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常先生还没到,要不然记账这事儿常先生和小元都能代劳。
但是人家家里有待产的孕妇,崔书宁这人还是通情达理的,就想着能来就来,不能也就是一个账房做两天的事,所以也没多问强求。
她再转回后院,就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去敲沈砚那屋的房门这才发现人不在,于是又折回前院去问,这才从护卫口中听说他一大早就带着欧阳简出去了。
“知道今天家里活儿多,躲懒去了?”崔书宁随口嘟囔了一句。
另一个账房先生还没到,她去简单吃了点早饭之后就过来暂时顶上,占了一张桌子帮忙记账。
天一亮农户们就陆陆续续的来交粮了,平时冷清的庄园很快就车水马龙的热闹起来。
崔书宁再一忙起来,就更管不上琢磨沈砚干嘛去了。
这边沈砚已经进了城。
这个镇子叫襄台郡,地方不大不小,既称不上繁荣富庶,但也不算贫困落后,就是坐落在东北方的一座中规中矩的城池。
欧阳简本来还以为沈砚是要进城逛逛或者买点什么东西的,毕竟他们这趟过来的匆忙,庄子上的条件确实不太好。
结果……
沈砚进城问了路,直接找去了当地的官媒衙门。
不管是哪个时代,有银子就好办事,他现场拟了他和崔书宁两个人的庚帖,并上带过来的一纸婚书,由官媒的人带着去郡府衙门一并在户籍管理的主官处登录了信息。
欧阳简跟了他一路,全程瞪着一双懵懂又好奇的眼,却不时露出被雷劈的表情,愣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轻车熟路把这一整套流程走完。
这操作要多骚有多骚,不知道常先生和小元如果在场会作何感想,反正欧阳简被狠狠刷新了一波认知,蹲在衙门门口撒喜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脑子飘的哦……
直接飞升都可以了。
庄子这边也没出什么乱子,最开始过来交粮的一批人是有十来户最终还是被崔书宁的警告给镇住了,思来想去不能冒险,如数上交的。
因为没有亏心,所以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庄头带人亲自查验了粮食的成色,把斤数和成色好坏一一记录。
又因为有这些人临时反悔了,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终究也是心里不安生的,怕与这些人一起交粮,一眼就被看出来数量上有猫腻,所以有些人虽然也早早的来了,却又畏首畏尾的躲在后面,等到那批良心发现的人走了之后才硬着头皮陆陆续续上来的。
本来都还忐忑,怕东家当场发飙要跟他算账,结果却发现居然完全没事,和前面那些人走的一样的程序,交了粮食,当面确认质量和数量,然后记录在册,他们画押之后就能离开了。
于是大家就越是信了吴大勇的话
这位东家不差钱,又心善,根本不会跟他们计较农田里的这点粮食。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消息传回村子里,那些还躲在家里观望的人胆气就越发的足了,赶紧准备了粮食送过来。
如此,这个收粮的过程就甚至比崔书宁预期中的都要更顺当许多。
那位姓李的账房先生是辰时过半才满头大汗的赶来的,却一脸的喜色,原因无他,他媳妇的肚子昨天后半夜刚好有了动静,因为是第一胎,生得有点艰难,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孩子才落了地,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所以李成兴过来的时候还顺便提了一篮子喜蛋,乐呵呵的给大家分了,还一气儿塞了六个给崔书宁。
崔书宁虽然过来已经有几年了,但依旧用不太习惯毛笔,既然他来了,就准备功成身退了,结果李成兴刚得了儿子,太激动,拿着笔手都不停的抖,没办法,崔书宁只能继续坐在案后记账了。
李成兴在旁边帮忙看秤。
一篮子鸡蛋被一群糙汉哄抢一空之后,就有人发现他篮子底下还有七八颗用红纸包着的糖果。
有人拿来吃,又随口打趣:“哦,老李你够大方啊,生了儿子不仅请大家吃喜蛋还分糖呢?咦?这还是刘记的,城里最好的糖果铺子,这可不便宜啊。”
李成兴一拍脑门,于是就和大家说起城里今天的热闹:“我哪有那闲钱啊,是城里有人说亲办喜事,包圆了刘记铺子所有的糖,在衙门门口发呢,认识不认识的,见者有份,我顺手抓了他一把。”
糖只有几块,肯定就不够分了。
一群人又是一番哄抢,有人抢到了吃在嘴里又反应过来他说法不太对:“你说城里有人办喜事,发喜堂怎么会在衙门门口?不该是在喜主家门口么?”
