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矮个躲在墙后,他叫刘茂业,刚加入行动处不久,胆子小,看着前头倒下的队友,没敢上前,猫着身偷看一眼,就见那黑影脚上带钩子似的,两下窜上墙翻了过去。
何沣跑了。
王队长气急败坏,踹着车撒气,“这么多人一个人都抓不到,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
“队长,那人会飞檐走壁。”
王队长一脚将刘茂业踹翻,“是不是还会飞天遁地!”
“八成是。”
王队长扬起拳头要砸他,刘茂业捂住脑袋往后躲。
“继续找!给我挨家挨户搜!”
……
事情朝何沣所计划的方向发展。发出的电文配合遗留下的密码本被破译后,特工总部行动处的人伪装起来守在咖啡厅周围守株待兔。
王队长站在窗口抽烟,瞅着路上的行人,往腕表看一眼,快到时间了。
一个戴红围巾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鬼鬼祟祟地进了咖啡厅,坐到窗边第二排面朝门的位置。
狙击手瞄准,“目标出现。”
“等一下。”王队长吐出个烟圈,“急什么,大鱼还没来呢。”
红围巾男人点了杯咖啡,悠闲地坐着,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见人还没来,又点了份甜点。不久,女服务生端着小蛋糕过来,轻轻对他说了句话:“计划有变,行动取消。”
红围巾点头,蛋糕也没吃,便起身离开。
王队长赶紧让人拦住他。
红围巾刚出咖啡厅,被几把枪指着,吓得顿时举起手。
王队长笑着走过去,“我就说嘛,鼎鼎大名的天冬怎么会是个女人。”
红围巾没听明白,“长官,您这是做什么?我可是良民啊。”
“良民?”王队长搂住他的肩,“行吧良民,您这是干什么来了?”
红围巾心虚地低下脸去,“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
手下将刚才与她通风报信的服务生叫来。
“你们刚才窃窃私语的,我可都看到了。”
女服务生吓得哆嗦,“长官,我就是传话的,一个男人打电话进来,让跟戴着红围巾的客人说计划有变行动取消,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队长瞄向红围巾,“走吧天冬,咱们处里慢慢聊。”
红围巾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处里是什么地方,七十六号可是个魔窟,光听这个名字,他的腿就已经软了,“长官,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就来告诉你,你叫天冬,来见你的上级布谷鸟。”王队长用力一扯男人的红围巾,“接头地点,接头时间,红围巾,一个不落,还跟我装傻?说!布谷鸟呢!”
红围巾不明所以,“什么天冬,什么布谷鸟?我听不明白啊。”
“等到了处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朝周围的人说道,“收队。”
红围巾直接给他跪下来,眼见情况不对,老实交代,“长官,我真的就是来做生意的,我就是个开妓./院的,今早有人联系我,说有几个从安徽卖过来的姑娘,约我在这个咖啡厅见面。”他提起脖子上红围巾,“是他让我带个红围巾好认人的!”
王队长嗤笑一声,弯腰朝他脸上喷口烟,“编,使劲编,我们回处里慢慢编。”
“长官,冤枉啊。”红围巾被扣上手铐,按压往车上去,又赖又退,不停地回头求饶,“我真的是良民,您不信去查我的店,华德路三十二号,专门为皇.军服务!山田队长!山田队长还有高木队长都是我朋友,长官!您不能这么抓了我去!长官,长官……”
……
张冶招供后,仍被关在特工总部的监狱里,虽说帮忙抓了人缴了电台,算是立了大功,可还是没有恢复自由。
王队长急于立功,将此次逮捕形容的绘声绘色,时间地点,人证物证全对得上。张冶被叫来对峙,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当成天冬抓过来。
与张冶一同被抓来的两个人,一个被折磨至死也没有开口,一个奄奄一息,已经快没人样了。他这两夜几乎没合眼,愧疚,悔恨,夜夜噩梦,几度想要一刀子了解自己。
王队长见他不说话,吼了一声:“问你话呢,到底是不是他?”
