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时间:2021-05-22 10:32:05

  
  幻乐还是没说话。
  
  奇怪的是,幻乐越是沉默,丹木基反而越烦躁。他声音放轻,言语间尽显凶狠。
  
  “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我的族人都被杀光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佛弟子。我是来为他们复仇的。这些大黎的狗罪业深重,我送他们往见如来,有什么错?”
  
  他站起身,在河边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冷笑道:“我在胡西听过你的传说,据说你是一位通达经律论的三藏法师,怎么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啊,与我辩论啊,告诉我佛无分别心,无分别智,佛渡众生,就算是大黎的狗,也是众生之一。来说服我啊,你是哑巴吗!”
  
  狂风骤起,环绕着这玄妙诡异的方寸法地。
  
  静默许久,幻乐垂首一叹,转过身,似要离去。
  
  丹木基冷冷道:“堂堂法师,怎么连一句禅语也说不出,难道是承认我的话确有其理了?”
  
  幻乐站定,缓缓转头。
  
  “焚香掷戟浑如梦,魔佛空争是与非。我佛降魔从不靠口头禅,只凭真功夫。”
  
  丹木基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两人对视片刻,幻乐语气忽尔悲凉。
  
  “回头是岸吧。”
  
  丹木基:“瞿昙,你听好,我将血洗洛水城,这城里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他指着幻乐,“包括你。我知道你修持的是药师如来济世大法,今生都不能杀害一个生灵,否则形神俱灭,几世修行毁于一旦。”他阴惨惨地一笑。“咱们就斗斗看吧。”
  
  幻乐身影模糊,蓦然消散。
  
  他睁开眼,看到谢凝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心地拉着他的衣袖。
  
  “你没事吗?刚刚我看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呼吸,我还以为、以为你饿死了……”
  
  幻乐笑了,道:“不会的,别怕。”他环看四周,这些村民因为连日的饥饿,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幻乐看着看着,喃喃道了一句:“不用怕。”
  
  第二天起,村民们就跟着张贵一起,去找守军干活赚口粮。
  
  一连几天都十分顺利,大家有了吃的,心情也变好了,每天白天做工,晚上回来休息,有说有笑。
  
  王头一边啃饼一边道:“我偷偷看了,他们携带的粮食还有好多,够吃很久!”
  
  张贵也道:“没错,而且城墙都加固好了,外面那些人攻不进来的,等他们带的俘虏吃完了,也就该走了。”
  
  他们聊得颇为轻松,只有老瓢黑着脸坐在一边,一脸的不认同。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就在三日后,他们照常出去做工,就在傍晚时分,城墙上有人忽然喊道:“糟了!他们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士兵连忙去向郭技传讯,郭将军匆匆披上铠甲冲了出来,一见之下,果然丹木基的军队正在向前挺进。
  
  “夜间攻城?!”郭技大骂道,“这群蛮子到底想干什么!”他回过头,朝副将一摆手。
  
  老瓢他们一看敌军攻来了,早就吓得往城墙下跑,没想到在出口被一众士兵堵住了。
  
  那副将喊道:“发兵器!一人一把刀!”
  
  张贵紧张得两脚发抖,道:“……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们发兵器?”
  
  副将接着道:“各位乡亲!外敌来袭,我们要共同作战!每人分一把兵器!谁也不许走!”
  
  有人吼道:“我们是来干活的!我们不会打仗!”
  
  那人刚冲出来,又被士兵一脚踹了回去。
  
  “仗不会打!饭怎么会吃?!”那人还想跑,被一刀剁了头,一干民众吓得失声尖叫。“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刀子落在马芙的手里,她双眼一翻,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张贵扶着她,哭丧道:“作孽啊!这都是做得什么孽啊!”
  
  小院内,薛婶正在哄冬官睡觉,今晚不知怎么,冬官一直在哭,怎么都哄不好。
  
  薛婶嘀咕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
  
  幻乐睁开眼,对身旁的谢凝道:“郡主,你要帮小僧一个忙。”
  
  谢凝:“什么忙?”
  
