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干笑两声,一本正经道:“我这么聪明的脑子,还是觉得在旁边看戏比跳进局中去做戏子演给别人看更有意思。”
敬武长公主也是见识多了她的厚脸皮,白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又接着往下说:“萧翊的运气似乎也不大好,去年五月沈氏临盆却未能如愿得子,只生了个女儿。一个女婴并满足不了我外公他们的野心,而萧翊大概也意识到了赌沈氏的肚子既要拼天意也要碰运气,实在是不靠谱,谁又能保证她下一胎怀上的不会又是个女孩儿呢?而且余家那边的目的只是为了要个能做他们傀儡的男孩,当初沈氏怀上之后那边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铤而走险进宫去与她厮混了,除了沈氏肚子里的种,萧翊有的也仅是太医的口供和内官记录的后宫侍寝名录而已。当时那样的情况,要以那样的证据拿掉沈氏和她腹中孽种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要拉余氏一族下水却没有直接的证据,他只能静待后续。后来为了鼓励沈氏可以继续被余家所用,沈氏生了孩子之后就被他晋了妃位。说起来那女人也是真的蠢,居然以为她做这种事真的可以名利双收一辈子,后来等她产后恢复了身体之后,余家那边就故技重施又继续开始和她来往,这才有了这一出捉奸在床的大场面。”
果然就是萧翊的一个计!
他既然设计,那就绝不可能止于捉奸在床,惩治奸夫□□。
崔书宁坐等下文。
敬武长公主继续往下说:“据我所知,最后东窗事发那天之前萧翊就已经控制了沈氏,事发当天沈氏当场反咬,说余家许诺只要她生下儿子就废掉萧翊,扶持她的儿子上位,让她做太后。”
可想而知,当众此言一出,会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皇帝陛下不愧是皇帝陛下,不玩则以,一玩就要玩个大的,一鸣惊人!
崔书宁忍不出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沈砚也掀了掀眼皮,诧异的看了敬武长公主一眼。
敬武长公主眼中却现出越发深刻的讽刺之意:“我外公那个老狐狸,只是想利用沈氏的肚子而已,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再如何也不会叫余俊彦跟这种眼皮子浅,会蠢到与外男私通的女人跟前露出这样的话把来。所以沈氏这么一招,余家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但是在那一局里他们已经陷入被动,如果要强行整个翻盘就只会加重刻意程度,余俊彦也算反应机敏,当场承认他只是在床笫之间哄骗沈氏才随口说的这样的胡话。这样一来,他成了个鬼话连篇的风流浪子,反倒让沈氏成了存不轨之心却没脑子的蠢货。他们俩人互相攀咬,沈氏明显脑子是比余俊彦差得多,根本不是对手。后来拖延至我外公拖着一副残躯入宫,二话不说当场一剑将余俊彦刺成了重伤,然后紧随其后给了萧翊一个下马威,自认是家教不严,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愿意引咎辞官,并且将镇国公的爵位传给嫡长孙余俊庭。”
说到这最后一句,敬武长公主没忍住,直接给笑喷了。
崔书宁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他这……辞了跟没辞有区别吗?皇帝陛下没被当场气死都算他涵养好了。”
余元良这老家伙不得不说生命力是真的很顽强了,前几年妃陵事故那回被从乱石堆来扒拉出来就只剩一口气了,就愣是叫他一副残躯老骨头给挨到了今天。
其实要不是他野心大,不愿意放权,他这都七十有六快八十岁的人了,而且身体又不好,正常人早就辞官隐退了。
他这倒好,为了掌权一直不退,临了拿传爵位给自己的亲孙子做朝廷对他,对他们余家犯错的惩罚?
这人得是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干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来?
崔书宁甚至有理由怀疑
这个剧本的原著小说怕不是个毫无逻辑的搞笑小白文吧?这特喵的朝堂之上皇帝和臣子之间能这么玩?
敬武长公主也甚是无奈:“反正他众目睽睽之下就义正辞严这么说的,有朝臣看不过当面讥讽,他就吹胡子翻白眼,直接晕。毕竟是当年辅佐先帝建国的第一功臣,余俊彦又咬死了就只是他和沈氏之间的私事,朝堂上闹哄哄的应该是到如今还在为了此事争执吧。萧翊最初摆这一局,应该还是抱着幻想希望可以逼着余氏一族知难而退,其实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既然知道自己的野心和行事都被察觉了,任凭是谁都会心虚,直接正式辞官归隐才是急流勇退,因为一桩秽乱宫闱的风流事,京城第一世家只要摆出了这样的姿态来诚恳认错……萧翊怎么也不太可能再赶尽杀绝了。”
崔书宁接过她的话茬:“老镇国公的权力欲真是强,现在都打明牌了还要死磕到底。”
萧翊也许一开始是想以一桩丑事,将余氏一族驱逐出朝堂,换个耳根清净。但是现在镇国公一族不识抬举,依着那人连绿帽子都能戴得狠绝性格,想来现在他也是半点不怵的。
余家这次已经丑态百出,既然给他们退路他们不肯走,那将来就只会被驱逐上绝路。
迟早的事!
