人虽是姐妹,相貌却一点也不相似,就连性格都截然相反。
张茂学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要吃饭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说完,他便回头向夏鱼要了点菜板。
周彩锦一下子认出了夏鱼,惊声大呼:“那天我见过你,原来这间食肆是你们开的呀?”
周彩薇闻声抬起头望去,余光一瞥,便注意到站在柜台后的池温文。
她神色间的惊诧一闪而过,他怎么会在这里开食肆?!
那天周彩玉抢鲁青青的花灯时,她就注意到了池温文,不仅是因为他相貌俊美,长得与池府大公子池旭阳有些相似,更重要的是他的才学。
放眼整个东阳城,还没有哪个人能在灯会上看一眼谜题就猜出答案的,这样的人才若是好生培养,将来必成大事。
于是回府后,她便悄悄托人去打听池温文的消息。
没想到,这么一打听,竟然打听到了池温文与池府间的往事,也打听到了池温文现在过得并不好,靠着在镇子上开食肆来维持生计。
震惊过后,周彩薇便立刻冷静下来。
她分析了利弊,决定等过段时间得了空,就去清泉镇拉拢池温文。
往往一个有才华的人,必定有着远大的抱负,而穷苦现实的会让他变得越来越不甘。
等她去了清泉镇后,只需说明自己是助他走上仕途的,再对他略加施恩,她就不信池温文不会感动。
待他来日有所成就,必不会忘记自己施舍于他的恩情,这样,在他辉煌之时也会拉扯一把周家。
但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清泉镇寻找池温文,就在这个偏僻的小食肆里碰到了他。
这让她不得不猜测,这难道是天意?
夏鱼注意到周彩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池温文的身上,心里莫名觉得不痛快,便一步挡在她的身前,笑着道:“姑娘瞧什么呢?”
周彩薇被挡了视线,不得不抬头望向夏鱼。
她瞧了一眼穿着朴素的夏鱼,温婉一笑:“娘子不必多想,那日灯会我们见过。我只是觉得这位公子的才华超众,才多留意了两眼。”
夏鱼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多谢姑娘赏识,我也觉得我家相公挺有才的。”
周彩薇感受到了夏鱼对她的敌意,她垂下眼睑,柔柔道:“我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公子的,如果他愿意,周府会请城中最有学识的梁先生,助他一臂之力,参加明年的秋闱。”
夏鱼一挑眉,真心实意?天下哪有免费的好事,周彩薇这番话她才不相信是没有目的的。
坐在里面看好戏的范龚听到“梁先生”这三个字,不由地嗤笑出来:“梁先生?”
那个半肚子墨水的老头也能称得上是最有学识的?只怕池温文教他都绰绰有余。
周彩锦听到范龚不屑的笑声,不悦道:“老头儿,你笑什么?你可知道梁先生是谁吗!”
范龚笑而不语,摆了摆手,埋头吃起面前的饭菜。
周彩薇打量了一番范龚,瞧他穿的也是粗布麻衣,还邋里邋遢的,以为他只是寻常平民百姓,没有听说过梁先生的大名,便皱眉柔声道:
“老人家,您或许不知,梁先生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是东阳城各高门大户家都争相邀请的先生。而我们周家有这个能力请到梁先生。”
周彩薇说话的依旧柔声细语,可语调中明显多了一丝傲气,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家中的势力。
范龚不想与这个黄毛丫头理论,继续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炒菜。
周彩薇以为她的话成功吓住了范龚,面上的微笑更深,看来她判断的没错,这人不过是来吃饭的平头百姓。
面对池温文,周彩薇即使没有什么特殊想法,也想彰显一番自己的魅力。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夏鱼,自径起身走去池温文身旁,双目含情,温柔道:“公子的才情若被埋没实在可惜,周家愿鼎力相助,帮公子走上仕途之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周彩薇身材窈窕,柔若柳枝,配上那双含着涟漪的水眸,俨然一副让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怜人模样。
闹了半天,原来是想招安啊!夏鱼心头的火气一下便消失了。
招安她可就不怕了,谁让她先了周彩薇一步支持池温文参加秋闱呢。想当好人,这事可轮不到周彩薇了。
夏鱼甚至想抓一把瓜子,边嗑边看她如何说服池温文归顺周家。
一旁的张茂学看到这种情况差点心肌梗死,他好像一不小心又给老板带来了什么麻烦,周家姐妹怎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池温文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并无与周家交好之念。”
周彩薇咬着粉红的樱唇,神色黯然难过:“无妨,若公子哪日想清楚了,随时来周家找我。”
末了,她柔柔一笑:“相逢即是缘,公子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小女子也定会竭尽全力帮助。”
周彩薇自认她这般体贴入微地抛出橄榄枝,但凡是个男人心底都会动摇的。
池温文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面无波澜道:“谢谢。姑娘要点菜吗?”