李成兴道:“不是成亲,是立婚书过手续呢,好像说是成亲的吉日还没挑好,反正立了婚书,上了衙门的户籍就算一家子了,有钱人家不差银子,也是图个喜庆嘛。”
红白喜事是这时代的人最看重的,婚礼仪式被看得很重要,一般宴客和撒糖都是在婚礼当天的,当然了,崔书宁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有些勋贵人家过三书六礼的时候轮番发一遍喜糖的。
她也没太当回事,就当个八卦听了,和众人一起瞎乐呵。
徐先生也好奇追问:“是哪家办喜事啊?”
这么大手笔,绝对得是城里的大户人家。
“哦,那我可真不认识。”李成兴道,“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是新搬来的还是我眼拙,以前没机会遇见……”
一座城,说是不大,也不算小了,每个人都为着生计奔忙,基本都是围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打转儿的,不认识并不奇怪。
一群人边干活边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
沈砚主仆俩是临近中午才回的,欧阳简的马背上挂着半筐二三十只烤鸡,沈砚那里带了个大食盒,是他单独给崔书宁带的午饭。
“哟,有肉吃!”有人鼻子尖,跟着崔书宁护卫都知道她和沈砚大方,一筐烤鸡带回来肯定就是犒劳他们的,已经有人闻着味上去疯抢了。
沈砚提着食盒翻下马背,径自朝崔书宁走过来。
当时现场的气氛好,崔书宁正在和旁边的徐先生说笑,欧阳简这时候再看她笑得灿烂的一张脸,突然就不觉得她有糟蹋沈砚之嫌了。
毕竟……
遇到沈砚这样不讲武德的,这女人也是够惨的。
他盯着崔书宁,真是同情的恨不能走上前去昂首挺胸的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喂,女人,你都已经有夫之妇了知道咩?
你还对着别的男人笑?你怎么笑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76章 我家夫人
欧阳简虽然想不通沈砚是怎么拿到有崔书宁签字画押的婚书的,但是沈砚“偷偷摸摸”背着她一个人去办的户籍登记,他就无比确信沈砚这一纸婚书绝对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搞到手的。
所以,崔书宁这个精明的不得了的女人阴沟翻船了。
他俩在城里招摇过市狂撒喜糖,这事情起码在襄台郡会很快传为佳话,闹得人尽皆知。
欧阳简自己从来没想过他会干了这么缺德的一件事,这可比直接杀人放火恶劣多了。
所以,现在再看着懵然无知的崔书宁……
他发誓自己以后再不嫌弃她了。
他家少主的混蛋属性就是骨子里带的,这辈子都别指望他改了,他不仅在他们面前是个暴君,连坑崔书宁这种孤寡妇女都毫不手软!
简直禽兽不如。
这时间已经晌午差不多该吃饭了,沈砚走到崔书宁面前把食盒往她桌子上一放。
崔书宁看见他进院子了,只是正好在和徐先生说话,就没顾上他,此时收回视线才笑吟吟的问他:“你怎么大清早就出去了,干嘛去了?”
沈砚道:“去办了点事。”
崔书宁用来记账的桌子不算高,他直接坐上去,瞄了眼她面前的账本随口问她:“怎么是你在记账?”
李成兴刚才去后院如厕,这时候刚好走回来。
沈砚对崔书宁鼓捣农庄的事不是很感兴趣,既然是她的产业,所以他就几乎很少出面参与,加上这个庄子又不大,附近农户居住又集中,当初买下来之后一应相关事宜都办的很顺利,全是崔书宁一手操持,账房和庄头,以及买到庄子上做工的人全都是崔书宁过眼去挑的,沈砚从始至终没露面。李成兴和徐先生非农忙时节都有自己的营生,并不住在庄子上,所以他俩之前都没见过沈砚。
李成兴这是头次见他。
而好巧不巧
两个时辰之前他出城的路上在衙门门口就先见过一次了,当时沈砚站在衙门的大门之内和里面的属官说话,他只远远的看了个侧身和侧脸,如果说他现在看沈砚第一眼还会觉得是否是自己眼花认错了……
那欧阳简当时可是光明正大站在台阶上发喜糖的,他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一张脸极具辨识度的。
李成兴一时有点凌乱,左右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吃惊的一个劲儿盯着沈砚看,眼睛都不带眨的,仿佛要从他脸上给看出朵花来。
沈砚感官敏锐,立刻有所察觉,微微蹙眉回望了他一眼。
看到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又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呆样,他就直接忽略不计,扯开自己腰间的荷包倒出一堆糖来。
他随手扔了几块给隔壁桌的徐先生。
那糖纸是红色的,崔书宁认得,和之前李成兴拿过来的一样。
因为她不好甜食,就没主动去拿,就只随口问他:“你进城去了?”
沈砚没做声,她就当他默认,顺手从旁边捞过两个喜蛋塞给他:“喏。既然要沾喜气就多沾染点儿,李先生刚刚喜得贵子,喜糖加喜蛋,也算成亲生崽一条龙了。”
成亲生崽……还一条龙?