  幻乐:“小僧打坐的这四尺见方之地,不能有任何人踏入。”
  
  谢凝有些奇怪,说道:“你打坐的地方,一直没有人打扰呀。”
  
  “不是现在。”幻乐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像是沉入水底的巨石。“万万切记,小僧去去就回……”
  
  
 
 
 
 
85.  85   同样是法系,大灵师你看看人家俩……
 
  
  这夜的天, 色彩绚烂离奇。
  
  太阳好像迟迟不肯落山,头顶是青色的,远处是红色的, 中间则像是染了黄的胭脂。
  
  丹木基的军队在休息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作为青州军的先锋,他们自然有充分的作战经验, 他们在林中采集材料,搭建了云梯,以作攻城之用。
  
  后方,护卫们包围着一个营帐, 丹木基端坐其中。
  
  薄薄的帐布隔绝了一切声响,周围安静异常,丹木基两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 他的身后, 数道模糊的黑影渐渐浮现……
  
  就在丹木基作法之时,洛水城墙上早已乱成一锅粥。
  
  军伍长朝民众们吼道:“往下面扔石头!拿长矛的站前面!别让他们上来!都卖力点!这些人若是攻进城, 所有人都得死!”
  
  城墙上的民众们又哭又叫,好多人都像马芙一样, 吓得晕厥过去。剩下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退也退不走,只能一味朝下面扔石头。很快, 石头也要扔完了, 军伍长又喊:“把那些晕过去的人丢下去!对准□□丢!”
  
  下方指挥攻城的是丹木基的部下,他见城上已经开始扔人了,不禁哈哈大笑。
  
  “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全力进攻!”
  
  攻城士兵勇猛异常, 郭技在高处看了半天,叫来副将,问道:“别的城门情况如何?”
  
  副将道:“敌人很少!看来他们盯准了主攻北门!”
  
  郭技咬牙道:“北门看似布置得当,其实漏洞最多,这狗贼看得倒是准!”
  
  副将:“现在如何是好?”
  
  郭技眯起眼睛:“照他们这进攻势头,看来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了。我方毕竟有一道城墙,还有一千多名百姓,这是两道壁垒。这群蛮子就算真攻进来,折损必然不小。”他琢磨道,“我军有胜算……集合主力于北门,准备与贼人决一死战!”
  
  副将:“是!”他刚要去传令,郭技又给他喊住了。“慢!”他压低声音,又道:“再准备一只轻骑队伍,在南门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是!”
  
  就在这个当口,第一个爬上云梯的蛮族士兵已经在城墙上冒了头,民众大惊失色,想要推他,结果刚一伸手,就被他拉住手腕从墙上扯了下去。
  
  蛮族士兵一跃上了城墙,军伍长吼道:“快把他杀了,把他身后的□□推下去!”
  
  拿着长矛的民众纷纷捅了过来,这士兵咧嘴一笑,从后腰摸出一把弯刀,弯下身,避过矛头,就地一滚靠近对手,弯刀在下方横扫而过,像割麦子一样切断了这些人的腿,惨叫声登时响彻整面城墙。
  
  这些普通百姓本就不会使兵器,更何况最早上城墙的都是军队里的精锐武士,双方差距过大,这蛮族士兵口中高呼异域的语言,瞬间砍倒了七八个人。就在他杀人的这短暂的空隙,□□上又上来数人,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大,城墙上的死尸也越来越多。
  
  处处哀嚎,处处狂奔,十方天地,无一活路。
  
  这道赤红的城墙,于九天望去,就如大地的裂痕,下方便是阿鼻地狱,众生血流成河,惨厉焦烂,骨肉尽碎,内脏横流,于绝望惨呼中复复生死。
  
  鲜血的味道传入账中,丹木基邪法得助,背后那些模糊的影子渐渐显形,人身兽面,牙森列戟,目闪双灯,背后生双翅,乃是凶恶的夜叉恶鬼……
  
  “城墙守不住了!城墙守不住了!”
  
