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皮肤打了底,肤泽愈发显得光泽白亮,就连右眼尾下方那颗淡红色的泪痣,也摇摇欲坠如眼泪般明艳。
傅司予也不自觉看了她一会儿。
陈星渡往回望,见老刘正冲她招手。
她说:“我好像得过去了,一会儿见。”
……
开幕仪式很快结束,总归是负责表演节目的同学在舞台上表演,礼仪队先行开场,然后再到各个班有秩序地带领入场。
陈星渡今天一反常态地穿裙子、高跟鞋,又化了清丽的淡妆,入场便引起全校同学骚动,尖叫的尖叫,吹口哨的吹口哨。
只有陈星渡本人才知道这高跟鞋有多不好穿,从入场到站定班级位置,她足足扭了三次脚,险些没把自己扭瘸。
腰也酸,浑身简直哪哪都不对劲。
好不容易等开幕仪式结束,陈星渡接下来要准备参加400米、800米和最后的4×200米男女混合接力比赛,现在距离校运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时间,她赶忙去更衣间换衣服。
把身上礼服裙脱下来的时候,陈星渡留意到内裤上的血迹,才发觉今天的腰酸背痛并不是她的错觉。
在举办校运会的这一天,她非常悲催地来了大姨妈。
换好运动服从更衣间出来,除了即将上场比赛的运动员,其余同学都在看台区坐好。见她朝这边走过来,脸色不太好,傅司予问:“怎么了?”
陈星渡白着一张脸说:“我亲戚来了。”
傅司予一顿。
“你等下还要参加比赛。”
“要啊,总不能中途弃权吧。”陈星渡叹气说。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傅司予对她说。
陈星渡在观众席等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见傅司予从入口处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杯,还有一板药片。
他来到她面前,把东西递给她,“拿着,现在先吃一片,如果一会觉得疼,可以再增加一片。”
陈星渡接过来,发现是红糖姜水和止痛药。
红糖姜应该是现煮的,拧开保温杯盖,里面还热腾腾地往外冒着气。
姜水混合着甜甜红糖的味道蒸腾上来,很好闻。
陈星渡一怔,“你上哪弄的?”
“医务室。”傅司予说,“把你小腿给我。”
“你要我小腿做什么……”
陈星渡还没反应过来时,傅司予已经稍弯腰,握住她踩在地上的小腿,指尖松开她的鞋带,把鞋子脱掉。
随后又把她袜子脱了,露出一整段光洁的脚踝和腿部。
他指尖摁在她足内踝尖上三寸的地方,缓慢地揉捻,对她说:“这个位置叫三阴交穴,揉按可以缓解痛经。”
陈星渡霎时脸都红了。
趁没有更多人看到以前,她急急忙忙把脚缩回来,“你干吗呀,好多人看着呢!”
傅司予回头,环顾四周一圈,也就几个人望着他们这边,不多。
主要是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他仿佛并不在意:“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照顾好。”
陈星渡红着脸,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医学世家出身的小孩的通病。
她匆忙说:“知道了!”
-
事实上,陈星渡还是小瞧了自己痛经的程度。哪怕一整杯红糖姜水下肚,又吃了两片止痛药,然而抵不住她一整个夏天疯狂吃雪糕和喝冷饮,这一次来姨妈,还是把她痛得死去活来。
以往陈星渡每个月也会痛经,但这次格外严重。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穿裙子受凉的缘故,一大杯热姜水下肚,脊背还是不停冒着冷汗。
整个人痛得蜷缩在观众席上,抱着肚子,咬紧牙关忍痛,脸都白了。鬓角碎发被冷汗打湿,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200米复赛即将结束,紧接着是女子400米决赛,体育委员过来喊参赛的运动员。陈星渡放下一直摁在肚子上的热水袋,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脚步一晃,整个人差点虚软地摔下去。
是傅司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傅司予皱眉说:“你现在的样子,还要去参加比赛?”
“不去不行,我答应李音了,而且这个项目班上只有我一个人报名,我要不去的话我们班没人参赛。”陈星渡痛得声音都在打颤,一把甩开傅司予的手,往外走,“你别管我那么多。”
……
陈星渡强撑着去到检录处检录,负责检录的学生在她手臂上贴上号码牌,发觉她脸色不好,询问:“你可以比赛吗?”
