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重推测之后,他就试图寻找过沈砚的下落。
没办法明着打听,就派心腹暗中调查。
可这个少年却彻底消失了,不仅没有再试图联络过他,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半点可供追查的踪迹。
赵雪明觉得沈砚若是要将他当初的妄想付诸行动,那就必定还要有后续的动作的,对方这一消失就是两年多,完全不合情理。
要不是今天沈砚再度出现了,他几乎都要怀疑他曾经见过的人就是个他自己虚构出来的鬼魅。
“是我做的。”沈砚也没准备对他隐藏,他唇角微微勾起,那却不是个笑容,眉目之间的眼神也带着满满的恶意,“当初我找你与我合作,你拒绝了。其实说真的,不管是余氏还是萧氏,我想要他们消失就可以自己做到,我并不需要你来联手,妃陵那事儿就是最好的证明。怎么样,惊喜么?没用动你手下的一两纹银甚至一兵一卒,余氏族众就死伤过半。你赵氏一脉当初被余氏害到几乎灭族,国公爷,说起来你该谢谢我的,虽然我这么做是有我自己的理由和目的,但实打实的却也是替你赵氏一门报了仇也雪了恨了。”
要说赵雪明对余氏一族的恨,那是真恨,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的,要不是因为这恨意滔天,他当初也不会自甘成为棋子,配合萧翊的计划娶了敬武长公主。
可是到了今天,他恨也依旧还是恨的,敬武长公主却成了他面前的拦路虎,比起报仇,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却是保住这个女人,以至于他为此将自己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宫里余太后的命运始终悬在利刃之下,恐有变数,他和敬武长公主两个就一起被架在火上一直的烤……
这时候他已经捉襟见肘,完全经不起任何新的变故了,就只是摒弃一切咬牙问沈砚:“我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就问你你今天想方设法住到我的府上来一定也是有目的吧?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虽是在极力的隐忍,眼中杀意和额角暴起的青筋也都已经暴露了他此时近乎疯狂的心思。
沈砚这时候才突然提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里的一点菜冲他晃了晃:“饭菜里没下毒吧?”
站在房间外面的欧阳简吓了一跳,顿时全神戒备着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将赵雪明一举拿下。
赵雪明脸色难看至极,却没有回答。
沈砚却自顾将那一筷子菜塞进嘴巴里慢慢咀嚼,满不在乎道:“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可以继续考虑,但是不要想着杀我灭口,也不要试图拿我身边的那个女人下手。我能谋这么大的事,身后自然有的是人驱使,你杀了我,自然要遭反噬,而如若你想打我身边人的主意……”
他说着,眼中戏谑的恶意就又鲜明起来,再度看向了赵雪明,红唇微启,一字一句的道:“那我就去找萧雅。”
“你敢?!”赵雪明一怒,沈砚奚落他时他尚且可以隐忍,此时突然红了眼睛,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欧阳简当即将他拦下,三个回合下来就将他反剪双手制住了。
赵雪明眼睛赤红的瞪着沈砚,沈砚就愣是哪儿痛戳哪儿:“你畏首畏尾,不肯答应为我做事,可她与你一样都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人,她的命脉还留在皇城里……我现在不会做什么,反正这次是要在你府上住到这个年节过完的,我耐性向来都好,你回去继续考虑,万一等到我耐性告罄的那一天,我想或者比起国公爷你,长公主殿下应该更容易与我达成共识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能替我站在朝堂之上的傀儡,严格算下来……好像她这个出身萧氏皇族的长公主会比你一个外臣说话更有分量的,你说是不是?”
赵雪明一直在不间断的挣扎。
明明他双手被欧阳简反剪,是个特别痛苦的姿势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赤红着一双眼睛,用吃人一样的眼神死死死死的瞪着沈砚。
欧阳简这时候心里想的却是
还好这是背着三姑娘的,要不然被她看到他家少主的这副嘴脸,那女人不得疯啊?
“驸马爷,闹大了动静我们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您可没好处,这事儿您应该也不想让长公主知道的。”连拖带劝的把赵雪明扭送出去。
赵雪明确实有顾虑,不想让敬武长公主听到任何的风声,否则当时在农庄他就当面质问沈砚了,这时候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是先走了。
欧阳简回到房里,却见沈砚又放下了筷子正盯着一桌子饭菜发呆,就问他:“您不去三姑娘那吃吗?”