崔书宁见敬武长公主兴致不高,又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因为余太后了。
但既然借着沈氏的事她已经送了萧翊一份人情了,按理说萧翊后续也不该再继续针对她了,即使依旧不待见,也不过就是继续冷着不承认母子关系罢了。
人在屋檐下,余太后只要识时务,夹着尾巴做人也应该不会有事的。
反正这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总要时时做出妥协和让步的。
这件事至此,崔书宁已经不觉得有继续安抚她的必要了。
“现在这事儿往外传得都零零碎碎,是余家在尽量控制,他们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就想方设法的阻止流言扩散,尽可能蒙蔽住京城以外官员和百姓的眼睛,不过在本宫的地界这,他们想混淆视听的去瞒,本宫是不可能配合他们的。”敬武长公主也是因为京城诸事她鞭长莫及,当闲话说给崔书宁听了,正待要转移话题,就听见院子里有些骚动。
片刻之后一身材颀长,面容虽然儒雅俊秀却隐约透出几分阴鸷气息的男人直接打开门帘闯了进来。
他应该是赶得很急,气息之间喘息得有点重,进屋目光一瞥,眼神就定格在了敬武长公主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58章 宠崽狂魔
崔书宁虽然没见过他,但也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她站起来,屈膝见礼:“驸马爷。”
照着外间传闻,敬武长公主和自己这位驸马爷之间的关系是并不和睦的。驸马很是低调内敛,公主却张扬喜玩乐,虽然没传出养面首这样的丑闻,但崔书宁见过她特意给自己驸马准备的那些娇妾美人儿……
以敬武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和性子,如果真跟她说对方在外还有几个关系暧昧的小相好崔书宁都不觉得奇怪的。
这个苦逼的古代既没有电视看又没有手机刷,长公主天生富贵又不需要拼命赚钱搞事业,总得有点儿消遣的是吧?
好吧!这么揣测对她还不错的长公主殿下实在不地道。
崔书宁表情一本正经,假装自己没这么想过。
敬武长公主在看见赵雪明出现的一瞬间,唇角就讽刺的牵起了一个弧度。
不过当着崔书宁姐弟的面,她随后又立刻恢复如常:“本宫出来串个门子驸马也要追过来接吗?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没得叫人笑话。”
赵雪明根本管不住她,看似这些年他把她圈在府里,不叫她和乱七八糟的人随便来往了,但事实的真相却是敬武长公主自己心灰意冷,没那个出门见人的兴致了。
要不是她愿意配合,他也根本就压不住她。
太强硬的手段,不舍得用,温和些的……
她又不会听。
所以今天一大早敬武长公主在他出门之后说是自己也要出来拜访朋友,公主府的人压根就没敢劝阻,只能一边帮她备车马和人手护送,一边急着去给他送信了。
崔书宁这几年四处购置农庄田地,赵雪明查过她,知道这个庄子就是她的。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开口的语气却尽量趋于平缓道:“主要是乡下地方又路途甚远,赶上年节将近,那些打家劫舍的也更活跃些。白日里倒是还好,回城途中殿下怕是得带夜走,我不放心。”
敬武长公主一大早出门,正好半天时间来的这里。
这才坐下来喝了杯茶而已。
她如果要回城的话,那现在就该启程了。
赵雪明这话就是在暗示她该离开了。
敬武长公主这连着三年时间里,除了去年年底回京城的时候在人前的不得已,其他时候都完全将他当成隐形人,理都不理的。
如今当着崔书宁的面,她倒是又演上了。
她在跟赵雪明置气,有意晾着他,就故意稳坐不动。
崔书宁大概能看出他俩人之间的猫腻来,不得已只能站出来打圆场:“二位现在启程回去的话确实可能要赶一段夜路,而且我这地方偏远,殿下又是长途跋涉而来刚坐下,连续赶路难免也是辛苦,二位若是不嫌弃我这里简陋,不如我招待你们住一晚吧。”
赵雪明明显没这个打算,微蹙了眉头。
却没等他开口说话,倒是敬武长公主先笑笑的否了她的提议:“别了。说实话,你这地方是挺乡下的,你招待本宫本宫怕是夜里都要憋屈的睡不着。”
崔书宁并不觉得为会为了这话受到侮辱。
正要松一口气客客气气的送他夫妻二人离开,敬武长公主又突发奇想:“反正你也是准备留在此处过年的,这地方实在是寒碜了些。既然是到了本宫的地盘上了,本宫这个旧交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这样吧,你也别在这里受委屈了,跟本宫回去。我那长公主府常年也没个客人进去住一住,都没什么人味儿了,这个年节就本宫招待你们一起过吧,正好你们陪着我一起热闹热闹。”
崔书宁听得出来她这是诚心邀请,但也同样听得出来……
她这其中某句话疑似是在指桑骂槐的讽刺面前站着的这位驸马。
她是无所谓去或者不去的,但是不得不考虑沈砚的意愿,于是转头问他:“长公主殿下请我们过去做客,你说呢?若是住不惯别人家里,那就算了,咱们还是留在这里过年。”
赵雪明来的路上一直忐忑不安,就因为崔书宁勉强也算是京城权贵圈子里的人,他就心有余悸,不放心让敬武长公主与她私下过多接触。
听说敬武长公主还要把人领回去,他就又本能不悦的皱了眉头。
一开始进屋注意力全在敬武长公主身上,此时循着崔书宁的视线才注意到沉默站在她身后的少年。
沈砚本来是坐着的,赵雪明进来他也没挪位置。
此时缓缓的抬起眼眸又慢吞吞的站起来。
赵雪明看到他脸的那一瞬,瞳孔和心脏几乎同时的剧烈收缩。
他认得他!
