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为了什么。
  一时也道不明白。
  ……
  后半夜,何沣昏睡过去,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累的身体到了极限。谢迟还是悄悄回了医院,拿些药品过来。
  回到地下室,天还是黑的。
  李长盛在发烧,谢迟给他打了一针,看着他身上的棉袄,已经快烂透了。
  她睡不着,索性找了些针线、棉花来,想给他们做件保暖点的衣服。
  ……
  清晨,何沣闻到一阵米香才醒。
  谢迟端着稀粥过来,“只有一点点米,将就喝点吧。”
  何沣接了过来,“他还没醒?”
  “嗯,打了一针,退了点烧。”
  何沣起身,走过去扶起李长盛,他这小脸干干净净的,倒叫何沣看着不习惯了,“你擦的?”
  谢迟应了声。
  何沣把粥往他嘴里硬塞,李长盛晕的好好的,被他这么一灌,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就嘶吼着杀鬼子,何沣按住他,“消停点!别乱叫。”
  李长盛紧咬着牙,气的流下眼泪来,“她死了。”
  何沣懂他意思,“喝粥。”
  李长盛别过嘴去,“她说要嫁给我的。”
  何沣愣了一下,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悔恨交加。
  李长盛抽着鼻子哭,不停地嘟囔:“我要杀了他们,杀了,杀光他们。”
  “养好伤再杀。”
  谢迟说:“别激动,伤口又出血了。”
  李长盛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没了,他擦掉眼泪,一脸虚弱地咬牙切齿,“老子一只手也能干死他们。”
  何沣把粥杵在他嘴边,“喝了。”
  李长盛扭过脸去。
  何沣捏开他的嘴,“喝不喝?”
  李长盛推开他的手,端过来一口喝到底。
  ……
 
 
第68章 不找了
  李长盛的状况不太好,谢迟出去三次拿药,基本全用在他的身上,何沣又是倔驴脾气,身体不管好坏都只有一句话,“好着呢。”
  可谢迟知道,一点都不好。她从未见过何沣这么嗜睡,不分昼夜地睡,她时不时就去探他鼻息,生怕这一睡就过去了。
  灰袄做好了,谢迟抱着到李长盛身边,“试试。”
  李长盛接过来,“谢谢嫂子。”
  他断了手,身上又多处弹伤刀伤,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谢迟凑近些,“我帮你换。”
  她刚要解扣子,李长盛捂住自己领口,看向何沣,“哥。”
  何沣睁开眼瞧他,“大男人扭捏什么,上药时候该看都看了。”
  李长盛松开手,默默低下头。
  谢迟三两下扒掉他的军服,“他嘴就这样,你别理他。”
  新衣服一换,变了个似的,李长盛看着自己,“哥,我像不像读书人?”
  “像。”
  李长盛捡起军装,仔细叠起来放在一边,“谢谢嫂子。”
  “暖和吗?”
  “暖和。”
  谢迟坐回何沣旁边,接着给他做一件。
  何沣看那细长的手来回绕着,忽然靠住她的肩。
  谢迟与他蹭了蹭头,“怎么了?”
  “觉得挺幸福,死在这里也不错。”
  谢迟用力抵开他的头,这猛的一晃,叫何沣头晕了许久。他又靠向她,“我错了,不说了。”
  李长盛见他们两浓情蜜意的,又想起孟沅来,叹口气,背过身去朝着墙,默默伤情。
  谢迟快速缝着,何沣一直盯着那银针,看得眼花,干脆闭上眼,“阿吱。”
  “嗯。”
  “你别再出去了,老往外跑叫我怎么放心。”
  谢迟停针,抚了下他的手,继续缝制,“我不是好好的嘛。”
  “人不会永远那么走运。”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
  何沣发烧了,如果不是实在烫的吓人,谢迟怕是到他死都不知道。用了两次药,稍微好转些,第二天接着又烧起来。
  水也没了,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
  谢迟去弄了小桶水回来,刚下来,就听到上头有脚步声。
  她抽出刀来站到出口处,何沣靠在墙壁,声音轻飘飘的:“一男一女,不是鬼子。”
  谢迟仔细听了会,果然有女人。
  她打开门,探出头去,就见两个人弓着腰在店里乱看。
  “你们干什么?”
