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都听呆了,天啊,老娘娘都快被她气死了吧?这会儿会不会已经传太医了?
见她脸色变了,李唐才醒悟道:“哎呀我是不是话多了?娘娘您可别生气,老娘娘是何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就是……嗯,不大会说话么?”她差点一顺嘴说周太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是……”万贵妃怔了一阵,好不容易把思绪拉回到重点上来,“老娘娘都那样说了,你怎好还这么直古龙通地就过来?好歹该给她留点颜面,徐徐图之才好啊!”
李唐也愣了,再想起昨晚韩姑姑也说过类似的话,才醒悟到好像是自己犯了错:“啊,那现在……是不是已经晚了?”
万贵妃眨着眼睛无话可说,这妹子,比汪直还直!
第77章 闺蜜 如果直接对外宣布,刚接回宫的纪……
如果直接对外宣布,刚接回宫的纪氏母子被安置到昭德宫,而且是长期居住,还要延缓为纪氏封妃,外廷势必会有人上疏反对,再如何对他们解释是纪氏自愿,也没用。
外臣光是说不合规矩还是小的,到时势必又会有人质疑皇帝偏宠万贵妃而威逼皇子生母,甚至是万贵妃为了抢夺皇子,蓄意求得皇帝如此安排。
皇帝深知这些套路,就在没有正式公开之前,先招了商辂来商议对策。
自从上次商辂领头上疏请求调查柏贤妃之后,皇帝对他好感大增,时而有意与他增加接触,随后越来越发觉,商辂处事圆融,比首席辅臣彭时那个倔老头更会办事,也更会说话。时至今日,皇帝单独招商辂来议事的次数已经明显多过彭时了。
而且此前商辂便已上过一份奏疏,称颂万贵妃贤良淑德,请求皇上准许将小皇子交予万贵妃抚养(李唐被放在安乐堂住了两年多,皇帝对外所称的理由是她多病,所以理论上皇子应该另外找人抚养),这回的事自然也正好找商辂商量。
其实商辂除了内阁二把手的身份之外,如今又擢升吏部尚书,皇帝单独招他议事也属正常,外人没什么可评判的。
听完皇帝的叙述,商辂拱手道:“恕微臣不解,那位纪娘娘因何会自愿定居昭德宫,为此不惜放弃封号?”
皇帝没说话,朝一旁的怀恩递了个眼色。怀恩便道:“商大人有所不知,那位纪娘娘与贵妃娘娘跟前的一位近侍是旧识,早年还因此受过贵妃娘娘的关照,对贵妃娘娘十分感恩,也颇有了解,才会有意侍奉陪伴贵妃娘娘。”
“哦。”商辂虽点了头,却毫不掩饰“你拿这点话来敷衍我我怎可能会信”的意思。就因为这点缘故,宫中唯一一位皇子的生母就能自愿放弃妃位封号?骗鬼呢。
本来嘛,请他来就是为了商量如何服众,让外人别来反对,如果连个底都不跟他交,让他都无法信服,又怎么指望他去说服外人?
皇帝对怀恩叹道:“把老娘娘那事也说了吧。”
怀恩这才道:“其实纪娘娘也是不得已,只因太后娘娘也有意教养皇子。倘若纪娘娘封妃独领一宫,皇子便是不被接进清宁宫教养,也会时常被抱过去。”
商辂这才一脸恍然,点了点头后,他笑着向皇帝施礼道:“皇上请放心,此事包在微臣身上,您只管为纪娘娘另拟封号,昭告天下,届时必不会有人上疏反对。”
别看朝臣们分帮别派,平日里为政见吵得不可开交,大有势不两立之意,但对周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品、适不适宜教养太子这一点,朝臣们的意见绝对整齐划一。
有过为钱太后闹的那两次,又有这几年周家人不断欺男霸女强占田地的消息传出来,周太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声?要把周太后在外的名声与万贵妃名声最差的时候相比,真可算是不分伯仲。更不必说,上一位太子才在去年死于周太后的监管不力。
就是不为公、只为私,也不能任由周太后教养未来的储君。朝中重臣们都多多少少参奏过周家人,万一将来当今圣上走得早,由周太后教养出来的太子登了基,他们还不得集体回老家?
只需透露给朝臣们“老娘娘想抢孩子”,再没谁会反对孩子住进昭德宫!与此相比,让太子生母受点委屈算什么大事?
皇帝见到商辂答应得如此干脆,又这么胸有成竹,还有点奇怪,但稍一转念,便也想到了这一节。不得不说,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目的达到了就好吧!