“啊?”周彩薇一怔,没想到池温文竟然竟然对她如此冷漠。
她扯了一抹怜人的笑意,甚解人意道:“公子,希望你能多加考虑此事,男儿有志在四方,不该被这些琐事绊住脚步。”
第65章 失策
周家主商, 虽与官府有些交情,却也只是表面的。
如果周家能够培养出一个走仕途的人才,那么将来周家不仅能在东阳城稳固不倒, 甚至还有望进京扎根。
从小培养一个苗子太难了, 时间也太久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拉拢, 所以周彩薇无论如何也想抓住池温文这个机会。
不过,池温文却让她体会到了人生的第一次碰壁。
看到周彩薇像个吃瘪的传销一样,夏鱼心里有些小开心,她敲了敲张茂学的点菜板, 愉悦道:“张公子,今日菜品八折,酒水免费,你要点些什么?”
张茂学心中自责, 被周家两姐妹搅合的也没了兴致吃饭, 便将菜板上的菜样都点了一边:“老板,把这些打包吧, 我带回府吃。”
周彩锦皱巴起清秀的小脸:“啊?茂学哥哥为什么要回府?要不我们一同去青山楼吧,那的菜可比这的好吃多了。”
张茂学听到她呱噪的声音就头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娘曾教过他,对女子不能发脾气。
他克制住心头的烦闷:“我要带回去同祖母一起吃。”
张茂学的祖母不喜欢周彩锦, 周彩锦自己也知道, 所以张茂学一提自己的祖母,她便停了嘴不敢说话。
范龚吃饱了肚子,起身对一旁的小厮道:“将这些饭菜打包回竹暄书院,我去城北看看古字楼有没有什么新货。”
白庆、张茂学和周彩薇两姐妹听到竹暄学院时皆是一愣。
“竹暄书院?”张茂学惊得张大了嘴。
周彩锦想也没想, 脱口而出:“那不是张大哥五次三番求学没进去的书院吗?”
张茂学虽与张修文不合,但也不愿外人这么说自己大哥,脸色登时就挂不住了。
周彩薇的脸色也很微妙。
不过她暗暗安慰着自己,这老头估计就是书院里负责教书的寻常先生,肯定比不过梁先生的学识。
白庆听到范龚的话,随即想起了白祥就是在竹暄书院读书的。
他起身作了一揖,打了个招呼:“先生原是竹暄书院的,小儿白祥便是在那里念书的。”
范龚哈哈一笑:“我知道那小子,上次比赛输了他还哭鼻子呢。”
白庆听得自己的儿子在书院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蒙先生平日教诲,往后还望先生严厉教导。”
“好说!”范龚爽快一挥手。
夏鱼将饭菜都打包好,递给一旁的小厮,对范龚道:“范先生好走。”
这句范先生直接让周彩薇呆住了。
在东阳城谁不知道竹暄书院的范先生?
竹暄书院就是他成立的,他手下的学生都是个顶个的才学出众,十个学生有七八个都能在考试中脱颖而出。
想要得到他的指点,若是不入他的青眼怎么求都没有用,城中多少高门大户家的后辈都在他那里碰过壁。
而她方才竟然看走了眼,还在他面前炫耀着梁先生。要知道,梁先生见了他也得避让三分。
夏鱼看着周彩薇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爽极了。
在她听到周彩锦的那番话时,便知竹暄书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而范龚作为书院的院长,肯定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所以在范龚走时候,她故意说了一句“范先生”,就是要吓一吓自大的周彩薇。
范龚临出门前,突然回头,问道柜台后的池温文:“你这食肆也开业了,啥时候回书院找我复学啊?明年的秋闱错过可得再等三年了!”
