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回头。
此时眸光沉怒之中又带了明显凛冽的杀气。
他目光盯着小元提在手里的食盒。
实在是他这眼神太可怕了,小元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气了,要不因为这是主子,他绝对是拔腿就跑的。
这时候却是哭也不敢哭,被他盯着食盒都感觉自己的手指上有针刺一样。
也是小元这倒霉孩子太不经吓了,他居然完全不过脑子,因地制宜的又“体贴”道了句:“还热着呢。”
吃么?趁热吃么?
沈砚终于把视线从食盒移开,寒声吐出一个字:“滚!”
小元如蒙大赦,应都不敢应声的麻溜就提着食盒跑了。
沈砚转身进屋里去冲澡。
这边崔书宁前面两天的饭都是沈砚主动给带的,她压根没操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弊端就来了,走到半路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一开始还只当是少了个人说话无聊,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得,熊孩子没跟来,她断粮了。
这一进宫就得一天,而且跪灵是个挺严肃的活儿,就算宫里有泼天的富贵人家也不会管饭的,一饿就得饿一天。
这时间街道两边的铺子都还没开门,她想要让欧阳简掉头回去取也来不及了,所幸袖子里还揣着一小荷包点心,就赶紧掏出来啃了。
虽然熊孩子临时闹别扭给她造成了一点突发状况,不过崔书宁从小自己管自己成习惯,这就跟某天早上赶时间上工走太急忘了拿早餐一样,身为打工族,谁一年里还不遇到个三五七次类似的情况,克服了就好,不算什么委屈也绝对犯不着矫情。
不过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用心记下了夜里回去一定提醒桑珠以后每天记得给她准备早餐。
欧阳简把她送到地方,也学着沈砚的习惯,等目送她进了宫门才回去的。
畅园这边,崔书宁走后大半个时辰就是平时用餐的时间。
小元为了将功补过,掐着点儿过来给栖迟轩给沈砚送早饭。
彼时沈砚已经冲完澡换了衣裳清清爽爽的样子从旁边的小书房里出来,看见小元的瞬间,脸色顿时又是一沉:“你怎么在家?”
“啊?”小元正在给他盛汤的手一抖,险些当场摔了碗,“这、这、这……我、我、我……”
我一个做随从小厮的,主子您都在家……
我不该在家吗?那我现在该在哪儿?
他在那抖抖索索,支支吾吾的。
沈砚走过来,差点就一掌劈死他了,但手抬起来最后却只是劈手拿过汤碗。
小元真的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又得罪这祖宗了,吓得就想脚底抹油。
沈砚倒是没拦他,却是夹杂着怒气冷冰冰道了句:“今天一天你不准吃饭。”
小元也不敢回嘴,更顾不上多想,应诺一声就第一时间从这狼窝逃了出去。
沈砚坐到桌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却是越吃心里越窝火
小元要是去追崔书宁送饭了,那这时间肯定回不来,他不该在家里,知道那女人没带食盒没吃早饭就走了,也不知道去送一下?这种下人养来有什么用?
简直废物!
他这会儿心里闷得发慌,但也不全是冲着小元的,就崔书宁那女人,合着他对她的好全都填进狗肚子里去了是吧?有他没他都一样?他说不过去吃饭了,她就自己吃,一大早看他不去送了,问也不过来问一声就自己走?
总之想来想去,身边这一大票人,要么蠢,要么笨,要么没脑子,要么就没心没肺……
总归是没一个合心意能叫他顺心的!