汪直再来昭德宫探望时,接引的下人告诉他,贵妃娘娘正在后殿陪着纪娘娘呢。
好,这下他常需探望的俩人凑到一块儿了,他可以少跑一趟了。
后殿完全是依照前殿的样子布置的,李唐日常待的西次间跟万贵妃的西次间连装潢摆设都相差无几。汪直还是头一回进来看,一看就觉得:万贵妃一定是生怕别人(尤其是他)认为她慢待李唐,所以极尽所能要把李唐的住处装扮得跟她的一模一样。
这屋子简直就她房间的复刻,除了家具样式、炕褥和门帘用的绸缎料子一模一样之外,竟然连炕屏、壁瓶、熏炉、挂灯等等好多摆件都是一样的,其余个别不一样的,想必都是她实在找不着同样的,就找个类似的代替一下。看见不同的摆件,也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哦,这个是代替那什么东西而放的。
而且连摆放状态竟然也都是一样的,汪直记得前殿一只高脚方几上的四耳翡翠熏炉的四只耳朵常年都以与墙面四十五度角的样子放着,在这儿换了一只大小相近、形状相同的白玉熏炉,摆放角度与那一个分毫不差。
汪直都有了一步迈进前殿西次间的错觉,原来都没发觉,万娘娘是个强迫症!
话说,有些东西拿给李唐用,难道不算逾矩吗……
李唐还没正式册封,定下的位份为嫔,汪直进来依着规矩先给万贵妃行礼,然后也向她行了礼。
这还是李唐头一次受他的礼,原先对张敏的礼都受惯了,一见汪直竟来下跪,李唐顿时如坐针毡,连忙从南炕上起身将他拉了起来。
万贵妃笑着劝道:“这些过场还是免不了要走一走的,你也及早学会受着吧。”
李唐坐回来笑道:“您说的是,我该学的还多着呢。”
看见她们两人对坐笑着交谈,汪直总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毕竟历史上没谁记录过这两个女人曾经这么和谐相处过,他之前也不曾想象过她俩会有机会交朋友。
万贵妃遣了外人出去,也让汪直在小杌子上落座,三人一处自在闲谈。说完了几句相互问候的过场话,汪直挺郑重地说道:“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们两位说。”
万贵妃与李唐互相看了眼,又都一起将目光转回到他,洗耳静听。
汪直道:“如今我在宫里真正信得过的人只有三个,你们两位就是其中之二,第三个是李质……”
李唐忍不住含笑插口道:“你连师父都信不过?”
汪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师父是好人,但他不是随时听得进我的话,所以对着他,我也不敢随心所欲地说真心话。你们两位都是我最最信得过的人,我希望你们也能拿对方都当最最信得过的人,将来相互提携,彼此间谁都别去心怀芥蒂。在后宫里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可太难了。你们两位,都是对方做心腹人的绝佳选择。”
万贵妃与李唐听后又互相看了看,李唐问:“他平时也这么跟您说话?”
万贵妃笑道:“我正想问你呢,他平日是不是这么跟你说话。”
李唐也笑了:“差不太多,不过这算是最怪的一次。”
万贵妃更是笑出声来:“我原就总觉得这孩子怪里怪气的,时不时便要说些怪话,尤其我越宠着他他就越怪。”
李唐笑道:“可不是吗?换个人谁会这么说话?”
汪直呆呆看着她俩,一时无言以对。
好吧,我是个外人!
他当然并不是外人,李唐与万贵妃才刚结识,总要有个磨合期。平日万贵妃常来后殿找李唐闲聊,也有时会差人请她去前殿闲坐。万贵妃独居昭德宫多年,从没跟哪个嫔妃亲近,没有过密友,其实挺想找个信得过的闺蜜好好作伴,只是一时还闹不清李唐是也自愿亲近她,还是只为面上交情,实则更想自己呆着。
李唐当然也很想亲近万贵妃,但也同样不清楚贵妃娘娘待她热情是却于情面还是真心实意。两人都保持着客气的疏离,一时半会还走近不到一处去。
这样时候汪直就好发挥作用了。没有万贵妃在时,李唐就向他吐槽贵妃娘娘太过客气了,好东西总成箱成箱地搬给她,弄得她好惶恐。
没有李唐在时,万贵妃又来问他,李唐是不是有什么心里不满又不敢说,看她好像总有点不大高兴还欲言又止的。汪直就给她解释:李唐是穷日子过惯了,突然收了您给的那么多好处,她心慌。
万贵妃笑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去叫她怎么自在就怎么过吧,我送过去的东西有她不喜欢用的,尽管收进库房里便是。
她一发话,次日再去后殿一看,李唐几乎把所有非功能性摆件全都收走了,屋里一下子素净到了极致。
看见万贵妃一进屋脸色就变了,李唐满心惴惴,再看见汪直就拉着他问:娘娘看她送来的好东西我都不用是不是生气了呀?你快去替我问问,记得措辞委婉着些啊!
汪直见了万贵妃,万贵妃又拉着他问:是不是我送给李唐那些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啊?唉,她是读过书的人,想必是看那些金的玉的太俗气了吧?
汪直解释: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她是穷惯了,用不惯那些好东西。
万贵妃又说:那她是不敢用?你好好宽慰宽慰她,以她的身份,用着没事。
汪直哭笑不得地说:您没明白,她是嫌屋里东西太多了,眼睛累。
万贵妃奇怪:还有人会这么想?