“先生放心,学生两日后便回书院。”池温文给了他一个具体的日期,也好让他提前准备一番。
“那我走了,你可别忘了!”范龚说完,又朝夏鱼挥了挥手:“闺女,我走了,有空去书院看我,顺便给我带点好吃的。”
周彩薇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又被突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
池温文竟然是范龚的学生!以他的才学,明年秋闱必拿前三。
怪不得她刚才发自肺腑地邀请,池温文竟然无动于衷。
周彩薇脑子里乱成浆糊,连自己最后怎么走出有余食肆的都不知道。
因为有余食肆在城西的位置不如城中繁华热闹,送走了几个熟人后,只陆续来了两拨客人。
天色渐黑,秋风刮得树枝乱颤,夏鱼瞧着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的身影了,便让大伙收拾了东西回家去。
李华在家中帮忙给王伯煎药,顺带收拾了家务,简陋的小院被她打理的整洁又利索,叫人看着心里就舒坦。
进了屋,夏鱼将路上买的一块麦芽糖递给洪小秀,笑着对李华道:“李婶,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几个懒人都是得过一天且过一天。”
洪小秀躲在李华身后,怯怯看了一眼夏鱼,没敢接她手中的糖。
直到李华点头同意,她才接过那块麦芽糖,然后小脸一红,迅速又躲在李华的身后。
李华摸了摸洪小秀的脑袋,笑着回道:“你们都是大忙人,一天到晚哪有空收拾家呀,我这是在家闲不住,瞎忙活。”
“李婶,不然这样吧,往后你收拾打扫家里,我每月付给你工钱。”夏鱼不想让李华在家白干活,这些本就不是她分内的事情。
李华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带小秀在这儿住本来就没有付租钱,要是再拿你的钱就不像话了。不过,我有件事想求你。”
夏鱼笑了笑:“啥事,李婶你说。”
“我想接点洗衣裳的活儿,到时候晾衣服布单啥的可能要占用一下院子。”李华说完,又忙补了一句:“我就趁着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洗,不会碍事的。”
夏鱼怔了片刻,道:“占院子倒是没问题,只是这天越来越冷......”
她不反对李华接洗衣服的活儿,可这眼瞅着过不了两个月就要入冬了,用冰凉刺骨的井水来洗衣服简直就是受罪。
李华扯了一抹苦笑,低声道:“没事,年年冬天都这么熬过来了。”
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什么苦没吃过。
“再说了,小亮过两年就得娶媳妇了,小秀也慢慢大了,趁着我还能干得动,多给他俩攒点钱。”
夏鱼知道李华是铁了心想接洗衣服的活,也不再劝阻:
“那行,我让小亮把后头的柴房收拾出来,你以后就在柴房里洗衣服,离水井近,免得风吹日晒了。
这天也越来越冷了,你可以烧些热水兑着用,手上要是生冻疮可就遭罪了。”
李华没想到夏鱼不但借她院子用,还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眼眶一热,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好:“哎,妞妞,谢谢你......”
晚饭时,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这些菜都是食肆没用完带回来的。
夏鱼看着这一桌子种类齐全的炒菜,不由地感慨道:这些菜不涮火锅真是白瞎了。
对啊!夏鱼一拍脑门,吃火锅多方便啊,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还热闹,还暖和。
等过些日子入冬了,食肆推出火锅这种吃法,必定会吸引一波客人。
吃饭间,夏鱼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等吃完饭,她立刻进了里屋,拿出纸笔开始画图。
池温文忙完走进来,看到她趴在桌上写画画,便凑过来问道:“写什么呢?”
铜锅的大概结构图画完,夏鱼吹着上面还没晾干的墨汁:“铜锅子,涮火锅用的。”
“火锅?”池温文问道。
夏鱼指着纸上的结构图,笑道:“在这里面放炭火,就可以边煮东西边吃了。”
池温文扫一眼图纸,疑惑道:“这不是就跟咕咚锅差不多吗?”
“咕咚锅?”
“嗯,这是宫中的一道菜。汤锅中加入鸡或鸭,然后在锅下放置一个火盆,水开后下入青菜、萝卜、豆腐,边煮边吃,等吃完菜,鸡鸭肉也煮烂了,方可食肉。”
听池温文这么一说,夏鱼愣住了,她方才之所以想到火锅,就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没有火锅的吃法!
原来不是这个时代没有火锅,而是原主没听说过咕咚锅这种东西。
池温文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东阳城有几个酒楼就提供咕咚锅的吃法。”
夏鱼捋了捋思路,敏锐地捕捉到池温文话中的一个信息,在汤中加入鸡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