陈星渡咬牙忍了忍痛,说:“可以。”
女子200米短跑比赛结束,裁判在运动场那边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进场。
陈星渡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是第一个入场的,跟在检录员身后走进赛场的时候,秋日艳阳从头顶无遮无掩地落下,她身上仿佛感受不到丝毫阳光的温度,后背冷汗一直在冒。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世界像是开始晕眩起来。
她在指定的跑道位置上站好,摆出起跑姿势,眼看裁判员在不远处高举起枪,比赛即将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很多重影,裁判的身影被影影绰绰地分割成好几块,像电影里逐渐模糊涣散的画面,她越来越看不清楚。
陈星渡用力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那只让她觉得更晕。
“砰——”
一声枪响,所有运动员应声跑出。
陈星渡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跑了出去,她一马当先,排在所有参赛运动员的最前头。
陈星渡没参加过400米比赛,但她习惯了,做任何事都拼尽全力。
即将迎来第一个弯道,陈星渡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大弯,比其他人要更费力。眼看身后的人要超过她,陈星渡咬了咬牙,使出浑身力气奋力向前跑。
过两百米跑道线的时候,陈星渡甩开第二名将近三个身位远,然而她过早地发力,再加上腰腹部碎裂一般的痛,她体力逐渐吃不消,速度渐渐慢下来。
身后距离缓慢地被拉近。
陈星渡觉得,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输了。
就在她速度渐慢之时,经过观众席,她仿佛看见男生的脸。
傅司予就在距离她十米不到的地方,隔着栏杆,看着她,男生面容一如既往地清淡冷静,只是目光如炬坚定,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班里的同学都在为她加油打气,他也是。
陈星渡忽地觉得,她还不能够放弃。
最后200米!
陈星渡看见远处拉起彩色的终点线,班上同学正在冲她期盼地招手,身后逐渐紧追的脚步声……她一咬牙,调动浑身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最后150米!
最后100米!
最后50米!
第二名的学生几乎要和她并肩冲刺。
就在距离终点线还有10米的时候,恍惚间,她看见男生出现在她面前。
隔着遥远的学生们的欢呼声,喝彩声,裁判手里激动挥舞的旗帜。那一瞬间,陈星渡仿佛忘记自己正在比赛,忘记身后还有生死时速拼命追赶的运动员。
她眼里只有那个男生。
他坐在轮椅里,越过所有欢呼嘈杂的声音,只是那样安静地,期待地,等着她回去。
冲线了。
四周响起雷霆般的欢呼声。
她是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运动员。
紧随着,陈星渡不管不顾地奔向他的怀中。秋季干燥的风拂面而过,带走她身上的疲惫和寒冷,少年身体上有淡淡清爽的薄荷香,让她感受到安心。
她闭上双眼,便失去了意识。
第34章 我的秘密(3) 牵手
再次醒来的时候, 陈星渡在医务室里,夕阳被窗纱过滤成很浅淡的薄光,柔软地铺在她的脸上。
她睁开双眼, 迎上窗外血红色的落日, 被光芒刺得微微眯起眼睛。
紧随着, 房间里天花板上悠悠旋转的吊扇,晚风吹起薄薄的纱帘,一旁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用品和药物,逐一映入眼帘……
陈星渡倏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放着的毛巾掉下来, 牵扯腹部一阵疼痛。
她咬牙忍了忍,身体的不适感依然存在,但此刻她只是感觉有些虚软无力,并不像开始那样难受。
她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处何方,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校医见她醒了,惊讶地道:“你终于醒了, 睡了好长时间。”
“我睡了多久?”陈星渡对事情毫无印象, 她只记得晕过去的前一秒,她明明还在田径场上比赛。
“你说呢,太阳都下山了。”校医指了指窗外。
“糟了糟了。”陈星渡一心还惦记着自己尚未完成的800米长跑和4×200米接力, 掀开被子就要往外面跑, “我还有比赛!”
