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74章 孤男寡女
这时候东家到了庄子上,并且次日准备正式张罗收粮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两边的村子里。
这次的事情并不是什么人背后操纵的阴谋,就是有些农户起了贪念,想要从崔书宁这个妇道人家手里捞好处的。
但是一盘散沙难以成事,这些人聚拢起来,自然得有人挑头主事的。
庄子上消息放出来,是夜两村领头的几个人就凑在了一起来商量对策。
他们聚集在河西村的庄户吴大勇家里一起琢磨。
毕竟这件事上是他们先起了歹念,在场的也不都生来就是狡诈之徒,只是看别人占便宜,自己不参与会觉得亏,随大流进来的,这就不可不免的很是有些人心里不安。
“庄子上说是东家过来了,今儿个我家二郎盯着那里头的动静,确实看见那女眷还带着手底下人进城采买了些东西。”有个老汉看上去最是不安,“这女娃娃瞧着倒像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明儿个交粮你们准备怎么办?咱们眯一些是无妨,毕竟咱们收回来多少他们手里没证据,就是个糊涂官司。可租田的时候各家都是立了字据的,咱们是要给庄子上贡的,不送过去,他们就抓住了把柄,那可是可以去衙门告我们的。”
一说要吃官司,马上就有人慌张起来,底气不足的反驳:“谁说咱们不准备交粮了?”
“就是。给肯定是要给的,就是……这个数量……吴老三,这事情当初是你撺掇着咱们一起干的,到底给她多少,咱们一起定个份例。”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且矛盾,有时候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但却仿佛只要有人带领,只要有人作伴,不对的事情也能做的理直气壮起来。
吴大勇磕了磕刚抽完的烟袋,冷笑:“现在事情成了我撺掇你们的了?你们要不是自己想占这个便宜,今天也没必要坐在这了。”
这话一说,有些脸皮薄的就变了脸色。
吴大勇道:“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她不就出了种子和田地吗?卖力气的是咱们,你们要我定个标准出来,我说那就照收成的两成给她。”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的人自己家有地,但土地贫瘠的,苦干一年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更多人以前都是从当地的小地主那租地种的,以往满打满算下来,他们拿到的才只有当年粮食产出的一两成。
现在调了个儿?这好事儿以前想都不敢想。
不少人觉得心虚,但同时心里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却又显而易见都想占这个便宜。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不安的提醒:“可是庄子上放了话,要是我们把这份额压得太狠,来年她真的不把地租给我们种了怎么办?”
这次说话的不是吴大勇,是之前的老者:“这一点我瞧着那女娃娃当是虚张声势的,她这份田产,离着最近的就是咱们两个村子,别村的人要想来种,路上就得走半天,谁耗得起?她不租给我们,就得荒着。衙门的赋税却不能停……反正她手里也不缺这点儿粮食,多少收回去一点就不亏本。要真不给我们种了,那她就得每年倒贴银子,她不敢。”
有人点头附和,觉得有道理。
但也有人担心:“人家是京城出身的官家小姐,京城里的贵人,脾气都大着咧。不争馒头争口气,这要万一人就是为了跟咱们置气,宁肯让地荒着也不肯给咱们呢?”
