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猪耳朵也好吃!”
“是吗?我买过一回卤鸡爪, 又软又糯滋味可好了, 这次我再加一份猪耳朵尝尝。”
前面排着队的人开始相互交流起来。
周彩薇心中冷笑,一群没见识的人,城中哪个酒楼做的饭菜不比这个小破店的好吃?也就你们这些没吃过的穷人才会觉得这里的东西好吃罢,猪尾巴、鸡爪那种脏兮兮的东西是人吃的吗?
不过, 有一点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上次来的时候食肆还没多少人,怎么几日不见就排起了长队?
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朱阿婆的小孙子——小木头。
前几天,朱阿婆把小木头带到铺子里玩,还没到饭点,小木头就闻见从隔壁传出来的卤肉香味,非吵着闹着要吃肉。
朱阿婆没办法,黑着脸给小木头买了一根最便宜的猪尾巴。
小木头拿了猪尾巴,高兴地蹦蹦跳跳就去路口找小伙伴们玩。
那群小孩正蹲在路口的大树下挖泥巴,瞧见小木头手中香喷喷的猪尾巴,都流着口水围了过去。
小木头在他们“让我尝一口我就跟你玩”、“不让我尝就不跟你玩了”的威逼利诱之下,把自己的猪尾巴分给了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尝完没吃够,就回去找家里的大人闹着买。
买完后,大人们尝着也觉得不错,再加上食肆的定价没别家那么虚高,他们就时不时地来买点卤肉解解馋。
有余食肆卖的熟食又便宜又好吃,一下就被周围几条街的人们知晓了。
由于夏鱼最近忙着做烤鸭,腾不出空多做些卤味,食肆里的卤味每天只有这么多量,卖完就没了,所以大家不到中午就开始排起长队来。
周彩薇长这么大都没排过队,就在她快要站不住时,终于轮到她了。
食肆的柜台被改成一个摆放着各色卤味熟食的长桌。
王伯站在柜台后,问道:“姑娘,您要来点什么?”
本来,周彩薇打算随便买点卤肉,回头打发给车夫算了。
最重要的是让夏鱼知道她来照顾过她的生意。
可是桌上的卤味香气扑鼻,一下就让她馋得口水泛滥。
她想起方才那个大爷说卤肉好吃,便道:“麻烦给我来一斤卤肉。”
王伯歉意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一口空锅:“不好意思,卤肉刚卖完,现在只有卤鸡爪、猪头肉、鸭爪、鸭胗、鸭心......”
这些都是夏鱼处理鸭子剩下来的东西,被她加到了卤味中。
周彩薇越听越难以想象,内脏还能吃?
虽然卤味很香,可她一想到那种血乎淋淋的东西,一下就没了胃口,还是买完赏给车夫吧。
犹豫了半天,她才道:“您看着随便来一斤吧。”
王伯用油纸将卤味包好,递过去:“姑娘,您拿好了。”
周彩薇柔柔一笑,眼中的嫌弃之意一闪而过,她接过那包卤味,踮起脚尖朝厨房里张望:“掌柜的,你家老板娘呢?”
王伯以为她是来过这的食客,今日没见着夏鱼所以随口提一嘴,便笑着回道:“那是我家老板,她有事不在。”
老板?周彩薇听到这个词后,根本难以置信,没想到池温文竟然是个吃软饭的?
果然周文海说得对,文人都是假清高,是她高看了池温文。
这种没有骨气没有志气之人,就算考上秋闱将来也难成大事。
拉拢池温文这件事还是及时止损为好,免得周家白白浪费了感情,到头来也没能将这滩烂泥糊在墙上。
一出食肆门,周彩薇便将那包卤味扔给车夫,笑道:“今天辛苦了,这是犒劳你的。”
傍晚,送了走五个帮工,夏鱼伸了个懒腰,道:“还是请人帮忙轻松,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盯着他们。”
这几天夏鱼都没有去食肆,全权把生意交给了王伯几人,她和李华两人专门负责烤鸭的事。
李华检查着大缸里的鸭子,防止有没被酱汁腌好的,边催着夏鱼:“你快回屋歇歇吧,早起就开始调配酱汁,忙活了一上午,下午还要把第二天的卤味做上,咱几个就属你最辛苦。”
“能赚钱的事不叫辛苦。”夏鱼弯眼一笑,等明天把鸭子晾干,就能上炉烤了。
还好现在天气冷,处理好的鸭子能放上一夜,不然铁定得变馊。
一阵微寒的冷风吹过,夏鱼紧了紧衣领,突然想起了池温文,也不知道这几日他在书院过得怎么样,新买的厚衫是不是又有点薄了?