“诶,你要往哪去,校运会都结束了啊——”校医在身后匆忙喊她。
陈星渡哪管得了这么多,穿上鞋便往外跑。
门打开,她脚步倏然停住,目光对上外面的人。傅司予坐在轮椅里, 正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他目光从她略显得苍白的脸,再到她微微发颤的身子,没穿袜子踩在拖鞋里的脚上。
随后寂冷地开声:“你干吗?”
“我要去比赛啊!”陈星渡焦急地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要往外跑,被傅司予一把扣住手腕。
傅司予皱眉说:“比赛已经结束了,你没来得及去检录,被视为自动放弃。现在体育场上已经没人了。”
“……”
陈星渡一下子颓下来。
她很想像那个熊本熊的表情包一样,背靠墙绝望地滑坐下来。
她朝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床上,两眼放空,神情悲痛地说:“所以说我陈星渡,生平第一次,弃权了。”
傅司予:“……”
傅司予神情无语,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纠结这些事。
他来到她面前,从裤袋里拿出个什么,递过去,“这是老刘让我带给你的。”
陈星渡垂眸。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金牌。
陈星渡一下来了精神,接过那枚奖牌,从床上站起来,“这是我的吗!”
“嗯,400米比赛,你拿了第一。”傅司予说,语气里有夸奖。
“真棒!我还没拿过400米的金牌,这是第一次!”陈星渡开心得原地跳起来,又满血复活了。
傅司予觉得这点她和小孩子很像,情绪总是大起大落,前一秒还在绝望当中,下一秒又能很快哄好。
陈星渡对那块奖牌爱不释手,在怀里又亲又抱。
傅司予问:“你感觉好点没?”
陈星渡点头说:“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在赛场上晕过去的那一刻,脊背衣服全被冷汗打湿,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
要不是她微弱的呼吸和紧拧的眉头,昏睡中时不时呢喃着说她疼,傅司予几乎以为她要死了。
傅司予不太想回忆体育场上发生的事,由始至终,他并不支持她参加这么多的比赛。
他转了个方向,面朝门口:“那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
从体育场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省人民体育场位于南城市中心,夜晚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绝。
要不是她今天身体不舒服,陈星渡原本早就计划好,等比赛结束和一群同学在附近玩玩。
等傅家司机开车过来的工夫,傅司予淡淡叮嘱道:“回家好好休息,别到处蹦跶。”
陈星渡:“……”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能猜中她心思。
她今天心情不算太好,虽说400米拿了第一,但她原本是打算参加800米和4×200米接力的,这下害得班上两个竞赛项目缺席,她良心不安。
陈星渡抠着背包带子,低声闷闷地说:“知道了。”
傅司予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打出体育场,一直低着头,拿脚尖踢路边的小石子。
他说:“800米是没办法了,班上没人能代替你。200米李音替你去跑了,我们班还拿了第一。”
“真的?!”陈星渡眼睛一亮,心情顿时雀跃起来。这人难得的会说话,一句肯定了她800米在全校的实力,一句安慰她并没有影响到全部比赛。
陈星渡开心地说:“那就好。”
傅司予勾了勾唇。
还真像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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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陈星渡把书包一扔,抱起浴巾和换洗的衣物,便一头扎进浴室冲洗。
热水从头上淌下来的时候,带走一身的疲惫和酸痛。今天的表现虽然不尽满意,但她的确已经尽力了。
洗完澡,陈星渡调好明天早上的闹钟,把手机设了关机,以确保无人打扰。然后爬上床,用被子把整个人卷起来,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
第二天早上,陈星渡是被闹钟吵醒的。经过一晚的休息,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好了不少,除了腰腹部略有些酸痛,其他的基本感觉不到。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看一眼闹钟时间,才七点四十分。
打开手机,一通电话便拨进来。
张子染:“渡爷,你醒了没有?大家伙都到了,就差你了。”
陈星渡听到电话里张子染的声音,立马就醒了。
她掀被子下床,“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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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运会是星期五举办的,隔天周末,因为前一天庆典外加运动会的缘故,校领导格外开恩,周六他们可以不用回学校,自行在家里安排学习。
平时玩闹归玩闹,一群人没忘记身处重点班的使命,还有刘振风每天耳提面命他们月考要是再考砸,全都得滚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