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我叫姜花,她是白大娘,你呢?”
男子道:“小生刘桢,来此只是想与二位聊一聊。”他看向白秋源。“白大娘刚刚是瞧见了车中的军旗吧?”
白秋源道:“没错,现在民间盛传刘公义举,我们也不过想求个活路罢了。”
刘桢道:“请放心,我们必将竭尽全力护百姓周全。”说完,他又看向姜小乙。“贼寇突袭时,我见民众中只有姑娘一人不顾危险,奋力杀敌,属实令在下敬佩。”
姜小乙道:“那些人都是些唬人的假把式,没什么可怕的。”她得意道,“谁是真厉害,谁是装厉害,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桢:“哦?”他打量姜小乙。“我瞧姑娘身手不俗,可是江湖中人?”
姜小乙不由一顿,抬头望天,嘀咕道:“……江湖中人?好像是吧。”
刘桢瞧着她一脸懵懵懂懂,又机灵又迷糊,一时失笑,又问:“姑娘好眼力,不如也说说我吧,你觉得在下是假把式,还是有真本事?”
“你……?”姜小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嘿嘿一笑。“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说你。”她换了个话头,问道:“你怎么大热天穿这么多?”
刘桢道:“我身体不好,患有寒疾,穿得再多,身上也是凉的。”
“真的?”姜小乙好像不太信,身子向前探,抓住了刘桢的手掌。他的手又瘦又长,冰冷无比。姜小乙惊讶道:“还真是凉的,你太虚了呀!”
刘桢看着自己被姜小乙握住的手,一时发愣。旁边的白秋源瞧见,眉毛也是微微挑起。
“刘桢?”门口又传来一道女声,一名身着水绿色轻衫,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门外。“刘桢,裘辛到处找你呢,你在这……”她往里看了看,忽然呀了一声,捂住脸。“你在这拉姑娘的手!”
姜小乙与刘桢对视一眼,姜小乙道:“原来不能拉的?”她又松开了,笑道:“那抱歉了。”
她笑得浑然天真,瞧不出一丝多余的味道,刘桢薄唇轻轻一抿,道:“也不是不能拉。”门口的女子走进来,躲在刘桢身后,悄悄看姜小乙。“这是谁呀……”刘桢起身道:“她叫姜花,姜姑娘,这是文小青。”
姜小乙抱拳道:“见过小青姑娘。”
文小青也像模像样地抱了拳。“见过见过。”她拉着刘桢,“快点吧,都在找你呢。”
刘桢道:“姜姑娘,白大娘,我先走了。”
他们朝门口走去,文小青一步三回头,还偷偷冲姜小乙笑了两下。随后又急着问刘桢:“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呀,不是说好了会来的吗?”
刘桢无奈道:“他在钱蒙军中,不跟我们一起走。唉……你真是太不听话了,竟然自己偷偷跟着军队跑出来,你爹现在一定急死了。你要是有个好歹,你七叔不得活剐了我。”
文小青道:“我才不怕。”她央求道,“你带我去钱将军那里好不好?”
“不好。”刘桢淡淡道,“你老老实实呆在这,明天我们就出发了。”
文小青嘴角拉下,一脸的沮丧。
刘桢安慰她道:“放心,齐州很快就能打下,朝廷已经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了,等齐州安定下来,韩琌就会回滨州了。”
姜小乙隐隐约约听到“齐州”,“朝廷”,“韩琌”……这些词就像是随风卷起的落叶,自她心中飞舞,反转飞腾,再片片飘零。
她忽然又想到,那位萍水相逢的大人,现在在何方?
她看向白秋源,轻声问:“白大娘,你觉得这朝廷该亡吗?”
白秋源:“该。”她扯断一根细线,反问道:“你觉得呢?”
姜小乙思考了很久很久,忽然一笑,风凉道了句:“随便。”她坐回椅子,重新望天。“我没兴趣。”
白秋源道:“确实,谁有本事谁坐江山,女孩家确实不该想这些。”她想起刚刚画面,调笑着又问道:“不过,你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有无婚配?”
姜小乙头摇得像拨浪鼓。
白秋源:“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姜小乙停顿片刻,问道:“怎么算心仪之人?”
白秋源:“心仪之人嘛……各人想法均有不同,该懂的自然就懂。”
姜小乙不懂,她坐回椅子,被暖洋洋的日光照着,不多时竟然睡着了。
这白日的梦境中,她跟一个男人走在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她走在后面,看这男人的背影,他生了很宽的肩膀,很窄的腰身,手臂长而有力。路旁的店铺门口挂满了红灯笼,光从侧面照在他的身上,呈现一种蓬勃而安静的美。
她伸出手,那背脊开阔舒展,厚重紧实,隔着衣裳,还散发着微微热力。
就在他要回头的时候,画面一转,面前是风波缭绕的山谷,还有波涛汹涌的大海,和座座尊贵威严的宫殿……最后他们来到一片山野,周围安安静静,有人形神松散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冲她道:“小兄弟,请报上名来。”
但这所有的一切,很快又被大浪淘沙一般推远了。
姜小乙睁开眼,望向沉寂的天空。
你可有心仪之人?