京城里的贵人什么样他们没见过,但是村里的地主什么样,镇子上的官老爷是什么样的,却都知道。
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脾气越大。
城里黄员外家的恶霸儿子都是宁肯拿着肉包子去喂狗,也不会施舍给邻居家的小孩子吃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忍不住纷纷担忧起来,举棋不定之时,就又齐刷刷的看向吴大勇。
吴大勇看了眼这些人,眼神里有些高高在上的不屑:“我实话跟你们说,我喊你们一起这么干,还不是为了叫大家都多得些好处?这位东家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出身你们都知道,她手底下像是咱们这样的庄子,甚至比这大上几倍十几倍的都有,这点儿地方算个啥?我家表舅是做茶叶生意的,去年去南边收茶的时候路过江南,那一代去年遭了蝗灾,几乎颗粒无收,朝廷都派了大官去赈灾了。当时受灾的就有这位东家名下的大片田产,说是有一千五百多亩地吧……”
大家都是农户人家,这么大片农田颗粒无收,虽不是自己的,但是感同身受,想想都跟着心疼。
吴大勇接着往下说:“东家非但没怪罪租户,给清了当年的账目,还主动开仓,放了存粮出来给受灾的庄户应急,说是等来年光景好了,再将这些她借出去的粮食慢慢还回去就好。”
为富不仁的人几乎随处可见,这位女东家这种风格的可真不多见。
有人忍不住感慨:“这么说来……东家的心肠是真不错。”
而听了吴大勇这番话,众人本来不安的神色却也都明显放松了许多。
这也就无需吴大勇再撺掇他们了,他们各自心里就都有了想法
这位东家连那么一片大田的损失都能一笔销账,完全不计较,他们现在就只是多拿了三成而已。这三成粮食对财大气粗的东家不算什么,在他们普通农户人家里就极可观了。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不会将这种隐秘的不光彩的心思再宣之于口了,又磨蹭着坐了会儿就各自散了。
崔书宁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应对的章程,就严格按照实施就行,不会再去琢磨了。
夜间沈砚在她房里吃了饭,磨叽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其实想赖着的,但是又怕一次逼得太紧会把崔书宁惹毛,毕竟今天早上那事儿她确实挺受刺激的。
心不在焉的刚出来,迎面却见欧阳简抱着个铺盖卷也进了院子。
沈砚一下没太看明白他什么意思,就盯着他又多看了两眼。
欧阳简脑子虽然比较直,但是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当时就觉得后脖颈有点毛毛的,强撑出个讨好的笑脸来:“这不……桑珠他们还没赶到么,我搬来对面厢房好听差遣。”
正房里住着的那女人居心叵测,他得搬过来看紧她,绝不能让他家少主再吃闷亏了。
沈砚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货的打算,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滚!”
以往百试不爽的一个命令,奈何为了他家少主的清白,欧阳简的头也跟着铁了,他居然抗住了:“我就……”
屋子里崔书宁听见说话声也走了出来:“我们都有新铺盖了,你又搬铺盖过来做什么?”
欧阳简张了张嘴,沈砚立刻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滚!”
这一声,明显隐含了很重的杀气,欧阳简的铁头也顶不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嘱咐了一句:“那您晚上睡觉千万插好门。”
临了又瞪了崔书宁一眼才委委屈屈的抱着铺盖走的。
崔书宁木着一张脸,已经对这种怼渣男专用眼神彻底免疫了。
沈砚回头来看她,她还能气定神闲的笑:“睡觉的时候记得插门。”
沈砚有点生气,因为欧阳简这货太不上道了,早上那事他是为了给崔书宁增加一点心理压力,多个把柄他将来好拿来说事儿的,没想到欧阳简是个不解风情的。
今晚他不好再去崔书宁那挤被窝,但夜里躺在床上却总有点遗憾,因为当时确实太紧张,偷香窃玉完全没尝出滋味儿,这就导致他现在连回味都没得回味。
打了个盹儿,后半夜醒过来就有点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正烙饼呢,就听屋顶上欧阳简隔着瓦片贼兮兮的安抚他:“少主没事儿,您睡,属下在这给您守着。”
沈砚:……
他当时也是火大,跳下床掰下一条桌子腿儿,然后飞身一跃攀上房梁,循声找准欧阳简的位置就戳过去。
欧阳简十分警觉,精准的往屁股下面一抓,逮住一根木棍,不禁有点发愣,沈砚紧跟着将他往下一拽。
哗啦啦……
扑通!