  蛮族士兵跳入城内,下方的守军杀上前来,这些蛮族士兵配合默契,他们一部分挡住守军攻势,另一部分去开城门。
  
  “城门开了!”郭技骑在马上,大喊道,“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血光充盈,杀声震天。
  
  丹木基帐内数只夜叉鬼也腾飞而出,直奔洛水城。
  
  它们飞至途中,忽然停住,空中传来千古浑厚的雄音——
  
  “邪魔何处去?”
  
  夜叉鬼抬头看天,若隐若现的威压使它们邪气蓬勃,杀心肆虐。它们一抖身体,翅膀幻化无数法箭,射向天空。
  
  漫天邪气中,响起阵阵惊雷,红云之中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双目微闭,宝相庄严。他张开大口,深深吸气,将夜叉射出的法箭尽数吞没。
  
  帐内丹木基催动法力,夜叉鬼仰头鸣叫,声音贯穿十方。数只夜叉融为一体,变为罗刹鬼,体型也变为之前的数倍之大,蓝脸蓝身,手持尖刀,发齿眦裂。
  
  空中的人脸也从红云中流淌下来,幻形怒相金刚,手握宝剑,雄壮威严。
  
  罗刹与金刚在云中斗法,天地变色,山林觳觫,附近鸟兽纷纷奔走逃命。
  
  丹木基久攻不下,赫然而怒,他面目狰狞,怒喝道:“你别想阻拦我,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我——!”他高昂头颅,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瞬间只剩人皮裹着骨头,他的皮肤变成青色,双眼流出鲜血,看起来实为恐怖。
  
  罗刹鬼感受到本体力量,啸吼如雷鸣,形体再次发生变化,罗刹身灭,化形修罗相。
  
  它的体形再次变大变长,长出第二颗头,第三颗头,背上抽出了第二双手臂,第三双手臂。一双手遮挡日月,一双手紧握法器,一双手于胸前合十。它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脑后亮起业轮。
  
  一股无明真火随着业轮的成型,在其口中渐渐汇聚。
  
  洛水河里堆满死尸,小小的城池已成人间炼狱,厮杀的声音传遍各个角落。
  
  薛婶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了!”她抱着冬官急匆匆跑到地窖口,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大叫一声。“哎呀!坏了坏了,敌军杀进城了!”
  
  谢凝心中一惊:“他们攻进来了?”
  
  薛婶手脚发抖:“老瓢呢?马芙呢……他们为何还不回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惊慌失措,原地打转。“这可怎么办呐!”
  
  谢凝回头看幻乐,他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院内忽传打斗之声,薛婶跌下□□,连滚带爬躲在角落。
  
  这么一摔,给冬官摔哭了,薛婶怕引来敌人,捂住他的嘴,颤抖着声音道:“别哭别哭,冬官听话,别哭。”
  
  谢凝紧盯着地窖口,注意外面的动静。
  
  偶尔一回头,她发现薛婶的手死死捂在冬官的口鼻上,眼睑一抽一抽,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谢凝叫了她两声,薛婶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谢凝过去拉她的手,压低声音:“松一点,你松一点!”
  
  薛婶手硬邦邦的,她根本拉不动。谢凝急道:“这孩子没气了!他要死了,你快松开些!”
  
  薛婶一听“死”字,浑身一抽,忽然回过神。
  
  “呀……呀!”她连忙拿开手,冬官已经奄奄一息。“……冬官!”她拼命晃着孩子的身体,“冬官!冬官——!”
  
  几番起落,几番折磨,让这年仅五旬的妇人精神几乎有些错乱了。
  
  她接连大喊了几声,谢凝心道不好,果然,上面打斗声结束后,地窖口被掀开了。
  
  一名蛮族士兵的头探下来,看见窖内众人,忽然眼睛一亮。他握着弯刀跳下来,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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