去吧,这里不用担心,我可以帮忙。
沈砚却是坐着不动,微微皱着眉头也没吭声。
后院这边崔书宁洗完澡出来,看见桌上摆了饭就习惯性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崔书砚,吃饭。”
正在里屋给她铺床的桑珠愣了一下,然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提醒她:“姑娘,这是长公主府,小公子住在外院的客房了呢,要奴婢去叫他过来么?”
崔书宁已经拿了筷子在手里,闻言也是不免一愣。
她跟沈砚一起这些年成习惯了,因为出门在外一般住宿的地方都比较将就,所以住客栈俩人就是相连的房间,住到单独的农庄或者宅院里了,也是一个院子,一个睡正房,一个睡厢房。
桑珠是知道这样不合规矩的,但是因为出门在外,条件有限,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不挑剔了。
如今来了长公主府,这里人多眼杂的,自然就不能再这么住了。
崔书宁也没多想:“算了,都夜里了,这里好歹是长公主府的后院,叫他过来不合适。”
她自己吃完了饭,今天赶路有点累,就没练功,早早的熄灯上床歇着了。
说是早早的歇了,当时也过三更了。
这偌大的园子里,这个小院里又只住了她们主仆两个,夜里分外寂静。
崔书宁侧身朝里躺在床上正在酝酿睡意,忽然觉得背后的床帐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
她当时以为是幻觉,没多想,因为就那一下就没动静了,后来过了会儿就感觉有人扯了扯她裹在身上的被子,毫不认生的钻被窝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61章 抱团取暖
来人的举止太熟练太自然了,崔书宁都有种错觉
是她睡错了房间,现在是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但她还有本能的防御反应,被蛰了似的往床榻里侧一滚,顺势翻身坐起,一脚踢过去。
防备状态下她蓄了很大力气,一般体格的男人绝对能确保一脚踹飞到床底下。
却不想黑暗中一只手却精准握住了她的脚踝,生生将她杀气腾腾的一脚给封住了。
这屋子没有后窗,夜里似乎又有点阴天,挡住了月光,所以即便是月中的日子也几乎不见光亮的。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可能是因为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手指有点冰。可单从手掌的大小,手指的长度和指骨关节的接触感来看这也显而易见的是个异性。
那人稳稳地捉住她脚踝,明明出其不意瞬间制住她了,但不知为何一时却既没有反扑也没有还手,一点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
崔书宁却因为皮肤上陌生的触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他炸起来了。
她心态有点崩,打了个哆嗦脚没抽回来就翻身一扑往枕头底下去摸她藏着的暗器和匕首。
沈砚坐在她被窝里,迎面就被一脚招呼了属实也有点懵……
就算她没认出他来拿他当登徒子了,一般女人被人闯进闺房冒犯了不是该尖叫或者叫骂呼救的吗?
她闷声不响一大脚踹过来,他又以为她认错人了要接着动手,她脚踝还被他抓着呢,又扭身往一边扑倒……
这是觉得打不过要跑?
问题是你脚还在我手里扣着呢,切了再跑?
他着实是被崔书宁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骚操作搞蒙圈了,狐疑不解的沉声道:“你干嘛?是我。”
彼时崔书宁已经抓了匕首出鞘。
沈砚掏出火折子是以为自己吓到了她了,让光亮晃一下好让她看清楚。
结果火光一闪,就见崔书宁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身体都扭成麻花了倒在床上,火光乍现,她手中刚出鞘的寒刃一闪……
沈砚目光敏锐一瞥,又见被她挪开的枕头底下居然还堆着一套袖箭和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其中就包括他十分熟悉的那瓶金疮药。
沈砚:……
沈砚脸色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而崔书宁其实他一开口她就听出他的声音了,浑身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人就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床上。
“吓我这一身冷汗……”她翻了个白眼,真有点想捶死这熊孩子冲动,“是我该问问你要干嘛才对吧?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摸我床上来干嘛?”
