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钟帛仁:“这群杀手是他的人。”
  
  姜小乙啊了一声,道:“戴王山降了朝廷,那他的人就是朝廷的人了,难道是重明鸟派他来打前哨战的?”她顿了顿,忽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会认识戴王山?”
  
  钟帛仁随口编纂:“以前他带手下来过培州,我曾见过一次。”
  
  “哦哦。”姜小乙道,“你记性真不错。”
  
  钟帛仁覆手而立,站在原地一脸凝重,姜小乙道:“怎么又是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钟帛仁瞄她一眼,问:“你有何感想?”
  “感想?”姜小乙小心观察钟帛仁的脸色,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挑拨离间的做法,非是正派作为?”
  钟帛仁无谓一笑,道:“离间计是应敌惯用手段,能不费一兵一卒就使敌人自相残杀,是所有将领都梦寐以求之事。”
  姜小乙:“没想到你能这样想,我还以为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她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是真的实打实瞧见兄弟之间恩断义绝,还是令人不胜唏嘘。”
  
  静了片刻,她发现钟帛仁再一次陷入沉思。
  
  “钟少爷……”
  
  “此功不能归于戴王山。”钟帛仁终于开口,“我们得想办法拦一拦他。”
  
  “什么?”
  
  钟帛仁:“韩琌启用戴王山先一步来抚州,是一步险棋,若他真的平息了游龙山的匪患,功劳未免太大了。以他的性格,大权在握,必然后患无穷。”
  
  姜小乙:“平息匪患?哪有你说的这样容易,密狱从前也只是在市井江湖兴风作浪,那跟带兵打仗是两回事。”
  
  钟帛仁斜过眼看她,心道好在你忘了个干净,从前听到戴王山的名字,哪次不是鸡飞狗跳。
  
  姜小乙被他这眼神看得微微心虚,道:“他真那么有本事?”
  
  钟帛仁淡淡道:“这样的人便是双刃剑,用好了万分顺手,但又要时刻提防。”
  
  “你就这么怕他的功劳大过韩琌?”姜小乙笑道,“你同韩琌见过面吗?怎么比我还关心他。”
  
  这话不知触了什么霉头,钟帛仁猛然回头,像是瞪了她一眼,姜小乙奇怪道:“你又怎了?”
  
  钟帛仁瞧着她天真纯净的双眼,内心深深感叹,世事的磨练,当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就像是变幻无常的天气,时而春风和煦,时而狂风暴雨。老天总会在适当或不适当的时刻,随手拨开你的旧伤,检查那些曾经的业障,是否真的了断干净。
  
  他再世为人,看待事物偶尔会生出游离的视角,于是对苍天的这种手段,也看得更为真切。
  
  “没,我没见过他,只是听过点传闻罢了。”他说道。
  
  姜小乙积极道:“那将来若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钟帛仁皮笑肉不笑。
  
  “那可真是谢谢兄台了。”
  
  身后小屋的门突然被推开,明书冲外面嚷嚷:“少爷你多穿点,夜里凉啊!你们一直站在外面做什么?”
  
  姜小乙回头喊:“赏月呢!”
  
  明书:“鬼话连篇!”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被她这样一喊,钟帛仁还真抬起了头,望向天边。
  
  二人默不作声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姜小乙低声说:“我今天听到方天绒哭得那般惨烈,心里着实也难受得很。”
  钟帛仁:“贾奉与他情同手足,他惨死,方天绒自然痛不欲生。”
  姜小乙:“人的生离死别,真是太难预料了。”
  静了一会,姜小乙忽然道:“其实我在听他哭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你说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这样为我哭?”
  钟帛仁不语,姜小乙又道:“与我最亲的人是我的师父,但他是修道人,早已跳脱了常人的情感,不会大悲大喜。”
  钟帛仁仍然没有出声。
  姜小小乙胳膊肘碰碰钟帛仁。
  “喂。”
  “嗯?”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听到了。”
  姜小乙抿抿嘴,干脆直接问了。
  
  “咱们算是好兄弟吧,你会替我哭坟吗?”
  
  “不会。”
  
  “……”姜小乙撇嘴,又道:“不用嚎啕大哭,就稍微、稍微……”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钟帛仁淡淡道。
  
  姜小乙的目光从月亮,转到他的脸,她总觉得他好像说了点不得了的话,可那语气又过于平静了。
  
  “世事无常,你怎么知道我们谁先死,万一是我先死呢?”她像钻进了牛角尖,“你就不哭吗?这般冷血?我已经拿你当自己人呢。”
  
  钟帛仁看向她,缓缓道来。
  
  “小乙,痛哭不是我的习惯,但我的心从来都不是冷的。”
  
  她心中微动,四目相对,反倒是她忍不住眼眶发热,都忘了去问那个“小乙”是谁。
  
  “我真无聊。”她低声说。
  
  他笑了笑,应道:“我看也是。”
  
  
 
 
 
 
114.  114   俗人!
 
  二人像模像样地赏了会月, 再一次说起游龙山的土匪。
  
  “若只是戴王山自己在搞鬼,想挑起匪首窝里斗,倒也好说。就怕他已与哪方势力联合起来, 里应外合, 最后收拢残部,直接向他投降, 那就麻烦了。”钟帛仁道。
  
  姜小乙问道:“若是联合,他会联合谁呢?”
  
