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翘佩服他的心态。
“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师妹没听过这句话吗?”
“好像,咱们也不是他们请上来的。”
“......”谢闻衍变脸专家,“小师妹若是待不下去,大可以先走。”
时翘现在恨不得寸步不离贴在他身边,山下追杀她的妖魔数都数不过来。
暂时抱着谢闻衍的大腿,不失为一个好的权宜之计。
见她摇头。
谢闻衍的脸色好看了那么几分。
时翘从前没发现谢闻衍竟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热衷于火上浇油。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祁州受罚的事,拽着不情不愿的时翘,说着要带她去看热闹。
首席大弟子被罚鞭刑,门派中的弟子都被叫过来观刑。
乌玄派尤为看中规矩礼数,哪怕祁州是他们的得意门生,但悔婚这种事也不在他们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不狠狠罚他做个典范,怕日后会有人效仿。
祁州看着是个闷葫芦,倒是个脾气硬的人,宁肯受罚也要退婚。
九九八十一鞭打在他身上,再好的底子也要养上好几个月才能慢慢恢复。
祁州的师尊亲自动的手,男人的背脊被打的血肉模糊。
他趴在长椅上,垂着脑袋,浑身上下像是过了一遍水,汗珠顺着轮廓滚落,面色苍白如纸,也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打到最后,祁州近乎像是个死人,奄奄一息。
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时翘看的眉心直跳,这打的未免过于不留情面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幅画面太过血腥,她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心理不适。恶心犯呕。
时翘侧过脸,身边的男人唇角带笑,看的津津有味似乎很爽。
时翘悄悄勾了勾谢闻衍的拇指,“师兄,你很高兴吗?”
谢闻衍道:“心情确实不错。”
大师兄自从连伪君子都不当了之后,就不去刻意掩饰自己尖酸刻薄的性格。
时翘别开眼,“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不是不太好啊?”
谢闻衍边揉弄她的拇指,讥讽道:“他痛苦吗?我看他挺乐意的。”
悔婚悔的感天动地。
打死了都不改口。
也就他身边这个傻子不知道祁州这么做是为了谁。
谢闻衍捏紧了她的手指头,傻傻憨憨的小师妹,现在竟然也成了个抢手货。
“大师兄,我看了犯恶心。”若非不得已,时翘也不想打搅他的兴致,“唉,我想吐。”
鞭刑也已到了尾声。
八十一道血淋淋的鞭痕错落在祁州的后背,的确令人反胃。
她气色不好看,不像是装的。
谢闻衍心情好时不会故意为难她,“那走吧。”
谢闻衍不介意把时翘养的娇气一些。
他乐于见到时翘的转变。
他喜欢娇羞的、会哭会撒娇的软甜可口小师妹。
还记得小师妹从前在青门宗时整日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勇猛的、倔强的、企图自力更生的一个人。
没等回到他们住下的厢房。
时翘捂着嘴,推开身边的男人,急急跑到一旁,蹲下身子呕吐了起来。
反胃严重,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吐出。
谢闻衍被败坏了心情,沉着张冷冷淡淡的脸,拧眉发问:“他挨打你就这么难受?”
时翘就没听懂,“为了谁?”
她用手帕擦了擦嘴,重新站起来,转身看着脸色阴沉的大师兄,心中隐约有了答案,“祁师兄?”
谢闻衍不置可否。
时翘说话直白,“大师兄,你即便是吃醋,也不要什么醋都吃呀。”
祁州和她,针芒对麦芒,她真的不心疼他挨打。
谢闻衍否认,“你想多了。”
时翘抿了抿唇问:“那你为何讨厌祁师兄?”
又没过节也没故事。
谢闻衍:“师妹不要将自己的臆断强加在我身上。”
时翘就猜到他不会承认。
她忽然间想到昨天淮风同她说的那四个字——他不爱你。
淮风这人,还真会膈应人,说话净朝心窝子里捅。
——
两人在乌玄派白吃白住白喝的这几天里,眼巴巴等着他们赶紧滚蛋的人不在少数。
时翘也想滚。
奈何谢闻衍好像住上了瘾,迟迟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他们还走不走了?”