他自己闪躲及时,身上就只沾了点灰,等欧阳简落下去,他就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飞身进了院子里。
崔书宁听见动静匆忙披衣出来,就看沈砚穿一身单衣站在院子里,脸色很不好。
她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呢,厢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撞开,一身一脸灰尘泥土的欧阳简踉踉跄跄的奔出来,被呛得不住咳嗽。
崔书宁一时没弄明白状况,看的一脸懵逼。
沈砚就径直走向她,告状:“他大晚上蹲我屋上偷听,我睡你屋。”
崔书宁这就明白了,汗颜道:“还是别了……孤男寡女,多不合适。”
这货不是来蹲你的,他是来防我的……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现在说不合适?”沈砚却头也不回的绕开她直接进屋去了:“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咱们也可以立个婚书……”
这话当然就是随口一说,崔书宁不会当真,他也没指望崔书宁当真。
但是崔书宁此时很尴尬,冲着院子里的欧阳简咧了咧嘴:“真不怪我……”
本来是想为了孩子的脸面,黑锅背就背了吧,但是熊孩子不配合,那就不怪我说实话了。
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真的当着欧阳简的面进去和沈砚一起睡,而是去沈砚屋里抱了他的被褥出来,去了对面厢房,当着欧阳简的面以示清白。
但是欧阳简再长的脑回路这时候也对上信号了,风中凌乱,终于悟了……
好像,他家少主其实还蛮想被人家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175章 喜糖喜糖
在崔书宁看来欧阳简为了维护沈砚的名声,绝对就不敢声张了,所以她换了个屋子就不管他了,心无旁骛的继续睡觉。
欧阳简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十分纠结。
虽然只要崔书宁不是占沈砚的便宜,他就觉得这崔三姑娘人还挺不错的……
可是这位突然要晋升主母了,他还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怎么都不自在。
风中凌乱,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恍惚的离开。
这边沈砚睡到正屋去,却是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
他进屋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崔书宁直接忽略不计没跟他争执,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直接没计较,只能说明她打从内心深处是完完全全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的。
他后面要走的路,还很长。
并且他还控制不住她,这样出现变数的风险就也会很大。
辗转反侧的琢磨好半天,就又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
右边的厢房里完全没有声响,那女人倒是心宽,睡得很好。
他趁夜又摸回左厢房,找到自己扔在那里的外袍和腰带拿回正屋去。
他腰带上有不少的小机关,他从崔书宁屋里翻出笔墨,又找出藏在腰带里的一张纸。
那纸就是普通写字用的花笺,虽然存着有些年月了,但是因为保存得当,纸质还保存的很好,只能略见出边缘有点点泛黄。
他将纸张展开,提笔书写。
把东西写好之后妥当的重新收了,这才觉得心态平稳许多,回到床上去睡。
欧阳简是个不往脑子里存事儿的,沈砚这事儿虽然一时让他很难接受,但他睡觉不受干扰,回到住处沾床就着。
结果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沈砚居然就过来把他喊走了。
两人备了马,沈砚带着他出了庄子。
清晨的田野间空旷一片,带着露水和草木的香气,却因为天色不明而显得有些昏沉。
欧阳简睡得没太清醒,头重脚轻,左右看了一圈觉得奇怪:“不是说今天庄子上收粮么?留三姑娘一个人在那行么?不怕那些刁民闹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进城去办点事。”沈砚只勉强答了一个。
然后欧阳简就想起昨晚的事了,脑子瞬间清醒,就是不太敢正眼看沈砚,偷偷摸摸的瞄着他支支吾吾的试探:“就……您跟三姑娘……”
沈砚自己的私事,本来也不需要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交代,但实在是这货太没眼力劲了,不跟他点明了他老是犯蠢拖后腿。
反正这事如今算来也是筹谋已久了,沈砚倒是半点不见难为情:“你有办法?”
欧阳简头皮一麻,直接惊悚了。
我其实是想劝您打退堂鼓的好么?您现在要点我做马前卒?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一脸苦相:“那三姑娘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只有她拿捏别人的份儿,我哪敢招她啊……”
就不知道您这图的啥,虽然我承认她人还不错,可也没到咱们需要不要脸倒贴的地步吧?
满腹的牢骚,就是嘴巴很有主见,闭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没往外说。
农庄这边,因为这天要收粮,会很忙,崔书宁也比平时提早了大半个时辰起床,一开始见正屋房门关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就以为沈砚还没起来,也没去管她。
她自己洗漱之后去前院转了一圈,庄头和徐先生皆已到位,除了庄子上固有的几个帮手,崔书宁和沈砚带来的那八名护卫也都出来准备帮忙了。
崔书宁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问庄头:“李先生没过来?”
这庄子上她一共用了两个账房,因为想速战速决,争取一天之内把事情办妥,还是比较在意的。
庄头道:“昨天已经叫人给他送信去了,他婆娘快生了,家里又没有父母兄弟帮衬照料。前阵子咱们庄子上要忙起来的时候本是叫了丈母娘过去帮手陪着待产的,结果暂时这边事情耽搁了……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缺人手,他那丈母娘就又回去了。他说昨儿个又叫人帮忙去岳家接人了,要在家等着岳母来了当面交代一声,今天早上再过来。这会儿……该是已经往这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