她摸摸下巴,轻声回答。
“我觉得是有的。”很快,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是在上辈子。”
94. 94 一败涂地之关系。
姜小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上了路。
原本姜小乙觉得, 这整支队伍将近两千人,一路藏身是个大问题。但刘桢计划详细,路线安排十分合理, 他们一路都没碰到阻碍, 最多遇见点山匪毛贼,都被轻松打发了。
这一路战乱频发, 他们能走得如此顺畅,十分不易。
“十人左右的队伍穿越战区很简单,但两千人能藏得这么好,这刘桢真是有两下子……”姜小乙坐在辎重车上, 随口念叨。“欸?”她又是一歪脖。“十人左右的队伍?”她搔搔下颌,哪来的十人左右的队伍……
最近她经常冒出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可均像是无根的浮萍,怎样都找不出源头。
不等她想出什么, 身旁一匹快马掠过, 马上士兵一脸喜色。
不多时,前方队伍传来消息——齐州已被攻下。
身旁士兵议论纷纷。
“我昨晚做梦, 梦到一条黄龙,盘旋腾空, 果然是好兆头。”
“早就想到了,郭技哪是钱蒙的对手,从开战第一日起, 就被杀的抱头鼠窜。”
“那郭技死了吗?”
“没有, 听说是差了一点,被后来赶到的一伙援军给救走了。”
“真是可惜。”
“无妨,钱将军说了,留他一条狗命, 下次再取。”
姜小乙挠挠脖子,微微诧异道:“这么快就拿下了齐州,咱们才走了几天啊……”
士兵听见,冲她一笑道:“快吗?以后会更快的。”
姜小乙抬头,空中白云朵朵。这士兵的一个“快”字,概括了这一整段的时光。
好像一眨眼间,他们就穿越了战火连连的南方,穿越了中原腹地,绕道孤岭一路北上,来到了大黎版图最北边的滨州。
踏入滨洲城时,已是七月了,由南到北,天气越发清凉。
姜小乙和白秋源还有另外两名妇人被安排到一间民宅落脚。
这座极北之城完全称不上热闹,地广人稀,又大又空,就算现在刘公军在此囤了重兵,城里看着还是略显苍凉。
不过,与荒芜的环境相比,这里的居民却是异常充实而积极。
这座城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姜小乙闲聊下来,才知道滨州因为环境过于恶劣,原本的居民都走的差不多了,一部分年轻人前往天京寻找出路,一部分老幼妇孺逃去了南方,还有一部□□强体壮却心术不正的,就近前往了匪都抚州,落草为寇。
可以说滨州是一处同时被朝廷和民众放弃的存在。
现在生活在城中的人,除了一部分走不动的老人外,年纪轻的基本都是后期投靠刘公军的。
姜小乙自然也被划在其列。
后来她甚至征兵入伍了。
她去征兵的理由很简单,这座城里的日子并不轻松,每个人都有干不完的事,男人要做体力活,女人要缝缝补补,管理后勤。
可姜小乙既不喜欢干体力活,又不喜欢洗衣服做饭,她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当兵最省事,每日只要操练几个时辰就了结了。
她这想法一说,白秋源格外担心。
“当兵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姜小乙躺在榻上,翘着脚。“放心,我绝对死不了。”
“可他们收女兵吗?”
“普通的肯定不收,但我他们一定收。”
白秋源笑了,道:“瞧你那得意的模样,就该让你碰一鼻子灰回来。”随即又叹了口气。“你还是听我的吧,女人家就要趁着最好的年华,找个心爱之人,双宿双飞,错过了小心抱憾终生。”
姜小乙一听“抱憾终生”,脑子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要对白秋源说的话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眼珠一瞪,顿卡片刻,她猛一敲自己的头。“哎呦我这个脑袋啊!”她再次躺回,无奈道:“哪来的双宿双飞,我跟谁飞呀……”
第二日,她前往征兵处。
负责征兵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对她道:“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这不招女兵。”
姜小乙:“你把我当男的就好。”
小伙上下打量她。
“姑娘莫开玩笑,快些回去吧,我们这很忙的。”
姜小乙从他手里抢来毛笔,往桌子上一拍,毛笔穿透厚实的木板,牢牢钉在桌子里。
“啊?”小伙大吃一惊,再看姜小乙。“姑娘稍等。”
小伙一路小跑离开征兵处,过一会又跑了回来,对姜小乙道:“姑娘请跟我来。”
姜小乙跟着他来到军营中,士兵们正在操练,小伙子带她去见了一名姓曹的百户长,曹百户命人从军队里叫出来几名士兵,对姜小乙道:“姑娘可否切磋一下?”
姜小乙:“没问题!”
结果她几下功夫便解决了战斗,曹百户见之大喜,连连夸赞。
姜小乙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我差得远了,刘公军里定有无数好手比我强。”
曹百户笑道:“比你强的确实有,但‘无数’倒也称不上。”
姜小乙好奇道:“这里谁最厉害呀?”
曹百户道:“自然是韩琌。”
“韩琌?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韩琌和刘桢是主公的左膀右臂,没有他们就没有刘公军的今日。刘桢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韩琌武艺之高强,实乃天下第一。”
姜小乙挑眉。
“……哦?”
天下第一?
就在这时,营帐掀开,文小青一脸开心地走进来。“韩琌?谁在说韩琌?”她左右看看,瞄见姜小乙。“呀,姜花!”姜小乙笑道:“文姑娘。”
文小青:“叫得太生疏,这里说得上话的女子太少,以后你就叫我小青吧,我叫你小花好不好?”
姜小乙欣然同意。
文小青:“对了,你们刚刚是不是说起韩琌了?”
姜小乙:“曹百户说韩琌的武艺天下第一。”
文小青拍拍手。
“他说的没错,韩琌就是天下第一!你见过他就知道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武艺比他好了。”
姜小乙努努嘴。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