这么胡乱想着,她就想起了那天送池温文去书院的场景。
回忆着那抹在额头停留不久的温凉感觉,她的手不由地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李华看她傻笑着站在屋门口不动弹,开着玩笑道:“想啥呢,脸都红了。”
夏鱼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娇嗔道:“哪有呀,李婶你看错了。”
说完,她就找了个借口溜回屋中。
赏菊会的前一日,张府派来了一辆马车,将夏鱼院中晾干的鸭子运到张府。
为了尽大可能保持鸭子刚出炉的新鲜热烫口感,夏鱼将预定的几个烤炉全送到了张府,准备在赏菊花会那日掐着时间开始烤制。
她之前有想过把烤鸭换成酱板鸭,这样的鸭子不怕放凉,冷食也好吃。
但是张茂学问过老太太后表示,老太太没吃够烤鸭,就想借着这次机会吃个够,酱板鸭等冬季办赏梅会了再做。
最后,夏鱼思来索取,便想出了在张府现烤现吃的方法。
天还不亮,夏鱼就带着洪小亮、白小妹和李华去了张府,洪小秀离不开李华,便也跟着去了。
只留王伯一人在食肆里,把今日份卤味卖完后闭店。
张府的厨房里,得了吩咐的小厮们给夏鱼几人打着下手,一行人很快便开始烤制鸭子了。
第一炉烤鸭出锅时,张府里来得最早的一批人正好可以在正厅里享用烤鸭。
正厅里摆着四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但是最惹人注意的还是桌子中间那盘热气腾腾的烤鸭。
张老夫人坐在主位,笑得满脸褶皱,手中的筷子先夹了一片切好的烤鸭。
虽是她举办赏菊会的人,但她却一直都没在院子的菊花丛中出现过,因为她一直都守在桌前,等着烤鸭出炉。
先进来的是孙老夫人,跟张老夫人年轻时就认识,两人表面姐妹情深,比了一辈子。
孙老夫人带着丫鬟走进了正厅。
她一进来就看到张老夫人有滋有味的在吃着烤鸭,便笑道:“老妹妹你可真会享受,办了赏菊会,却自己躲在这偷吃。”
这话便是隐晦张老夫人待客不周到。
张老夫人如何听不出这层意思,但她一心惦记着烤鸭,不想跟孙老夫人废话。
她让身边的下人给孙老人夹了一块烤鸭,笑道:“老姐姐尝尝,这是我孙子特意为了我这赏菊会订的烤鸭。”
孙老夫人晚来得一子,儿媳又迟迟没有喜事,家里子嗣单薄,为孙子这事愁得都不能行了。
听到张老夫人炫耀自己的孙子,她心里恼极了,面上却还是挂着笑:“老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只是这鸭子油大肥腻,咱这把年纪可顶不住啊。”
言下之意便是,你有孙子也不咋孝顺,让你吃这么肥腻的东西,就不怕你闹肚子丢了老命?
张老夫人夹起烤鸭,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这鸭子,烤得皮焦肉嫩,滋滋流油。哎呦,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鸭子,就算吃一回也值了。”
鸭子的香味随着张老夫人筷子的晃动,不停地往孙老夫人的鼻腔钻去。
她咽了咽口水,面上撑着笑:“城中好几家酒楼都有烤鸭,老妹妹怕是没去过尝过吧”
张老夫人知道她在嘲讽自己没见识,也不跟她争,指着盘中的烤鸭道:“老姐姐再不吃可就凉了。这烤鸭你若是能在城中的大酒楼里尝到,我便把那支琉璃簪还给你。”
这琉璃簪原本就是孙老夫人的东西,在太阳下一晃,流光溢彩,好看极了,是孙老夫人最喜爱的物件。
不过后来被张老夫人打赌赢了过去,就再也没还给她。
一听自己能拿回琉璃簪,孙老夫人便高兴地应道:“那老妹妹可就把簪子备好咯。”
张老夫人笑了笑,又加了条件:“若是在酒楼中找不来,你就把你那只翡翠玉镯留下。”
“好!”孙老夫人爽快应下。
这烤鸭在城中已经时兴了一阵,各大小酒楼都有卖,她就不信她跑遍城中所有的酒楼,买不来一只一模一样的烤鸭。
孙老夫人拿起筷子,把那块香气四溢的烤鸭放入口中,只入口那一下,她便惊住了。
这滋味简直是绝了!焦脆酥皮的油香带着鲜咸,还透着微甜,入口没有一点鸭子的腥寒之气。
她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老太婆又给我下套了?