她那会儿是面对面坐着踹的沈砚,右脚脚踝被他抓在手里,她又扭身扑倒床头去拿匕首,要不是因为练过武身体柔韧度够用,这会儿腰都该折了。
她借着沈砚手里火折子的光把匕首又收回刀鞘里,扭头想要爬起来才发现她那只脚踝还被沈砚牢牢抓在手里。
她抽了一下没抽回来,就直接另一脚踹他胸口去:“松手啊。”
崔书宁的骨骼属于细长的那种,她个子又偏高挑,所以哪怕习武锻炼的身上匀称的挺有些肉了,却半点不垮塌,线条流畅,看上去纤浓合度,利落又充满了生机。
这几年他们一直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虽然依着崔书宁那不肯叫自己吃亏的性子她是很注意防晒放风保护皮肤的,可长年累月下来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脸上和手上这些常年露在外面的肌肤也不可能瓷白如初。
只是她身体健康精神又好,所以即便皮肤略晒黑了点儿也不会觉得难看。
沈砚此时才注意到被他抓住手中的那只脚,脚骨匀称漂亮,脚踝纤细,肤色却白皙细腻的近乎透明。
这双脚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是在床上的这个空间实在太惹人遐思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脸颊燥热,心脏狂跳,落在掌心里的那一片肌肤就仿佛会烫手一样……
即便他经常使些大大小小的手段糊弄过崔书宁,却从没有哪一刻像是此时这般心虚的。
心里一慌,他就真的烫了一样飞快松开手,同时更是害怕崔书宁从他脸上看出异样来,顺手又把火折子给灭了。
床帐内霎时又陷入一片夜色之中。
崔书宁刚出了点儿汗,长公主府的这个院子以前都是闲置的,没有装地龙,火盆倒是给准备了,但崔书宁惜命,夜里从来不会放在屋子里,虽说林州是南方了,但是空气湿冷的冬天里,夜里就只有几度的气温这屋子里连空气都是冰的。
崔书宁怕感冒。
沈砚赖在她床上她一时也不能直接躺下去睡,就先扯了被子裹在身上。
两个人面对眼前对方模糊的轮廓坐在黑黢黢又狭小的床上空间里大眼瞪小眼。
沈砚脸上烧得厉害,心里既心虚又别扭,就不吭声。
崔书宁坐了一下午马车,感觉屁股都颠成好几瓣了,现在三更半夜她是真困得有点发疯,只能还是勉为其难的率先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有事儿说事儿别磨叽,我都困死了。”
沈砚的思绪被她干扰,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初衷。
他也不回答,直接两条大长腿一横就摸到枕头顺理成章的躺下了。
双手抱胸,仰面朝天。
他说:“外面那一整个大院子里两大排全是空屋子,夜里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
崔书宁看他躺下了,还以为他是什么需要长篇大论的复杂大事要说,所以孩子先躺下了再说怕累着,竖着耳朵听……
又琢磨了半天,却到底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呢?”
你这大半夜跑过来,还二话不说往我床上摸?这到底几个意思?
沈砚十分的理直气壮:“我要在这里睡。”
崔书宁:……
原来是这么个因果关系!
她这就大概明白沈砚的意思了,也是无奈:“决定过来之前我还特意问过你怕不怕不适应,现在才第一天你就给我出幺蛾子。”
但是自家的熊孩子,总不能扔着不管。
要是放她一个人呆在一个满是空屋子的大院子里去住,她大概也会不适应的。
叹了口气,她又拿脚踹了踹躺在她床榻外侧的沈砚的大长腿:“起开。我们这客居在人家家里,寝具也都是别人给准备的,连条备用的被子都没有,你要是不敢一个人在前院客房睡,那我去厢房把桑珠叫过来,我跟她挤挤,你去睡她那屋吧。”
话是这么说,但晚上桑珠说的话却无意间提醒她了,出门在外她确实得入乡随俗,这时候的人计较注重男女大防,其实就哪怕是把沈砚安排进她同一个院子住着……
明天一早要是被长公主府的人看见了,也会被议论说闲话的。
但是没办法,孩子怕黑,不能一个人在前院睡,反正就爱咋咋地吧。
沈砚躺着不动:“丢人现眼的,你不准去跟桑珠说。”
熊孩子自尊心贼强,特别的好面子,这崔书宁知道,但他现在这么直挺挺的一大只横在她床上确实不是个事儿。
崔书宁觉得脑阔疼:“那你说怎么办?你都这么大只了,跟着我睡也不合适啊。”
主要是天冷,晚上不盖被子绝对要着凉,要是春夏的好天气,直接扔他在睡榻上将就也方便。
沈砚好像突然被提醒了什么,一骨碌起身。
黑暗中崔书宁就瞪大了眼盯着他尽量试图分辨他的举止,结果琢磨半天却发现他是起来把外衫和靴子都脱了,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崔书宁正在发愁懵逼中,冷不防裹在身上的棉就被他扯走了。
他把被子盖在身上,听语气还挺心满意足的:“我好像也没有很大只,被子做得挺大的,够用。”
崔书宁:你这理解有歧义,我指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被子被沈砚扯走,她就冷得一哆嗦。
“你不说困了吗?不睡?”沈砚却将被子里侧的边角掀开,示意她进来。
但是秉持着老阿姨最后的羞耻心,崔书宁还是打从心底里抗拒钻这个被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