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儿又嘚瑟的冲沈砚甩甩手里的契约:“有买有卖。”
这才收进了抽屉里。
沈砚被她一连串骚操作刺激的脸都黑了,盯着自己被她怼过的指腹一脸的嫌弃:“幼稚!”
他少不更事时都不跟爹娘玩这种拉钩许诺的游戏,这女人都多大年纪了。
左右环顾一圈正想找东西擦手,崔书宁刚好合上抽屉抬起头问他:“你刚说什么?”
沈砚盯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眸色微微一动,然后一个箭步上前。
崔书宁看他冲过来,以为他要掐架,都要扭身跑路了,可沈砚太了解她那点尿性了,直接一手抄到她后脖颈,然后就着另一只手上的印泥按在了她眉心。
少年眉目之中洋溢着鲜明明亮的光彩,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难得带了几分小得意的张扬。
这熊孩子气性大,脾气又一直都不怎么好,至少崔书宁是从见他有哪一刻是像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样子露出这样鲜活又生动的表情的。
五官精致俊美的少年,唇角带一点坏笑,眉眼里有星星呢……
崔书宁对熊孩子有非分之想,却是不可避免的被他这个表情点到了。
她突然理解了那些颜控追星党的心态了
真的是心动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小鹿乱撞,心情雀跃。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砚,为了压下节奏跳错的心跳,暗暗吞咽了一口。
沈砚看她一动不动,那眼神直愣愣的,就觉得她跟个傻子似的。
他恶作剧完成,就放开了崔书宁,带着扳回一局的轻松愉悦潇洒转身离去。
那背影
俨然又恢复成了那个心智绝对不成熟的拽拽的小破孩儿模样。
崔书宁的爱美之心瞬间碎一地,被打回原形,摇着头喃喃的道:“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次日进宫去给皇后跪灵治丧,所有人基本寅时中就得到位,要早起,而且皇室治丧的礼节格外隆重,照着余皇后这身份估计得按照二十七天的最高规格来。
百官要上朝还要处理公务,应该就去三天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但是作为命妇和后妃,估计是全程不能缺席了。
往大太阳底下一跪就是一整天,这绝对是个力气活儿,崔书宁为了养精蓄锐,直接就把风雨无阻的锻炼给掐了,她早早的上床睡觉,却让桑珠连夜给她赶制一副“跪的容易”出来,然后为了防止挨饿低血糖晕倒,又让厨娘给做了一些切得只有糖块大小的点心。糖块装进香囊里,小点心装进一个小荷包里,进宫吊唁不能带配饰,就把这两样东西都塞进袖子里。
总之是把她能想到所有的事项都做了准备,下半夜爬起来赶着进宫。
当时仅是五更天,外面还黑黢黢的。
崔书宁太睡够,迷迷瞪瞪的出门去被桑珠扶上马车,准备路上继续补觉,一抬眼却看沈砚坐在车里。
她左右看了看,大为不解:“你跟着干什么?你又进不了宫。”
沈砚稳坐不动,也不搭理她。
崔书宁确定他肯定能听懂自己的话,见他这个德行,她困得要死就懒得废话了。
她身上衣服不好皱巴巴的进宫去,也不能躺下来睡,就坐着靠车厢打盹儿。
这一路得走小半个时辰,她睡得摇摇晃晃的时候就感觉沈砚的肩膀凑过来。
这种时候自然无需客气,她就大大方方的靠了。
因为赶时间,马车走得快,还是有些晃,她脑袋不时硌到车厢上。
沈砚就把一只手臂从她颈后绕过去,扶住她脑门。
崔书宁摇摇晃晃,睡得死猪一样,这时候真的是争分夺秒的休息,半点称不上美感。
沈砚全程有转头看她,却在快到的时候把她晃起来。
然后从旁边拎过一个食盒。
崔书宁其实打算空着肚子出门的,奈何半夜起床太煎熬了,她当时一点胃口也有,起床气全部堵在了胃里。
食盒里面放着一盅鸡粥和一碟包子,打开汤盅的盖子,肉香味在狭小的车厢里瞬间弥漫开来,崔书宁虽然还是怎么有胃口,但是接下来她要被关在宫里一天,全程为表哀悼肯定不会有人给送吃的,她理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就强打精神吃了些。
汤汤水水也不敢多吃,怕中途得去如厕,所以粥她只吃了小半碗,又吃了几个包子,把肚子填饱。
这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外有一会儿了,她却扒着窗口墨迹并不着急下去,后来等到人口众多的宁国公府的女眷到来,她才不慌不忙的下车,坠在人家后面混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32章 葬礼风波
由于进宫的人多,大家又都穿着清一水统一样式的丧服,在天色未明之前,崔书宁有意掩饰自己还是方便的。
她混在人群里,把自己手里的礼部文书和其他几人相继递到宫门口查验她们身份的礼部官员手里,在场的高门贵眷甚多,礼部的人不会对她这么个边缘人物过多关注,话都没多说一句就放行了。
她这样的举止在陌生人看来是很寻常的,但是对全程关注她举动的沈砚来说里面猫腻就大了。
可是他始终不曾过问她的具体打算,目送她进了宫门之后就打道回府了,只在外围留了心腹盯着动静。
崔书宁进得宫门,跟随内侍往停灵的皇宫寝宫凤鸣宫去。