被这些糟心的一堵,顿时就觉得气饱了,饭也不想吃了。
小元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才受的罚,但沈砚的话他却不敢不听,哪怕沈砚不会盯着他,罚了他今天不准吃饭他就当真是一整天粒米未进。
沈砚轻易不罚他,但凡是罚了那就绝容不得忤逆。
这边崔书宁进了宫,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自然比不得正经早饭顶饿,前两天她带的那些小糕点都是午后挑个时间去如厕,然后找没人的地方偷偷吃了,好歹顶一顶,晚上回家再吃大餐。这天倒好,还没到晌午就饿了。
身上就只有几块糖,拿帕子掩着偷吃了两块……
她本身就不喜欢吃甜食,吃了两块糖没觉得解饿反而更难受了。
前面这小半年里,她为了尽快把身体调养好,一日三餐从不马虎,已经把肠胃养刁了,连着两顿饭没的吃,又要顶着大太阳跪着消耗,实在是熬得受不了。
挨过辰时,就开始觉得胃疼了,抓肝挠心的直想暴走。
实在跪不住了,就找借口又多去如厕了一趟。
厕所她倒是不想上,就是饿到抓狂,一直跪着不让动她趁机出来走一走,好歹调节下心情。
崔书宁是个心思比较重的人,她知道宫里事儿多,所以就算是溜腿,也只在宫里指定给她们这些跪灵的命妇宽衣的院子之间的那条道上,绝不会多走一步去别处。
正慢悠悠的走着拖时间,一边不时的仰头看太阳的方位计算出宫的时间。
然后
救星就出现了。
顾泽带着一队禁军从旁经过。
她原来听见脚步声只是连忙往边上让了让,一侧目看到带队的人是顾泽,就忙是拽了他一把。
因为这些命妇都穿得差不多,顾泽从她背后来,并没有认出她来。
冷不丁被个女人攥住衣服,他就恼怒的皱了眉头,一侧目就看崔书宁嘴唇干裂,表情略带讨好的冲他挤眼睛。
宫里在办丧事,她不敢笑。
顾泽眸光略微闪烁,就佯装无事的吩咐身边禁军:“你们先走。”
之前那件事,他虽然知道崔书宁只是自己不想被他连累,而并非是刻意为他解围的,但总归实际上他是受益者,免了一场天降横祸,他这几天一直都觉得心里不太得劲,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是一来找不到机会,二来他也有点难以启齿,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不要脸的说“谢谢你”吧?
此时歪打正着,他就顿住脚步,刚要说话,崔书宁已经火急火燎的开口:“抱歉,本来不该麻烦顾侯爷,但我实在饿得难受,胃疼。侯爷您行个方便,帮我弄点吃的来,让我先垫一口。”
顾泽:……
打死也没想到她攥住自己会是为了弄口吃的,堂堂顾侯爷的脸色一瞬间又黑了几分下来。
崔书宁一见他貌似不乐意,赶紧又补了一句:“前天那事儿不管我初衷为何,总归也算替侯爷您免了些微麻烦,您欠着我半个人情呢,就当还一还呗。”
她要挟恩图报,那顾泽就有话说了。
他表情有所缓和,目光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的右边的袖口,冷嗤一声:“你不是贴身带着干粮的么?”
崔书宁被他眼神削得差点炸毛
这货监视她?肯定是前面哪天出来偷吃的时候被看见了。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胳膊,倒退一步,态度却软和下来不少:“我今天早上没吃饭,真顶不住了。”
做好了游说准备,却不想顾泽居然没用她再多说:“等着。”
抬脚就走。
崔书宁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毕竟顾泽这人太大男人了,哪会轻易妥协于她这个不讨喜的女人的矫□□儿?
但随后她又想到了别的,连忙压着声音冲顾泽的背影喊:“那个……你别偷贡品啊,那个我不敢吃。”
顾泽:……
顾泽常年在宫里走动,又能利用职务之便,拿一点吃的过来并不难。
他去了没多久折返。
但是崔书宁为了躲开人,已经藏进了前面专供如厕用的小院里。
宫里跪灵的都是贵妇,院里几间房,她们前来如厕房里也有专人伺候,然后清理打扫,这院子和一般意义上的公厕是不一样的,如果没人说明,肯定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如厕的地方。
崔书宁从那院里冲他招招手,顾泽就走过去,从袖子里取出一包东西塞给她。
用白布包着,白白胖胖的四个小包子。
“谢了。”崔书宁饿疯了,而且这还是她应得的,她并不与顾泽客气,揣着包子躲到一侧的墙壁后头就开吃。
顾泽想到这院子的用途,一张脸瞬间又黑成锅底灰。
他本来想马上走的,被崔书宁刺激的反而不想走了。
啃到第一口包子馅时崔书宁就皱了眉头嘟囔:“怎么不是肉馅的,我不喜欢吃甜的。”
沈砚给她带饭都是拿肉包子的。
顾泽强压着脾气沉声道:“国丧期间,全城斋戒一月。”
对外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会受这种苦,关起门来大家照样吃喝,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崔书宁就是嘴贱吐槽,并不是挑剔的意思。
她飞快的吃完四个小包子,见顾泽还停在旁边望风,就把那个白布包随手一团塞给他:“谢了。”
说完,看都没看顾泽一眼就拎着裙子跑了。
她真的就为出来找口吃的,半点额外的想法都没有。
顾泽看着她那个贼兮兮的背影,又回想她吃包子时候那个毫不端庄的做派,眉头皱得死紧。
但是这地方他也不能久留,顺手把帕子揣怀里也走了。
崔书宁吃了四个豆沙包,又缓了会儿,就不那么难受了。
熬到出宫的时辰,片刻不耽搁的就走。
沈砚依旧没出现,是欧阳简驾车来的,她也没多问,爬上马车正想着是不是沿路叫欧阳简找个铺子买点吃的,上车却发现桌旁就摆着个食盒。
里面一碗鱼片粥,一笼猪肉馅的小笼包。
崔书宁不再废话,关好了车门先扫荡一空,之后就心满意足的拿旁边篮子里泡着的药包敷腿。
晚间沈砚没来她屋里吃饭,她依旧没管他。
沈砚可能是和她杠上了,次日一早还是没出现,崔书宁拿着桑珠准备的食盒走的。
结果,当天午后她揣着糕点找时间出来吃的时候就被顾泽堵了,递给她一包素烧麦。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35章 上门女婿
崔书宁手里拿着一块干巴巴的小酥饼正要往嘴巴里塞,冷不防背后出现一个人就够她吓一跳的,那人还突如其来往她怀里塞了点东西。
她慌慌张张的回头,看见是顾泽就松了口气,嫌弃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这什么啊?”