第68章 唉
张府的赏菊会直到日暮才结束, 这期间分批来的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赏完菊后, 都聚在正厅品尝张老夫人特意准备的烤鸭。
不少人一尝到烤鸭的滋味就立刻被折服, 纷纷向张老夫人打听是在哪请的厨子。
张老夫人也不掖着藏着,直接就告诉了他们请的是城西有余食肆的老板来做的。
就这样, 有余食肆的名气一下就被传到了城中各户的耳中。
张老夫人这次的赏菊会,因为烤鸭拉足了风头,听着那些边吃烤鸭边奉承她的人,她心底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临走前, 伺候张老夫人的丫鬟送来一个装着白银的小匣子,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夏鱼忙拒道:“先前张二公子已经付过部分银两,余下的用不了这么多。”
小丫鬟一笑,硬将匣子塞到夏鱼怀中:“老夫人说了, 她今儿个高兴, 你们也忙活了一整天,余下的便是辛劳费了。”
夏鱼道:“就算是辛劳费也用不了这么多。”
这些鸭子算上成本和人工费, 统共不过一半的银子,更何况之前张茂学都给过了定钱, 余剩的实在是太多了。
丫鬟想都没想一下,脱口而出道:“拿着吧,我们张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显然这话她平时没少跟人说。
这话深深刺在夏鱼的心上, 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多气人啊,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最后,夏鱼利索收下银子,跟丫鬟道了谢, 带着白小妹几人离开了张府。
能赚这么多的银子,也多亏了大家,夏鱼不是周扒皮那种老板,回到家直接给每人分了二两银子,并且休息一天,让他们明儿个去城里逛逛,顺便给自己添点厚实的冬衣棉被。
余剩的银子她便存放起来,用于缴纳铺面和宅院下次的租金。
第一次摸到银子的白小妹激动地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嫂子,你对我太好了......”
她真的一点也不后悔跟着夏鱼。
夏鱼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收好了,明个逛街别叫摸包儿的偷走了。”
二两银子实在太多了,李华不好意思收钱:“妞妞,有小亮那份就够了,我这就不要了。”
这次做烤鸭出力最多就是李华,每天早早起来给工人们分活,晚上还要再检查一遍。
夏鱼怎么着也不能叫她白忙活一场:“李婶,咱公私分明,你帮我出力,我给你工钱这是应该的。而且东阳城物价高,不比村里镇上,这二两银子你买几身衣服,做几床新被也就没了,拿着吧。”
李婶拒绝不过,只好收下,心里亦是感动的不行。
原来小亮说的没错,他确实跟了个好东家。
当初洪小亮第一次往家拿那么多钱时,她还以为洪小亮学坏了,钱来的不干净,还拎着棍子打了洪小亮好几下。
想到这,李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第二日,几人喜气洋洋地一道出了门,夏鱼觉得今天比过年都高兴。
她去成衣铺买了几件时兴的裙子,顺道给池温文和夏果添两件准备过冬的棉衣。
然后和李华他们了告别,准备去书院看看池温文和夏果。
突然她一个激灵呆住了:“哎呀,我怎么忘记了,今天是休息日。”
她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这都已经中午了,估计两人走都走回家了。
她交待了几人继续逛之后,火速奔回了家中。
一进门,池温文和夏果两人果然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家里。
两人回来时,见家中无人,食肆也大门紧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正要出门找呢,夏鱼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她看到站在院中的池温文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又增添了几分文雅的书墨气息。
两人相视凝望,还没开口说话,夏果很有眼力劲地接过夏鱼拎着的布包,问道:“姐,你们都去哪了,方才池大哥都急疯了。”
“我们去城中逛街了......”夏鱼心里一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当时明明说好休息日去接他们两人呢,她一高兴竟然给忘了。
“你高兴就好。”池温文脸色深沉,眸中划过一丝受伤,原来逛街比自己重要?亏他刚才急得双眼通红,差点就失控了。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屋中。
夏鱼急忙塞给夏果一些银钱,叫他出去买些饭菜。
支开了夏果,她转身进了屋子,对独自喝凉水的池温文谄媚一笑:
“这不是在张府大赚了一笔嘛,高兴过头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下次休息日,我一定早早就去书院门口等着。”
“我没有忘记你们,你看,我今天逛街还给你和果儿买了两件冬衣呢。”说完,夏鱼献宝似的将布包推到他的跟前。
池温文叹了一口气,幽怨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看着她一脸讨好的笑容,心底终究生不起气来:“罢了,下次有什么事在家留张纸条。”
要不是这次范龚抓着他的基本功说事,硬是不同意他中途回家,他又何必如此担忧?
看来五天回一次家这事得尽早安排上了。
“恩,知道了!”夏鱼瞧见他见底的瓷杯,殷勤地又给他满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