途径数道宫门之后,崔书宁在通往凤鸣宫的最后一道角门后停下来,佯装整理鞋袜,蹲在了角落里。
这会儿时辰还未到,并没有人催促。
各部官员和朝廷命妇陆陆续续从旁经过,大家都行色匆匆,又因为是治丧的特殊场合而不敢喧哗,也没人在意一个蹲在地上整理仪容衣着的陌生人。
崔书宁磨蹭了足有小半盏茶的工夫,终于等到过来附近调派禁军守卫的顾泽。
她连忙站起来喊住他:“顾侯爷,借一步说话。”
顾泽和禁军的指挥使杨义以及另一位副指挥使陈述年同行。
闻言,三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扭头看过来。
天色未明,崔书宁又站在角门边上的角落里,三人是看了好几眼才分辨清楚面孔。
于是……
另外两人脸上表情就多少见出几分微妙了。
互相使了个眼色,先行离开。
虽然说是一别两宽,此后余生各生欢喜,但是闹到和离的男女怎么都苦大仇深了,合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何况全京城的人都清楚,崔书宁和顾泽之间从一开始是相看两厌的。
顾泽意外是因为他以为崔书宁今天不会来。
两位同僚默契避嫌了,崔书宁见他还站在原地就快走了几步过去。
顾泽这时想的有点多,他甚至怀疑这是礼部的人明知故犯在给他难堪的,脸色就沉得很是难看,沉声道:“谁叫你进宫来的?”
崔书宁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
但身边还有陆陆续续的官员命妇经过,她只长话短说:“应该有人会以为我今天是不来的,顾侯爷在御史台应该有说得上话的熟人吧?建议您去翻看一下今日弹劾的奏本。”
萧翊这几天应该不会上朝,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因为死了个老婆就荒废朝政,该奏禀的事情还是会照常上奏本。
顾泽除了坠入情网的时候严苛遵从剧本设定有点恋爱脑,正常时候智商是在线的。
崔书宁隐晦一提,他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对方所指。
崔书宁知道自己和他接触很扎眼,话说完就微微屈膝福了个礼转身朝凤鸣宫走去。
顾泽去找杨义交代了一声说有点急事去办,然后片刻没耽误的就去查了今日将要送到萧翊案头的奏本,弹劾的奏本足足有八本,奏的都是已故镇北将军崔舰家教不严,教出来的女儿藐视皇族,装病推辞不来皇后的葬礼,欺君罔上。
顾泽拿到这些奏折的时候不免后怕的颈后一凉。
崔书宁只是个与朝政无甚牵扯的妇人,御史弹劾她不太合适,就只能拿着崔舰说事。但崔舰当年战死北境为国捐躯,在朝中名声威望都很是不错,届时自然有人会出来替他说话。而崔书宁也不可能闭口不言的背了这个黑锅,到时候顺藤摸瓜的追查下来,就会翻出他这个以权谋私的“始作俑者”,顾泽。
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和崔书宁两个人!
顾泽是昨天事忙,没多想,再加上崔书宁一个跟朝廷扯不上关系的妇人,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拿她来做文章。
而现在这么多弹劾的奏章第一时间一起被递上来,也绝不可能是巧合……
顾泽直接让负责整理这些奏章的官员将折子拿了,他亲自带着去萧翊寝宫找了对方。
皇后余氏之死对萧翊也不是全然没造成任何影响的,抛开夫妻名分不提
那女人太决绝也太清醒了,至死也护着余家,毁了他筹谋这么久的一盘棋,也足够他烦的了。
他这连着两日没怎么睡好,这个时辰已经醒了,披了件衣裳坐在寝宫的一张书案后头,手撑着额头神情看上去疲惫又烦躁。
贴身内侍进来传话,他才打起精神让把人带了进去。
顾泽示意官员将那一托盘奏折放在案上,萧翊见他表情凝重就挥挥手打发了那官员,随手拿起一封折子看:“朕想趁机歇两天也不行么?你这居然还将奏折都亲自送到寝宫来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一句调侃。
他和顾泽私交在那摆着,后宫的事就算他不会直言对顾泽说自己的打算,顾泽肯定也能猜透。他对余氏这个皇后又没什么感情,顾泽不可能当他会为了这么个女人靡废了政务。
当翻开第一本奏折时,萧翊唇角嘲讽的笑意就缓慢收敛。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封接着一封的翻下去。
顾泽如实将昨天礼部尚书找他的事说了,并没有妄加议论。
萧翊自己看完奏折却是冷笑一声:“余元良这只老狐狸向来沉得住气,若在往常他不会急功近利到等不得这个葬礼结束之后再弹劾此事,现在这么火急火燎……反倒说明此次余氏的死也正戳在了他的痛处,气到他跳脚了,以至于急需这就找点事来出一出胸中恶气。”
余氏一族,算计完他父皇又开始算计他,数十年如一日,可见染指江山帝位的野心有多根深蒂固。栖凤殿里那位太后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不肯轻易替他们出手,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在后来被送进宫的余皇后身上,余皇后这一死,他们手上就没有直接可以打出来的牌了,如果余太后还不出手,他们就只能重新想办法来接近皇权,这就难怪他们这么着急要来找他身边人的晦气。
想必是想借着弹劾顾泽,然后全力施压,让他也尝一尝失去左膀右臂的滋味儿。
这叫报复!
