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帐——醉酒微酣
时间:2021-05-24 06:09:55

  崔晚晚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袁婕妤二十不嫁,难怪她要邀约赏花,难怪她弃自己安危于不顾,还一心想着救陆湛……
  还有拓跋泰,难怪被气成那样。
  心中感慨万千又有些酸涩,崔晚晚叹了口气:“既然因我而起,难辞其咎。”
  佛兰有些紧张:“娘子想如何?”
  “上巳节快到了吧?”崔晚晚转而一笑,“你准备好东西,咱们一块出去玩儿。”
  话说那日刚一走出长安殿,拓跋泰便涌起深深懊悔,他自知失了分寸力道伤了那娇人,可怒火上头冲昏理智,他当时满脑子想得都是陆湛振振有词的场景,还有“吾妻”二字,落进耳朵好比两支利箭直穿心头。
  妻,她是陆湛明媒正娶的妻,不是他拓跋泰的。
  “天子之妻乃是中宫皇后。”陆湛不可谓不聪明,拿帝王也反驳不了的事实说道,“宠冠后宫的贵妃又如何?她会稀罕做妾吗?”
  崔晚晚当然不稀罕,她甚至连皇后之位也不屑一顾。她一早就说过的。
  拓跋泰当即就要杀陆湛,还是方丞相再三相劝求情,这才只是打入天牢,再作处置。
  不知该如何面对崔晚晚,拓跋泰好几日都不去长安殿。
  她气性那么大,估计再不理他了……
  “陛下。”
  这几日圣上总是阴沉着脸,福全伺候得小心翼翼,恭敬禀告道:“贵妃娘娘请您去用晚膳。”
  拓跋泰正在批折子,闻言停笔,笔尖落下一团红稠朱砂。
  “……为何?”
  半晌,拓跋泰如此一问。
  福全愣住。他哪里知道为何?后宫娘娘邀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兴许是娘娘几日未见陛下,思念您了。”福全斟酌着回道。
  那人一贯没心没肺的,她会想他?何况他还那般粗暴对待她,她恐怕正恨得牙痒。
  拓跋泰半点也不信,可仍是有些期盼,于是扔了御笔。
  “摆驾长安殿。”
 
 
第55章 上巳   娘娘裙下之臣……数不……
  大魏广通商贸, 四方来仪,所以饮食花样繁多,天南海北之物汇集, 连胡食也应有尽有。
  拓跋泰喜食肉与胡饼, 而崔晚晚口味偏甜,两人总是吃不到一处去。每次天子来长安殿, 佛兰都吩咐小厨房另做几样合他口味的菜。
  今日也一样,膳桌上摆着羊臂臑跟胡饼,还有桑落酒。
  不一样的是只放了一副碗筷,并不见崔晚晚, 而且长安殿侍女宫人皆是一脸冷色,佛兰横眉冷对自不用说,连那个叫金雪的圆脸丫头也敢鼻孔朝天。
  瞧见众人脸色,拓跋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速之客”。
  内室响起轻微动静, 拓跋泰绕过膳桌, 挑起水晶帘子进去。
  室内香雾袅袅,晶珠碰撞脆响, 倚在贵妃榻上的美人却充耳不闻,只顾看书, 余光瞥见来人把书重重一搁,转过背去只留个后脑勺给看。
  拓跋泰走近,盯住她髻上的一支步摇, 金蝶薄翅随美人气鼓鼓的吸纳而微微发颤。
  “叫了朕来, 又不说话?”
  他屈膝而上,俯身贴过去。崔晚晚不搭腔,还是背对他。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掌心的娇软填满了这几日内心的空洞惶惶, 低声道:“那日失了分寸,朕给你赔不是。”
  依旧不理,跟个木头人似的。
  “晚晚,朕知错了。”
  “哼。”
  天子百般赔礼,做低伏小也只换来美人一声冷哼。
  只要她肯理人,即便要拓跋泰剖心挖肝都使得,他去亲她肩头:“朕让你随意打,咬也成。”
  崔晚晚瓮声瓮气道:“一身厚皮谁稀罕打你,我嫌手痛。”
  “只要你消气,如何都使得。”
  “陛下说话算话?”她这才转过身来,美眸圆瞪,仍是气鼓鼓的。
  “天子一言九鼎。”
  “那——”
  她撑起半边身子,罗衫微松,耳畔落下一缕发,不是那种正襟危坐的端庄肃美,而是妩媚中带着几分随意亲昵。
  “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你先答应我!”
  崔晚晚揪住他的衣襟,非要他先答允了才说是什么事。拓跋泰垂眸瞧着胸前一双玉手,柔若无骨,指尖丹蔻艳丽,看起来温柔无害,却最能让他痛不欲生。
  拓跋泰抬眼看她,目光灼热,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洞来。
  难道她已经知晓了陆湛之事?要为他求情?