红围巾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兄弟,你可得实话实说,我可从来没见过你,我要是共./产./党,我断子绝孙,我……我死无全尸。”
张冶看着他这幅嘴脸,忽然答道:“是他。”
红围巾懵了,“我不是!这可冤死我了!我不是!”
王队长有意思地看着张冶,“那你为什么指认你老板?”
张冶脑子飞快转着,他们到现在还在分辨天冬的真假,还抓错了人,肯定是没证据,结不了案,眼下或许能挽回犯下的错事。他回想起很久之前小组成员开会时的对词,如果一方被抓,没受得住刑,被供者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坚决不能承认,他们演练过多种场景,每个人都有几套说辞。张冶急促地说了出来,“天冬行事隐秘,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踪迹,可是那种情况下不招供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母亲。那个姓谢的月月克扣我工资,每天不停地让我干活!还整天和鬼子厮混在一起,趾高气扬的,瞧不起谁呢!不就是个狗汉奸,我死也要拉着她垫背!”
王队长一拳砸在他脸上,“你小子胆挺肥啊,说话不看场地。”
张冶擦去嘴角的血,他盯向红围巾,“天冬,进了这里,你就招了吧,告诉他们,布谷鸟的下落。”
红围巾愣了一下,就要去踹他,“你他妈的冤枉我!”
……
何沣此刻正在剑道馆。
这么多年一直不漏锋芒,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个手不提刀枪的废柴。他坐在边上喝茶,看着藤田清野与人比试。
不得不说,这小鬼子有两下子。
藤田清野比试四把,赢了四把,觉得无趣,拿着木刀到何沣面前,“来跟我试试。”
何沣自在地侧躺着,抿了口茶,“我不会。”
“我教你。”
“我身体僵,使不来这玩意儿。”
藤田清野将木刀交给候在边上的人,在何沣面前的案对面跪坐,倒了杯茶喝下,“你应该来参军,看你的气质就像个军人。”
“我像军人?”何沣谑笑声,“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也许是他们没看透你。”
何沣略微警惕,他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你觉得她像共./党吗?”
“像啊。”何沣坐起身来,“尤其那临危不惧的淡定劲。”
藤田清野付诸一笑,为他添了杯茶。
剑道馆的人来报,“藤田先生,特工总部的李处长求见。”
“让他进来。”
李处长高兴地过来,朝他们点头作礼,“藤田先生,小池先生。”
藤田清野没有看他,“过来坐。”
李处长有些迟疑。
藤田清野回眸看向他,“坐。”
“是。”
李处长学日本人跪坐,藤田清野为他倒上一杯茶,李处长受宠若惊,“多谢藤田先生。”
何沣散漫地看着他,淡笑一番,明知故问道:“李处长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
“行动处抓到了真正的天冬,谢小姐是被诬陷的。”
藤田清野抬眸看他,“真正的天冬?是谁?”
“黄老皮,表面上开妓./院,实际搞地下工作,昨天夜里给他跑了,今天上午他又发了电报,被我们电讯科截住,下午行动处两个分队去抓了个正着。”
藤田清野放下杯子,“那个叫张冶的口供有假?”
“对过了,果然如谢小姐所说,他就是故意栽赃,想拉谢小姐下水。”
“布谷鸟呢?”
“没抓到,应该是得知什么消息,临时撤退了。”
藤田清野笑了一下,看向对面的何沣,“你信吗?”
何沣半耷着眼睨着李处长,眉梢轻挑,“李处长办事一向稳妥,既然抓了现行,那也没什么疑问了。”
李处长谦逊地朝他点头笑,“多谢小池先生夸耀,卑职还需努力。”李处长忽然皱了皱眉,转向藤田清野,“不过唯一有疑点的就是在您住所附近的枪战事件,听说是同党用手电筒发信号,还损失了十名皇军。既然天冬不是谢小姐,卑职愚钝,尚未想通为何他们又有此举。”
何沣随口道:“他们这些卧底的身份都是绝密,大概是一些地下.党听说天冬被捕,想要确认身份,没想到被发现,免不得一场恶战。”
李处长心服首肯,“有道理。”
藤田清野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起身拍了下李处长的肩,“听说李处长剑术不错,来与我比试比试。”
李处长跟着起身,微微低头,“卑职不才,望藤田先生指教。”
……
黄老皮非法拐.卖各地少女,为鬼子服务,用他当替死鬼,不冤。
本以为可以顺顺利利地结束。在压着红围巾去梅机关的时候,守在车旁的刘茂业忽然叫住王队长,“不对啊,队长。”
“什么不对?”