“谢闻衍都不想飞升的吗?他离飞升就差那么一丁点了!!!化神期只待渡劫了!”
“他飞升了的话,时翘怎么办?”
“这位兄弟,你见过飞升还要带着道侣一起的吗?天差地别的修为就是想带都带不动。”
“不会吧,这么说谢闻衍要抛下时翘独自飞升?”
“你以为他仅仅是来拿灵韫草的吗?他最主要的还是盯着我们门派里的天雷纲。”
时翘没想到自己去打个水喝还能听见自己的八卦。
思考片刻,她默默沿着墙角离开八卦群聊之地。
时翘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当成了玩笑告诉了谢闻衍,最后不忘表示苟富贵勿相忘的中心思想。
“大师兄若是飞升,你储物袋里的宝贝可不可以都送给我啊?”
价值连城,馋的她口水直流。
谢闻衍冷眼看她,冷酷无情,“不可以。”
语气像是在和仇人说话。
小气。
真的小气。
谢闻衍又问:“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飞升吗?”
“可这不是我想就能做得成的吧。”时翘别的优点没有,脑子清醒,“而且修真界分分合合,道侣飞升再寻道侣的事也屡见不鲜。”
说完。
时翘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抬头一看,谢闻衍的目光冰冰冷冷。
时翘沉默,深思熟虑过后,她说:“大师兄,你也不忍心我为你守身如玉,当一辈子的活寡妇吧。”
谢闻衍吐字道:“我忍心。”
时翘被他语气中的冷嗤嘲讽的无地自容。
谢闻衍捏着她的下巴,“我活着你要给我守节,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守寡。”
太霸道的霸道师兄台词了。
时翘想了又想,“那你还是别飞升了。”
第43章 好心机
灵韫草失窃的消息还是在时翘跑路之前被人发现。
乌玄派的小弟子们气势汹汹赶来他们住的院子里,血气方刚初生不怕牛犊的年轻弟子们说话语气都很冲,要他们给一个说法。
隔着一道房门,时翘胆战心惊,心虚的不敢开腔说话。
时翘躲在角落里,掩耳盗铃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闻衍眉眼一挑,“你躲什么?”
时翘做不到他那般镇定自若,“大师兄,露馅了。”
谢闻衍拽紧了她的手腕,将她从角落里扯到自己怀中,神情寡淡,眉眼淡然,听见屋外的叫骂也只是嗤笑了一声,浑然没放在心上。
“出去看看。”
“师兄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谢闻衍没应声,打开房门,眼尾一弯,笑吟吟看着底下义愤填膺手抄武器的众人,“这是怎么了?”
云淡风轻,不痛不痒。
极为淡定,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抢了人东西的心虚。
明事理的年长者按住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作揖上前,斟酌一番,用词尽可能的柔和,“谢师兄,藏宝阁的灵韫草失窃,还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谢闻衍好笑道:“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没被他唬住,“只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请谢师兄去回了师祖的问话。”
谢闻衍看着依然很客气,“你们丢了东西,没证据就找到我的头上,真是不讲道理。”他的眼尾轻轻扫过底下神色各异的人,笑着道:“或是觉得我好欺负,随意安个罪名就把我打发了吗?你们乌玄派还当真是惹不起。”
倒打一耙的话。
他信手拈来。
时翘觉得如果谢闻衍的厚脸皮能分她一半就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乏有人被谢闻衍的三言两语激怒,气的脸红脖子粗,“谢师兄,这里只有你想要灵韫草。”
谢闻衍啧了声,“我的确想要,但这就能证明是我拿走了吗?”他说着便摇了摇头,“你们看管不力,硬要将偷窃的罪名推给我,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表情似乎非常的遗憾,“既如此,我和小师妹也再不多留,免得打搅你们。”
他们再怎么生气都没用。
手里实在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谢闻衍做的。
猜测和嫌疑无法定罪。
有愤愤不平者按捺不住几乎都要跳出去同他对线。
“师弟莫要冲动。”语罢,他上前,还算客气得体,“不知谢师兄介不介意我们进屋搜查一番。”
谢闻衍侧过身子,显得自己很大度,“自然是可以的。”
一帮人火急火燎的冲进去,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此刻他们哪怕心中有气,也不能发作。
只得行了个礼,“打搅谢师兄了。”
谢闻衍笑着说:“下次你们做事可不要这么莽撞,冲撞了我这种脾气好的人就算了,若是较真的,怕你们今日就有来无回了。”
“谢师兄指教的有理。”
等乌泱泱的一帮人散去。
时翘才敢开口说话,“大师兄,你下次不要这样欺负人了。”
方才他们脸色又白又青,时翘瞧着好几个性格耿直的师弟们都要被他冠冕堂皇的假话给气吐血了。
她都看不过眼了。
谢闻衍不太赞同她说的话,“师妹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我才是被他们按着头欺压的可怜人,明明是他们合起伙来围攻我,你怎么反倒觉得我在欺负他们呢?”