顾泽没有说话。
他和余氏一族只能算是政敌,他投靠扶持萧翊,余家的人看他不顺眼要拿他开刀这并不奇怪。
萧翊斟酌片刻,就将手里折子随意扔回了托盘里:“好在你发现及时,派几个人去把那个崔氏接进宫吧,迟个把时辰的不算什么事儿。”
顾泽站着没动,脸色很是难看,过了一会儿才在萧翊探究审视的眸光下闷声道:“不用麻烦了,崔氏没有缺席,此刻已经身在凤鸣宫了。”
萧翊闻言,这就真有点糊涂了。
而顾泽过去提前一步调走了今天所有弹劾的奏章,以镇国公余元良为首的余家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余皇后的死萧翊没太当回事,但是她是余家人手中的一副王牌,如今陨落,是他们莫大的损失,偏萧翊做事周到,并没有露出余皇后滑胎是他所为的任何线索和把柄,余皇后又是跑到宫外众目睽睽之下自行坠楼身亡的,这件事上萧翊无从利用,同样的余家也抓不到可以利用的契机,但是他们心里却无比笃定,余皇后就是被萧翊给逼死的。
所以,就单是为了向萧翊示威,昨日刚听闻余皇后死讯之后余元良就进宫请旨,要求萧翊准允他们余家上下满门尽数入宫来跪灵守丧,替余皇后送葬。
他们一家子就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在人群右前方独当一面,余元良为首。
有人把新打探到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他:“国公爷,昨天那事出了点岔子,永信侯的前妻不曾称病推脱,她进宫来了。”
趁着天还不曾大亮,那人往人群里指了指。
余元良隐约看到那边站在女眷堆里的一女子,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认识崔书宁,隐约看了一眼就跟着目光一沉,怒斥道:“怎么才说?”
内侍也是心里苦:“一大早进宫的人太多了,虽然皇宫门口安排了人盯着以便做最后的确认,可是黑灯瞎火的,又经常会有几家人赶在同一时间到的,今日这样的场合又不适合逐个唱到大声嚷嚷。女眷们的装扮都差不多,也是下头人疏忽,没注意到她。”
余元良这次是深受打击的,怒火几乎压不住,但还是咬牙吩咐身边自家的一个小辈:“那你还不快去,先把那几本弹劾的奏章扣下来。”
对方刚要答应,却是那内侍苦涩道:“永信侯似是有所察觉,方才已经将那些折子取走,亲自面呈陛下了。”
余元良和他身边几个同在官场的余家人都不免齐齐一愣。
有人微微倒抽一口凉气:“不应该啊,夜里盯梢畅园的人一直尾随着崔家的下人去了袁府,后又被袁家人带着来宫门外寻了袁崇英,交给了他一个信封,最后他又给了李明佐。”
袁家和崔家有点交情,崔书宁又是在大晚上叫人去找的那位在礼部任职的袁大人,并且将一封信转交了礼部尚书,这样慎之又慎,时间又符合……
他们推断她是终于听了顾泽的劝决定不进宫来了,这完全没问题。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余元良沉声斥道,脸色阴沉的可怕,使了个眼色,身边就有人掏出一包银子塞给了那内侍把他打发了。
“那几个上奏本的御史怕是保不住了。”镇国公世子遗憾的叹了口气。
老爷子这一出手就扑空,多少有点受刺激,瞪了他一眼:“这件事有点蹊跷,再去查查细节。”
他和萧翊双方都各有小动作,并不妨碍葬礼的举行。
钦天监测算的时辰一到,就有礼官主持开场。
崔书宁混在人群里,她不懂古代这些礼节,但是人多也不麻烦,随大流就好,几叩几拜,她也毫无心理抵触,就当自己是在拍戏了,为艺术献身磕个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