虽然这连续三年音讯全无,甚至于他暗中费心费力的打听过也没找到对方的任何行踪线索,但他也绝对没有想到曾经两度接近过他的神秘少年居然会在这里又不期而遇。
他的思绪一时无比混乱。
他查过崔书宁,所以也知道这几年崔书宁身边陪着她的一直都是她的一个没上族谱的庶弟。
可是依着这少年曾经找他谈过的事,他的身份就绝不应该是崔舰流落在外的一个私生子!
心中瞬间翻起滔天巨浪,赵雪明暗暗掐紧袖子底下的手指以勉强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但事实上因为克制太过,他连呼吸声都灭掉了一半下去。
可是眼前少年眉目间的神情舒缓,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色倦懒又随意,与他以往两次见到的桀骜冷酷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他就只是安静的站在崔书宁身边,崔书宁低声询问他意见时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只道:“我随意。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我都行。”
他这一说话的时候,虽然神情里还是找不到半点曾经似曾相识的影子,但是那种淡漠甚至冷淡的气息却终于夹带了熟悉感,扑面而来。
于是最初的惊悸过后,赵雪明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崔书宁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敬武长公主盛情难却,但她还是觉得该尊重一下驸马爷的态度,于是又将视线转向赵雪明:“真的方便吗?”
赵雪明咬咬牙,平复了心情,佯装不在意的将视线从沈砚面上移开:“没什么不方便的,府里就我与殿下两个人,年节时分热闹些也好。”
他的心情不平静,也没那个闲心在此处多留,顿了一下又催促道:“那就尽快整理一下咱们尽早出发吧。我府上什么都有,你们收拾一点换洗衣物带上即可。”
崔书宁见沈砚站着不动,就给他递了个眼色,沈砚这才回房收拾去了。
与赵雪明是错肩而过,他却像是真的素不相识一般,眼角的余光也没分出去一点。
崔书宁招呼了赵雪明落座,出去喊了青沫沏茶,又让桑珠进来去里面她的卧室帮她收拾衣物首饰和一些常用的日常物件。
她坐在外屋陪着敬武长公主两夫妻一起打坐。
她其实是会暖场活跃气氛的,但是夫妻关系不比别的关系,人家夫妻俩明显就是关系不好的,她一个外人还妄图当红娘从中搅和吗?
算了。
大家就一起缄口不言,沉默打坐吧!
反正她脸皮厚,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嗯,打坐期间,仔细观察了下,敬武长公主脸皮其实也不薄。
然后……
就驸马爷一个看上去比较尴尬不自在。
去长公主府蹭吃蹭喝蹭住,确实不用自带太多作案工具,两人分别只多带了几身换洗衣裳,收拾起来很快,只一盏茶的工夫就准备好了。
崔书宁临走想起来弄到一半的蚕丝绵兜,就让桑珠赶紧去取来一起带上。
崔书宁一行人出到大门口,她左右一看,常先生不在,小元和青沫也不在,就扭头问正在打理马车的欧阳简:“他们几个呢?”
“都不去!”欧阳简道,“说是到了别人家不好意思敞开了吃,正好庄子上囤了好些年货,别浪费了,他们几个留下来吃。”
崔书宁:……
赵雪明:……
敬武长公主:噗……
常先生一个老吃货,带出来俩关门弟子,小元和青沫两个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崔书宁甚至都设想过常先生将来的养老问题都能愉快解决了,他们三个真的像是纯正的一家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