  呵呵,郎情妾意,好一对苦命鸳鸯……
  “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崔晚晚半晌得不到他的首肯,气得撒手,“癞皮狗!”
  骂完人还不解气,狠狠踢他一脚。
  这一脚仿佛让拓跋泰回神,他咬了咬牙,极为缓慢地吐出两个字:“……你说。”
  她变脸比变天还快,一转眼笑靥如花,仰头亲他唇角。
  “上巳节我要出宫玩儿。”
  始料未及,拓跋泰一时怔愣。
  “你怎么这幅表情?又想耍赖?”崔晚晚一脸狐疑,搂着他脖颈撒娇,“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拓跋泰暗暗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背也放松下来,反手抱她入怀:“不悔。”
  两人算是和好,但崔晚晚怨气难消,对天子颐指气使,不仅要他端茶递水,还喊他捏肩捶背,拓跋泰自知理亏,任劳任怨地伺候她,未有怨言。
  拓跋泰以为这遭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到了安寝之时,才惊觉方才只是小惩大诫,真正的折磨在后头。
  崔晚晚拿了药让他擦。
  掌下是她一身雪肤玉肌,稍微摩挲,她就如小猫般细声哼哼,勾得血气方刚的天子愈发火盛。
  “好了。”直到他箭在弦上,她却披好衣衫,若无其事道:“臣妾要睡了,陛下请便。”
  他一时僵在原地。
  她拿眼撩他,阴阳怪气:“臣妾伤势未愈,伺候不了陛下。”
  错在他。拓跋泰只能忍下。
  一次便罢了,谁知她夜夜如此,每天都请拓跋泰来长安殿,花样百出极尽撩拨挑逗,就是不许他近身如愿。害得威仪堂堂的天子日日都用冷水沐浴。
  三月三,上巳节。
  春月时节,桃红柳绿,京中男女都要外出踏青。大魏先民认为此日以香药沐浴,能祛污除病。
  “《郑风》有云: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崔晚晚给金雪银霜讲典故,“所以你们看外面的人都手持兰草,便是出来游玩幽会呢。”
  马车晃晃悠悠,长安殿主仆几人一早就离宫出城,去往曲江边上踏青。她们有意乔装打扮,所乘车辇除了华贵一些,没有任何宫中的印记。任谁看到也只会猜是京中哪个世家千金出行,万万想不到里面坐着的人竟是艳冠大魏的崔贵妃。
  今日崔晚晚精心妆扮,换上绮罗春衫,眉心还贴了花钿,衬得整个人愈发绝色。金雪银霜鲜少出宫,所以撩起帘子不住打望外头,崔晚晚的目光也透过空隙探出去,见外面青年男女相携而行,遂捏着团扇逗两个小丫头:“仲春三月,奔者不禁。这句话听过没?”
  银霜懂事老成,闻言脸颊一红,金雪则懵懂摇头。
  “今日遇到喜欢的郎君,便可以赠他香草,他若是收了,你们就寻个僻静之地互诉衷肠,你侬我侬……”她媚眼一抛,含蓄提醒,“做什么都不会被罚的。”
  金雪想了想,问:“娘娘,如果奴婢看到很多郎君都喜欢呢?可以每个人都送香草吗?”
  “噗——”崔晚晚笑得直不起腰,“小雪儿真乃女中豪杰!送啊,怎么不能送,不过你要当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厚此薄彼是要惹郎君生气的。”
  佛兰听见了气得动手掐她:“没正经!”
  到了曲江边上,随侍选了块风景秀美的草地,撑杆搭棚,又把幔帐裙幄挂上去,做了个简易的宴饮场所。
  崔晚晚下车移步,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她将将进帐坐下,便有男子前来赠送香草,还赋诗一首。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崔晚晚只顾着笑,举起团扇遮住半张脸,看这人还能弄出什么花样。她这番不拒绝的姿态令更多年轻郎君围了过来,纷纷赠花送香,只求美人青睐。
  不多时,帐前草地上就堆满了小山似的赠礼,不仅有鲜花香草,还有荷包扇子,甚至有人撕下衣摆咬破手指,血书爱慕之意。
  崔晚晚抬头看了一下天上,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遂放下扇子抬手一指:“银霜你去瞧瞧都有些什么。”说罢她莞尔一笑,“若是有合我心意的,便请送礼那人过来,我与他共饮一杯。”
  拓跋泰匆匆而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贵妃的帐子被一群好色之徒围得水泄不通。
  他勃然大怒,大步上前随手拎起一人后领,扔到一旁。
  “你这厮,先来后到懂不懂?”
  “唐突佳人,有辱斯文!”