打开帕子一看,里面是几个色泽诱人的素烧卖,摸在手里还隐约透着点热乎气儿。
这是干什么?
崔书宁没吃,朝顾泽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泽绷着脸,心里有几分不自在却被表情完美的掩饰了,只道了句:“别磨蹭,吃完了早点回去。”
他跟崔书宁之间没什么话好说,转身就走。
崔书宁:???!
这是作甚?
男主对被扫地出门的炮灰女配献殷勤?
这特喵的难道是要破镜重圆的节奏?
当然,这就是句玩笑,她这个人有自知之明,不过就是凑巧送了顾泽一点顺水推舟的小人情,如果男主都是这么容易攻略的,那这男主的内心得贫乏成啥样了?
但是无可否认,顾泽此举却多少是有点要和她不计前嫌,化解干戈的意思。
崔书宁有做前任的自觉,坚决不会和前夫拉扯不清。
所以,她想都不想的当即追上前去,又把那包东西塞还给顾泽:“无功不受禄,哪好叫顾侯爷坏了宫里的规矩屡次行方便。”
顾泽拿着手里的东西,眼神变幻莫测。
片刻之后就冷讽的笑了:“昨天你也说了,之前是本侯受了你的人情,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拿着就是。”
“人情也分大小。”崔书宁据理力争,“一码归一码,昨天我确实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得已才对侯爷开的口。而且我也有言在先,我做那事儿就只是自己不想受牵累,并非单是为着您打算的。昨日您既行了方便,咱们就两清了。”
拒绝人就要有拒绝人的态度,崔书宁说完,转身就走。
顾泽约莫是从未见过这么矫情别扭的女人,崔氏看不上他他知道,并且成婚七年也逐渐习惯了相看两厌的状态,他现在的愤怒就仅仅因为
崔氏这女人,她说接近就接近,冷不丁甩给他一个人情,然后说疏离就疏离,连一包烧麦都要与他斤斤计较的明算账。
甚至于最当初,他俩和离一事也全程是由她主导。
当真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俩人之间的距离她说想拉近就拉近,不想拉近就半点余地不肯给?
这样被动的相处方式是顾泽绝对接受不来的。
于是他又一个箭步追上来。
崔书宁的肩膀瘦削单薄,他单手就把她轻巧的转过来,不由分说的把拿包烧麦再塞回她手里。
崔书宁才堪堪站稳,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泽已经大步离开了。
崔书宁追了两步,她又不便大声叫嚷,更怕手里拿着的这包东西被人瞧见了,一时无法就只能又躲回了那墙壁后面去。
她将烧麦重新打包收好,揣进袖子里,兀自啃完了自己带来的拿一小荷包糕点就回灵堂去了。
晚间从宫里出来,沈砚没来,欧阳简尽职尽责的已经等在门口,看见她出现在门洞里就开始大力招手:“主子……”
崔书宁跪一天膝盖不舒服,也走不快,还是慢慢磨蹭着挪过来。
欧阳简不好近她身,就虚扶着她要引她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崔书宁却边走边扯着脖子四下里张望。
欧阳简有点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小公子他……忙,没来。”
崔书宁没做声,继续四下搜寻,然后就撇开他朝着宫门右侧的一株柳树底下走去。
欧阳简要跟,却被她挡了一下。
那边正在等顾泽的林武远远地看她过来,不由的浑身肌肉紧绷,紧张了,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最后,崔书宁还是停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