  女人被忽然而来的声音吓得“啊”一声。
  谢迟立刻斥道:“别叫。”
  女人捂住嘴,两人朝她走来,“我们是难民。”
  “去安全区。”
  男人道:“都炸的找不到路了。”
  女人道:“我们在对面躲了一天,刚看到你出去又进来的,就想着能不能借宿一下。”
  “不能。”
  女人直接给她跪下,“求你了,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也不敢乱跑,到处都是日本兵。”
  谢迟拽起她,“我这里也没吃的。”
  “让我们待着就好,外面实在太冷了。”
  谢迟见这女人哭了,心软下来,眼看着要天亮了,也不好现在让他们走,“不要说话,安静。”
  两人频频点头。
  谢迟让他们下来,女人见到两个伤兵在,愣了愣,躲到男人身后。
  “你们去那边坐着。”谢迟找了块布给他们,“等夜深再走。”
  “谢谢。”
  谢迟倒杯水坐到何沣旁边,把药拿给他吃下,又掏出半块饼给他,“吃吧。”
  何沣不要,“不想吃。”
  “不行,吃掉。”
  “干。”
  谢迟摸了摸他的头,烧的更厉害了,“喉咙疼吗?”
  何沣摇头。
  谢迟拿着蜡烛过来,捏开他的嘴,“张大我看看。”
  何沣笑着扭过脸去,“看什么看。”
  谢迟拽他回来,“快点。”
  何沣无奈地张开嘴,谢迟仔细看了看,“还说不疼。”她将蜡烛放到桌上,又拿出颗药给他,“再吃一颗。”
  何沣乖乖咽下去。
  那女人刚要开口询问,男人拽住她,没让她多嘴。女人默默靠着他,不说话了。
  谢迟拿着旧军装给何沣盖着,“冷吗?”
  何沣摇头,拽她进怀里,“暖和。”
  谢迟抱住他,“靠我腿上。”
  何沣不依,懒懒地笑起来,“人家看着呢,丢脸。”
  谢迟按他躺下,拽了拽他的耳朵,“不丢脸。”她埋下头去,贴着他的额头,“睡吧,睡醒了说不定就退烧了。”
  “嗯。”他枕着她的腿,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何沣还是高烧不退,伤口感染更重,后背的旧伤似乎也发作起来,睡梦中一阵阵地打着哆嗦,偶尔还轻哼两声。
  谢迟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盖着,不停地往他干到脱皮嘴里滴水。
  上头时常路过日本兵,暴行还在持续。
  他们抓了很多中国人清理尸体,街上时不时过去一辆载满尸体的小推车。
  药又用光了。大白天,谢迟要去医院,何沣当然不让她走。可是她坚持去,何沣身体不舒服,偏偏还拦不住,两下挣扎,还是给她跑了。
  现在到处都缺药,医院并不能为她提供太多,可没办法,这是她男人,即便去偷、去抢,她也要把药弄来。好在医生又给了她一些。
  可怕的是各种药都用了,就是不起作用。
  深夜,谢迟打了会盹,醒来没看到何沣,就上去找了找。他躺在二楼被炸坏的小床上,夏天的时候他们还在这上面缠绵。
  谢迟蹲在他头边,手指轻刮着他浓密的眉毛,“怎么上来了?”
  “想看看星星。”
  谢迟往上看一眼,“哪有星星。”
  何沣指着南边,“那不是吗?”
  谢迟什么也没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哪有一颗星星。她沉默了一会儿,摸着他的胡茬说:“太冷了,我们下去吧。”
  “想和你单独在一块。”
  女人总是感性的,一听他说这种话,又心软的一塌糊涂。她躺到他旁边,用身体与他互相取暖。
  谢迟理了理他的额前的头发。
  何沣朝额前轻吹了口气,“发型乱了。”
  “什么时候了,还发型。”
  “帅吗?”
  “帅啊。”
  “我可是从小帅到大。”何沣笑了笑,嘴巴靠近她的耳边,“过来,亲一口。”
  谢迟从他的额头吻到喉结,何沣轻轻哼一声,将她拉上来,“好了,好了,回来。”
  她又躺回他的怀里。
  “一直没问你,你是共/.产./党吗?”