  “你怎动手?!啊——”
  ……
  拓跋泰的到来引起不小骚乱,他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只见崔晚晚没心没肺地坐在那儿任人围观不说,还对着野男人的赠礼挑挑拣拣。
  她撩起眼随意一瞟,见到是他抿唇一笑,故意刁难:“这位郎君也想与妾饮酒吗?那您得按规矩来。”她指了指那些赠礼。
  今日拓跋泰下了朝连口茶都没喝,匆匆忙忙换了身衣裳就骑马赶来,两手空空如也,哪儿找得出什么赠礼。
  他沉眼看她,牙关紧咬。
  崔晚晚偏要气他:“没有呀?那可不成,郎君若不送些什么,妾如何知晓你的心意呢?”口气好生无辜。
  拓跋泰板着一张俊脸,伸手入怀掏出一物,径直抛给她。
  崔晚晚接住定睛一看,是个有些磨损的络子。
  绀青色的祥云结,几乎都认不出形状,只因编的人手艺太差,丝线全部歪歪扭扭的,简直贻笑大方。
  众人纷纷取笑。
  “笑什么笑!”
  谁知那美人柳眉横竖,颇为恼怒地呵斥一声。她随即收起了这个堪称最差的赠礼,如获至宝般捧在心口,抬眼妩媚:“你长得最好看,就你了。”
  朱唇轻启,娇嗓惑人。
  “妾与郎君,共赴春光。”
  顶着众男羡慕嫉妒的目光,拓跋泰跨入美人帷帐。
  帘帐放下,把外界隔离开来,营造出一方隐秘天地。
  金丝帐中,软玉温香。
  拓跋泰欺身而上,擒住细白皓腕,切齿冷笑:“娘娘裙下之臣……数不胜数。”
  丹蔻抚上俊脸,崔晚晚羞涩含情:“臣妾裙下,惟陛下可观。”
  表面真情切意,实际忍笑到腹痛。
  哪门子的飞醋加陈年老醋?酸死个人了。
  她蹬了绣鞋罗袜,抬脚缓缓蹭他,裙摆滑至膝头,露出一截白嫩。
  “如此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呀。”
  “不知郎君有没有兴致——”
  “一探裙底风光?”
 
 
第56章 宜男   朕,愿作娘娘裙下之臣……
  早在拓跋泰钻入帷帐之际, 福全就带领侍从肃清周围,不让外人前来打扰。
  崔晚晚风情万种地伏在锦毯之上,底下是柔软萱草, 几朵橙黄探出头来, 被她折于手中,又扔到拓跋泰身上。
  “郎君貌比潘安。”
  潘安貌美, 每逢出行,总有妇人以果掷之满车,故而有“掷果盈车”一说。
  不仅拿花扔他,还出言调戏, 狂蜂浪蝶般的做派。
  拓跋泰火气难消,擒住脚踝把她困于身下,咬牙切齿。
  “身子大好了?”
  枉他这些时日懊悔自责不已,对她也百般怜惜, 不成想竟是养了只喂不熟的顽劣小猫, 一有机会就惹是生非。
  “身上倒是好了,可鼻子不太对劲。”崔晚晚拿手在面前扇了扇, 蹙眉反问,“你有没有闻到酸酸的味道?”她装模作样贴在拓跋泰胸襟闻了闻, 惊讶道:“原来是郎君身上的酸味!”
  论气人的功夫,她若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天下第一。
  拓跋泰简直七窍生烟, 扬起手掌可又舍不得真打, 于是搓揉了她几下。崔晚晚娇娇嗔唤,尾音颠颤,又把他另一种火气勾了起来。
  今天这通火气若不撒一撒,他恐怕要爆血而亡。
  掌心覆住美人娇唇, 拓跋泰俯身贴耳:“此处隔帐有耳,小碗可要忍住了。”
  崔晚晚瞪眼惊骇,没想到他真的敢如此狂浪,赶紧摇头。
  可惜为时已晚。
  “朕,愿作娘娘裙下之臣。”
  ……
  萱草被压得歪倒碎乱。
  崔晚晚回忆当初在淑妃面前逞强,什么幕天席地、叶深草软……真想扇那时的自己两巴掌。
  胡言乱语,自食恶果。
  她羞红了脸,拓跋泰却无所顾忌,百般手段使尽,终于消了气。
  一阵颠鸾倒凤,崔晚晚鬓斜髻散,一支步摇也掉进草丛寻不着,以此为借口捶打拓跋泰:“都怪你!怪你怪你!”
  拓跋泰瞧着她发间的萱草花,笑意斐然:“小碗簪花更美。”
  崔晚晚摸了摸头发,嗔怒道:“还不快帮我把杂草弄掉!”
  他抬手挑出几缕橙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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