乍一听谢闻衍的话。
好像真的是这样。
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时翘抬眸,眼前的男人眉眼间神色异样柔和,低垂眼睫,乌幽的黑眸呈现澄澈清白之色,水润的薄唇微微抿了抿,神情相当的无辜。
这个漂亮的狐狸精。
一贯会用这种神态来蒙骗人!
时翘差点就被他给蒙过去了,但当她看向谢闻衍面露无辜的脸时,想说的重话又全都给咽了回去。
谢闻衍揉揉她的脑袋。
他从前倒是欣赏聪明一些的女修,还想过若是自己真的不得不要找个道侣,也要找个漂亮的聪明的会来事儿的、能把他哄高兴的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女修。
小师妹除了漂亮,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优点。
人嘛,不够聪明。
但怎么就那么招他喜欢呢?
像天生就属于他。
契合的超乎想象。
以前好骗。
现在也好骗。
“收拾东西,下山吧。”
时翘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离开了。
“那我们去哪儿啊?”时翘神色认真,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他问:“大师兄,你有老巢吗?”
时翘觉得自己白问了。
谢闻衍什么都忘记了,大概连自己的老巢在哪里也忘记了吧。
谢闻衍没有作声。
他们离开乌玄派的时候,自是不会有人开口挽留。
被鞭子狠狠抽了一顿,重伤还没好的祁州,拖着一副虚弱的身体,从被关禁闭的密室里跑了出来。
时翘看着他惨白的神色,有一丝的唏嘘,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祁州时,被他的美貌所震撼。
精致又清冷的少年。
有礼貌又不高傲。
称他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修真界的潜力股,冉冉升起的新星。
时翘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人成了现在这样。
祁州的唇色又白又淡,气血不足,他的声音轻轻地,“小师妹,我送你下山。”
此去一别。
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
祁州自小都是个受制于礼法的人,为她破了太多的禁。
他竟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压抑的、被克制的情绪,一旦释放,便足够教人疯魔。
时翘很尴尬啊。
她着实不懂祁州忽如其来的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到底是为何,也顶不住其他人投来的八卦眼光。
“看吧看吧我猜的没错。”
“啊原来是真的。”
“苍天啊祁师兄竟是为了时翘而毁了婚约。”
时翘还未作答。
谢闻衍面无表情,碰了碰她的胳膊,冷嗤了声,“祁师弟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你这是感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时翘觉得谢闻衍话中带刺,也不想惯着他,“麻烦祁师兄了。”
“不客气。”
谢闻衍笑都不会笑不出了,小师妹的胆子越来越大,都学会故意挑衅他。
这个祁州还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祁州同时翘并肩走在一道,送到山门口,沉默的望着她,而后说:“小师妹,一路小心。”
他这么客气,时翘都不好意思给他难看的脸色。
从乌玄派离开后,时翘同谢闻衍一个字都没说。
两人貌似是冷战了。
谢闻衍有在认真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惯着时翘,才让她蹬鼻子上脸,踩着他的底线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