  “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
  “老周叫我几次入党,我没入,却经常按照他们的指示做事。”
  “为什么?”
  “我随心所欲惯了,不想受一些无形的约束,而且我不是一个能绝对服从组织命令的人,入党还不够格。”
  “挺好的。”何沣闭上眼,呼吸变弱了许多,“那个老周呢?还在吗?”
  “不在了,南京沦陷那天,他绑了一身手榴弹冲进了鬼子堆里。”
  何沣没有回应。
  谢迟看他闭着眼睛,晃了晃他的手臂,“何沣。”
  “嗯。”
  “别睡,跟我说说话。”
  何沣仍闭眸,微弯唇角,“好啊,说说话。”
  谢迟看着他的病态,心里难受的很,她躺到他的怀里,面朝着夜空,不去看他。
  “阿吱啊。”
  “嗯。”
  “七年前我回过一趟山寨,看到你为我立的碑了。”
  谢迟回忆起那个时候,处理掉几百具尸体,唯独为他立了碑,因一时伤情,写的是何沣之妻。
  “可惜了,答应你的八抬大轿还没来得及办。”
  “我不在乎那些。”
  “一直说要娶你,没想到先被鬼子拱了窝。我倒是想看你为我穿嫁衣的样子,不要洋派的那些婚纱,就我们中国的,大红色喜服,多好看。”
  “好啊,听你的。”
  “这些年我经常做一个梦。梦到我和你结婚的时候,四山头九小寨全来贺喜,桌子排到了山下,酒倒的到处都是。”
  谢迟弯起嘴角,听他这么说着,莫名就在脑中浮现起画面,活灵活现的,仿佛近在眼前似的。
  “那群兔崽子拼命灌我酒,你在房里等我,我喝醉了,扑到你怀里,你揭开红盖头笑着对我说,让你少喝点,不听话。”何沣微笑起来,看上去竟有些傻气,“我看着你那张小脸啊,被嫁衣衬的红扑扑的,小嘴也抹的红红的,跟那熟透的山桃似的,叫人忍不住就想亲上去。每回要亲到了,就醒了过来。”
  谢迟没有说话,她忽然起身下楼。何沣要抓她,手指从指缝滑过,他抬起身,拉扯到伤口,疼得出汗,“你去哪?”
  “等我会。”
  何沣皱了下眉,竟吐出一口血来,他赶紧找东西盖住。
  良久,谢迟拿了一块红色的布来,虽然有些脏了,却还是很鲜艳。
  她将红布盖到头上,伏到何沣身边。
  谢迟看着盖头下他的蓝袄,扯了扯衣袖,“当家的,发什么愣?不取下吗?”
  何沣抬起手,捏着红布的角,将它拉了下来。便看到谢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仿佛到了梦里似的,周围的一切都扭曲,变化,成了少年时的那个样子。
  “上过床,掀完盖头,我这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生同衾,死同椁。”
  他搂住她的腰,什么话也没有说,又闭上了眼。
  谢迟扒开他的眼,“不要睡,我还没说完。”
  他半睁着眼,宠溺地看着她,“听着呢。”
  “你说你很喜欢孩子,就像你以前说的,生一窝小土匪,男孩像你,女孩也像你,我们去买一座大宅子,让孩子们到处跑。”
  “好。”他气息微弱,手从她背上掉了下来。
  “你抱着我。”谢迟拉着他的手挂在自己腰上,“抱着我。”
  何沣搂住她,亲了口她的脖子,哑着声道:“我有点困,想睡一会。”
  “不行,别睡。”她吻他的眼睛,“还没说完,刚说起兴。”
  “你说,我听着。”
  谢迟捧着他的脸,“我想每天晚上都能与你一同入眠,每日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我喜欢你叫我阿吱,你可以对我说那些混账话,怎么说都可以。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你还没有八抬大轿娶我呢,你还说八抬不够,要八十抬,风风光光娶我回去,我一直等着。七年前我就想嫁给你,只是嘴硬,不肯承认,每次跟你一起练枪骑马,我都很开心,你欺负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你说要去草原骑马的,你不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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