汪直没好意思说:其实我也一直那么想来着。
有他在中间往来传话几次,万贵妃与李唐对彼此的秉性很快就加深了了解,渐渐熟络了起来。
看着李唐性子温婉内敛,性子又单纯直率,万贵妃是真心挺喜欢的,平日也都尽心关照,只是有件事,有点惹她发愁。
昭德宫本就是皇帝常来的地方,这下有了皇子入住,皇帝更加有理由常来,几乎是每天都来一趟。当然每次来他还是直接走进万贵妃的前殿,不会主动移步后殿,这样时候万贵妃都会差人去抱果儿,每一次都是乳母抱着果儿过来见驾,李唐绝不跟过来。
如此两次,万贵妃还当是李唐面子薄,认为没特意请她她就不便来,等皇帝再来了,她再差人去抱孩子时就多交代一句,请纪氏也一起过来。结果李唐却叫乳母传话说,她身体不适,不宜见驾。
万贵妃就明白了,李唐根本不想见皇上。对此皇帝倒是没什么意见,他面对李唐一样尴尬啊,能不见更好呢。
万贵妃却有点担忧,身为嫔妃,不愿见皇上算怎么回事呢?
其它的都还罢了,有一次李唐正在前殿陪她闲聊,忽然皇帝来了,李唐一听奏报就立刻从炕上弹了起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见驾之后,她就急慌慌地告退走了,皇帝好像不没觉得怎样,万贵妃反倒尴尬得不得了。
大概也是太多年背负善妒擅宠恶名的缘故,万贵妃忍不住会想:这传到外面,该叫外人怎么说我呀!压着皇子生母不叫人家见驾?
汪直早就说过,李唐对皇帝是一丁点怨恨都没有的,万贵妃就闹不明白,不怨恨的话干什么连见都不愿意见啊?尝过人事的年轻姑娘怎会连自家男人都不愿搭理呢?看看其他的嫔妃都是什么样儿的,恨不得钻到昭德宫里来堵皇上呢!
也不能啥事都指望汪直,万贵妃就去试着找李唐谈,问她是不是有点怕皇上。
李唐很坦然地回答:“也没什么怕的,只是觉得不熟。”
万贵妃苦笑:“这算什么?一回生两回熟啊,你总躲着皇上,到何时都熟不了。”她拉着李唐的手劝说,“你如今是正经嫔妃了,是皇上的女人,以后还是多亲近着他些。身在后宫里,圣宠才是最好的护身符,什么都比不上这个。”
李唐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万贵妃见状鼓励道:“你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
李唐一脸纯真无害的笑容:“我是想到,我有果儿,有汪直,还有您这么大的靠山,还要什么圣宠啊?不是已经挺好了吗?”
“……”万贵妃也不知是该高兴还该继续发愁,“罢了,你不情愿也不好勉强,回头我去跟皇后说一声,先给你报病吧。”
李唐没明白:“怎么还用报病呀?”
万贵妃啼笑皆非:“你都没想过,你回了宫,就理当要侍寝的呀!你如今抵触皇上,真要去伺候他,流露出来,难保会惹他不快,到时对你更不利。还是先为你报病,将你从侍寝单子上下来,等你自己情愿了再说吧。”
李唐无言以对。她最近越来越发觉,原先汪直偶尔对她流露出“你怎这么傻”的意思,原来一点都不夸张,跟万贵妃一比,她真就是个小傻瓜。
万贵妃为她报病倒没什么难度,别的病说了或许唬不住人,大可以说是妇科病,这种病外人看不出有还是没有,而且真的不宜侍寝,也还真的十分常见。
李唐认为皇帝应该不会再次对她发生兴趣,但凡事不能保证没个万一,有万贵妃为她请了长假,她还是安心多了,事后又对万贵妃好好感谢了一番,结果却唤来万贵妃一顿说教:“我这么做只是为你稍作拖延,你不能当做长久之计呀!以后多多随我陪皇上说说话,跟他熟络着些,记住你是他的女人,迟早还是要伺候他的!”
她之前一直对李唐十分温和客气,这还是头一次摆了架子,倒比分给李唐的教养嬷嬷还更像教养嬷嬷。
李唐就像个被班主任训了的小学生,一概点头应是。
等汪直再来了,李唐就对他说了这事,最后笑道:“原先总听人说贵妃娘娘如何善妒,我还想着,人家是宠妃,善妒也实属正常。如今才知道,那些都是再荒唐不过的笑话!”
汪直笑道:“更可笑的你还没听说过呢,外间有人传说贵妃娘娘是打胎狂魔,宫里多年没有子嗣,都是因为她给怀孕的嫔妃喝了打胎药。”
李唐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怎可能有人信那种鬼话?”
汪直心想:再过几百年还老多人信呢!
第78章 军训式读书 李唐是得罪了周太后,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