“我那晚看到天冬的背影了,不是这个,是个很高的男人。”
王队长神情严肃起来,压低了声,“话不能乱说。”
刘茂业蹙眉,再次打量红围巾一番,坚定地道:“我绝对不会认错,比这个人高了大半个头,也没这么胖。”
王队长指着他,“把话咽进肚子里,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咽进肚子里?”说话的是情报处处长杨闵国,出了名的事多,听刘茂业一席话,又将红围巾压回大牢,重新审了一遍。
……
半夜,何沣带着阿如来到姜守月的藏身地。
“他们要处死晚之。”
“不是说找到替死鬼洗清嫌疑了吗?”
“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何沣给了她一把枪,“明天下午会被压去刑场。”
姜守月皱眉,“你想劫刑场?”
“梅机关守卫森严,只有刑场才有机会。”
“我和你一起去。”
“你这个样子能自保就不错了。”何沣往屋里头看过去,“他们两交给你,我会帮你们准备一条船。”何沣又给她一张地图,“明天下午我会让人接你们到这里,如果超过三点我还没有带着她过来,你们就走吧。”
“就你一个人?不行,太危险了,你一个怎么行?”
“我自有办法。”
“可是”
“别废话,做好交代你的事。走了。”
姜守月叫住他,“等一下。”
何沣回头。
“加入到我们的阵营吧。”
何沣嗤笑一声,“这种时候你跟我提这些?”
“她没有跟你谈过吗?”
“没有。”
“你考虑考虑。”
“等能活下来再说吧。”
……
从这里离开,何沣又去了老纪那里,带上一堆弹药。老纪拦住门,“你要干什么去?”
“救人。”
“救什么人?你最近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
“我女人被抓了。”
“你女……谁是你女人?被抓的共./产./党?”
何沣没有回答,带着东西要离开,老纪坚决不让他走,“不许去,且不说不是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你也不能冒这么大险,你脑子坏掉了?”
“让开。”
“你到底为了什么?不是一直拧得清吗?”
何沣推开他,“那是我老婆和孩子。”
老纪怔愣片刻,“你什么时候跟共./党搞上的?”
“让开。”
“我既是你上级,也是负责保护你潜伏的,不能让你冒险。”
何沣拿起枪对着他,“你再拦我,我连你一块毙。”
老纪恶狠狠地看着他,“那你就毙了我!”
……
两辆卡车打头阵,后面跟了四辆侧三轮。
来的全是日本兵。
车停在上海西南郊外的刑场,五名中./共地下党员被压下车,皆套着黑色头套,反缚双手横排相隔两米跪下。
谢迟被棉布紧紧扎住嘴巴,上了手铐,绑在车栏上。车顶悬下一块厚油布,只留出一条细缝,让她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
藤田清野抚了抚她的脑袋,谢迟挣扎着躲开。他揽住她的肩,不让她动弹,“晚之啊,我们来打个赌吧。”
他微笑着看向远处五人中间穿着谢迟衣服、与她身形极像的女人,“就赌你那个神秘情人会不会来救你。”
……
第93章 给我追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压抑到连鸟都不忍从上方飞过。
藤田清野掏出根烟点上,他从前是不抽烟的。叼着烟眯着眼的样子,让他本就忧郁的气质更显颓废。
何沣与李长盛趴在大坡埋伏,老纪从坡右侧匍匐到他身边,他阻止不了何沣,又不能放任他找死,只能跟着他一起冒险,另外还带了个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