沈砚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微微发红。
他微垂着眼睛专心剥糖纸,完美掩饰过了眼底那一瞬间不自在闪过的神色,然后把剥出来的糖送到崔书宁嘴边。
崔书宁勉为其难含了去,在嘴巴里咂了咂。
沈砚侧身坐在桌子上,表情专注的看着她,又问她:“甜不甜?”
崔书宁不喜甜食,但甜食本身却也并不难吃,所以她也不算违心,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嗯。还行。”
一边吃,一边埋头继续看账本。
沈砚盯着她的模样瞧了瞧,眸中笑意如点点星光闪烁。
过了一会儿,也给自己剥了一颗糖丢进嘴巴里。
他俩凑在一块儿,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是行为举止之间却是默契十足又十分自然,亲昵的姿态在外人看来就十分娴熟了。
李成兴在那观察了半晌。
他好奇心泛滥,特别想上前当面问一问沈砚是不是就是一大早在城里撒糖的喜主……
所以,这位立婚书的对象就是自己东家了?
看两人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应该是准了。
但是他们都知道崔书宁是京城人士,家不在这,人家先立了婚书,应该是想等回了京城再操办婚事的吧?毕竟是富贵人家,婚嫁又是人生大事,总不能马虎随便的,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确实也不合适办。
崔书宁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人家的事轮不到他一个账房过问,所以即使心里好奇的怪痒痒的,终究也忍住了没多问。
欧阳简那边也掏出一大包喜糖,一脸牙疼的表情不情不愿的给底下的人去分。
这一大包怎么也有两三斤了。
这年头糖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拿来磕牙的,哪怕是一群糙汉也都露出孩童般喜悦的神情,疯狗扑食一般瞬间哄抢一空。
“头儿,你这哪儿来的这么多喜糖?是直接冲上去把人家喜主家的担子给抢了吧?”一个嘴贫的护卫一边把抢来的糖块往荷包里藏,一边笑嘻嘻的打趣他,“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成亲呢。”
旁边立刻有人跟上来凑,一边把嘴里一颗糖咬得咯嘣响:“没听说这是城里最好的铺子里买的吗?咱们简哥穷的叮当响,他成亲也请不起咱们吃这么好的糖,要是有人成亲也是小公子啊……”
虽然崔书宁才是他们正经的主子,但是毕竟是个女眷,他们是粗人也有分寸,开这种玩笑也一定避开崔书宁,不会拿她的名声出来逞口舌之快。
欧阳简正觉得心虚理亏的,冷不丁被戳到了点子上,立刻翻脸,抓起一只烤鸡,鸡屁股直接怼到对方喉咙里:“吃的也堵不住你们的贱嘴?吃你们的。”
大家一起共事三四年了,插科打诨都习以为常,没有人会为了这样的话计较。
而且……
烤鸡它确实很香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大快朵颐。
那边等崔书宁把头半天的账目整理好,沈砚就重新提起食盒站起身子:“回后面吃午饭吧。”
“嗯。”沈砚给她带了东西回来开小灶,他俩当众搞特殊崔书宁会觉得不适应,就放下外面一层挽起来的袖子起身进了后院。
沈砚顺手把桌上的几个喜蛋也一并捞走,跟在她身后也进去了。
李成兴憋了好半天的好奇心这会儿终于井喷式爆发,凑过去问正在啃鸡腿的徐先生和庄头:“唉,跟东家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俩人彻底问住了。
崔书宁他们过来这是第二天了,沈砚确实一直和崔书宁同行,但她谈生意办事的时候他就几乎不露面,崔书宁更不会特意把他拎出来当众介绍的,是以就算是一直住在庄子上的庄头也仅是根据“小公子”这称呼判断他该是东家的亲戚,表弟或者堂弟这样。
至于为什么不是亲弟弟……
他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但如果说只是认识的熟人,又哪有孤男寡女两个人一起同行的?
庄头道:“随行的护卫都称呼小公子,这事儿又没有咱们去跟东家瞎打听的份儿,是亲戚吧?”
李成兴就把早上那会儿衙门门口派发喜糖的事儿给说了。
徐先生二人一开始也甚是震惊,但是再想想崔书宁和沈砚之间的相处模式……而且这时候表亲联姻完全合法,甚至亲上加亲还是有些名望的家族之间巩固利益抱团取暖的最常用手段,三个人嘀咕咕咕好半天,都猜他俩是姑表亲,然后得了家里默许要亲上加亲的。
不过毕竟是主人家的事,既然人家暂时没公开挑明这事,也没准备在这乡下地方将就着办婚礼,他们为了不砸饭碗,就也都很懂事儿,私底下偶尔谈论下也很克制,确保不会叫崔书宁二人听到他们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