  钟帛仁:“总之不是老三老四,老五看着也不像。”
  
  姜小乙:“那不就剩下马六山和金代钭了?马六山向来痛恨朝廷,所以金代钭最有可能吧。”
  
  这跟钟帛仁想得差不多。
  
  “不过, 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具体如何,还要看明后两日的发展。”他低声琢磨,“戴王山心里一定很急, 如果他真有争功的打算, 必然要在重明鸟到达之前搞出名堂……”
  
  姜小乙看着他逐渐凝重的脸色,道:“你对朝堂之事如此上心, 又是个读书人,以后有机会考取个功名吧。”
  
  钟帛仁斜眼看她。
  
  姜小乙笑道:“看你将各种关系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 想来也是个做官的好手。”
  
  这话将钟帛仁的思绪彻底拉断。
  
  她是褒是贬?是恭维还是暗讽?他什么也瞧不出,最后只留一声长叹,背过手, 懒散道:“罢了, 确是多余说这些。”
  
  姜小乙过去,揽住他肩膀:“别呀,你尽管说,我都听!”
  
  钟帛仁转身就走, 姜小乙调笑着,跟他一同回了屋子。
  
  照钟帛仁的判断,游龙山近期恐生大乱,他首先安排的就是那一屋子的书呆子。姜小乙将所剩无几的钱都贡献出来,让他们明天一早就下山,去抚州城最南边的客栈落脚。
  
  明书说什么都不肯走。
  
  “要走少爷得跟我们一起走!”
  
  钟帛仁道:“我随后就到。”
  姜小乙在旁嬉皮笑脸。
  “还有我,也随后就到!”
  明书:“少爷!”
  钟帛仁嘱咐他们:“你们在客栈里藏好。记住,我不到,不许出来。”
  
  他语气并不严厉,却仍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容不得明书再行反驳。
  
  第二日一早,姜小乙主动送书生进城,钟帛仁要她回来的时候带些文房四宝。
  
  姜小乙将明书他们送到客栈,安排好住宿,正准备去买笔墨的时候,变故忽生。
  
  长街尽头,人流窜动,有人慌张地跑了过来,大叫道:“出事了出事了!”
  
  姜小乙跟着凑热闹的人群跑到街头的一间赌坊外,里里外外包了几层人,门口有人看管,不能再探。姜小乙游走人群之间,身法灵巧,沉着守卫不注意,跃过围墙,蹭到院子深处。
  
  一间里宅门口,有人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首出来,众家眷哭天抢地。
  
  “老爷!老爷你死得好惨呐——!”
  
  她小心观察,见院里还站着几个山匪打扮的人。游龙山各寨山匪衣着不同,这灰带缠头的打扮,是狼头寨的人。
  
  一名四十几岁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与那群山匪道:“告诉老五,一定得给他叔叔报仇啊!”
  
  ……老五?姜小乙眯起眼,这难道是刑敕的亲人?
  
  “大夫人放心,我已派人向五爷通信!今日定要血洗太平寨!”
  
  旁边又有人道:“太平寨二当家昨夜就失了踪迹,定是他干的!他能跑去哪里?”
  “我看没准是藏到玉龙寨了,贾奉同方天绒向来交好,贾奉死了,方天绒心里定生不满!”
  “不满又如何,贾奉死是活该!敢说出招安的屁话,他死有余辜!”
  “别吵了!”那打头的山匪道,“的确有可能藏在方天绒那,不过玉龙寨战力强悍,与那狗怂的太平寨可不一样……”
  有人提议:“方天绒的姘头在城里,抓她换人!”
  “好主意!”
  
  姜小乙闻言一惊,方天绒的姘头,那不就是染店的老板娘吕婵吗?
  
  江湖仇怨,祸及亲人的事姜小乙见过太多了。
  
  忆起那晚在床下的所见所闻,姜小乙心道,你和方天绒都称得上是磊落之人,你们还有两个月就能成亲,我就保了你这一次,算是成就一段姻缘吧。
  
  那伙山匪已经出发去寻吕婵,姜小乙跳出宅院,一路跟随。
  
  山匪们都骑着马,姜小乙难以赶超,眼看他们离染店越来越近,姜小乙灵机一动,心中默诵神咒,变幻容貌。
  
  她于路口站定,喊道:“站住!”
  
  山匪回头,见“吕婵”穿着一身粗布宽衣站在后面,冲他们道:“你们往这边走,是想找我?”
  
  虽说打扮有些奇怪,但在山匪眼中,她的确就是吕婵无疑。
  
  “抓住她!”
  
  姜小乙扭头钻进小巷,马匹进不去,山匪也下了马追。他们原以为追捕这么一个弱女子,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这“吕婵”在巷子里拐来拐去,像条泥鳅一般,最后绕到主街道,钻进人群就没了踪影。
  
  在他们冲进人群胡乱翻找之时,姜小乙已改道赶往染坊。
  
  事情紧迫,姜小乙直接翻进了后院,她怕吕婵见到“自己”吓晕过去,又担心男人的样貌会让她更加戒备,便变回了自己的原貌。
  
  她推开房门,吕婵正在桌边梳妆,吓了一跳。
  
  “什么人!”
  
  姜小乙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你是什么人?怎可如此无礼!来——”
  
  姜小乙一把堵住她的嘴。
  
  “不要乱喊!我是来救你的,你要是还想再见方天绒,就跟我走!”
  
  许是她言语之间过于正气凛然,吕婵虽仍迷惑,却也没再喊人。
  
  前方店铺内传来骚动之声,姜小乙拉着吕婵出门。“来不及了,等下再同你说事情原委,逃的时候你可不能捣乱!”
  
  “等、等等……”吕婵慌忙之间,拾起桌边的团扇,收入腰间。
  
  两人来到后院,姜小乙抓着她的腰带,脚下一跺,给她带出了院子。
  
  刚落地就听见后院里有人高喊:“跑了!做贼心虚!果然是他们干的,给我搜!”
  
  吕婵经过初步的慌乱,已很快镇定下来,她低声道:“来这边。”她对这附近地形更为熟悉,几下功夫就绕到了北门口。两人出了城门,刚入山不久,姜小乙忽然站住脚步。吕婵问:“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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