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梁景和贺兰青他们也已经把马匹都接上岸了。
沈砚牵过自己的坐骑,先把崔书宁扶上去,也没征求她的意见,自己随后也紧跟着翻上马背。
崔书宁会骑马,并且骑术尚可,但她双脚冻的麻木了,应该踩不住马镫。
路不好走,又后有追兵的,这也不是她和沈砚处理私人问题的好时机,她便没有做声,任由沈砚带她上路了。
之前那斥候肩膀中箭,不是要害,加上衣服里面又是护甲又是皮袄的,他伤势不重,仍旧在前面带路,但是这一次梁景坠在了队伍末尾断后。
挡了几支追上岸的山匪射来的流箭,他也没恋战。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着苍云城方向狂奔。
那些山匪胆子不会大到往城里去追他们,在后面追了一段,即使不甘心,但是眼见着他们拐上官道便只能作罢。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抵达苍云城。
这时候城门自然已经关了,梁景亮明身份只说是进城有紧急公干,守城的士兵就给他们开门放行了。
包括斥候在内,有两个士兵受了伤,但好在伤势都不重,就现在窝在沈砚怀里的崔书宁看上去脸色和神情都不大好。
梁景试着与他们商量:“州府衙门会有客院给我们落脚,这个时辰也别去找客栈投宿了,直接一起去衙门吧?”
崔书宁没说话,却是沈砚一口回绝:“不必了,我们在城里有自己的宅院,可以自己安顿,明日一早再去衙门会和说正事。”
前年年初来北边的时候是沈砚自己来的,采买田产和修建粮仓联络粮商之类的,他在这边呆了两个多月,回去之后崔书宁也没有事无巨细的都跟他打听,他说在这边有宅院,她也不多想,只是扭头问他:“地方如果够用,就让阿青跟我们一起过去吧,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去衙门借宿也不太方便。”
沈砚垂眸看向她,顺手给她把大氅的领口拢紧些,闷声点头:“嗯。”
把自家妹子交给沈砚和欧阳简杭泉是不放心的,但是跟崔书宁一起他也就不瞎操心了,一行人就在城门处分了手。
这城里沈砚说的宅子在西街,因为主人不常在,家里就只留了一双老夫妻看门和日常打扫。
到了地方,沈砚直接又把崔书宁抱下马。
贺兰青本来想跟过去帮忙照顾崔书宁的,刚一进门沈砚却顿住脚步吩咐欧阳简:“你找个屋子安置她吧。”
言罢,就抱着崔书宁快步进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96章 半杯烈酒
贺兰青也不是莽撞无知的小姑娘了,何况又提前知道他俩之间别扭的关系,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跟上去搅和。
这宅子有三进,宅院格局建造都比较简洁,二道院后面缀了个小花园。
沈砚把崔书宁抱回一个院子里,将她放在床上,身后那双老夫妻已经端了两个火盆跟进来。
屋子里一时还暖不过来,沈砚就又扯了床被子给崔书宁在身上多裹了一层,然后弯身半跪在床前脚榻上又帮她除去鞋袜,查看她双脚的情况。
崔书宁自己比较清楚自己的具体情况,摸了摸冰凉的脚掌,又试着活动了下,无奈道:“还有知觉,应该还好,帮我打盆热水来吧。”
沈砚捧着她脚又多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她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自己转身出去了。
崔书宁怕冷,身上穿的其实足够保暖了,就是因为双脚在冰水里泡了半天,所以即便后来换了沈砚的棉靴却一直到这会儿都没能再焐热。
她两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罪,缩在被子里先拿手搓着双脚摩擦生热,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时,沈砚就又带着那双老夫妻回来了,三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一床厚棉被,半桶凉水,一壶还冒着热气的热水,洗脚盆,简易的已经生好了火的小炉子,然后还有个不算很大的食盒。
崔书宁看他们搬家似的往这搬东西,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沈砚:“杭家姑娘那里照顾好了没有?别疏忽了。”
沈砚没做声,那老妇人就乐呵呵道:“火盆、炉子和热水都送过去了,一会儿我再拿些饭食给她,冷不着也饿不着,您尽管放心。”
两人把东西放下就自觉带上门退了出去。
沈砚挽袖子调了水,试过水温之后才端过来。
崔书宁没法跟她客气,桑珠不在身边,她又不能喊欧阳简或者贺兰青伺候她泡脚。
崔书宁泡脚喜欢用偏热的水,但那水温调得却一点都不热,她脚刚放进去还能觉出点暖意来,没一会儿就觉得不过瘾了。
虽然不想支使沈砚做这种事,但也不得不支使他:“水凉了,再给我加点热水。”
沈砚于是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去提过坐在炉子上的水壶,却也只酌情给添了一点而已。
崔书宁不满意:“再多加点。”
沈砚依旧没做声,又把水壶送回去了。
崔书宁于是严重怀疑他这是趁机在打击报复,给她找茬儿的。
他闹别扭,她就识趣的不吭声了,省得他进一步借题发挥。
刚好欧阳简过来敲门,沈砚出去在门口和对方低声说了两句话,欧阳简没在屋里露面就又离开了。
之后老妇人又送了一些吃的过来。
大冷天的天,仓促之间也做不出什么精致的菜色,就炖了个白菜粉条,又端了一碟子酱菜,配着热好的杂粮馒头以及白米粥。
因为沈砚给她泡脚的水不够热,崔书宁就始终觉得身上没暖和过来。
沈砚拿了小几把饭菜给她摆到床上,两人坐下来将就着吃了饭。
吃过热腾腾的饭崔书宁倒是觉得身上又暖了几分,但她依旧不死心,便又试着和沈砚商量:“是不是还有热水?我还想再泡泡脚。”
沈砚从被子底下摸出她脚来查看,这才面无表情的解释:“你脚冻伤了,不能用太热的水泡,冷热相冲,会导致皮肉坏死的。之前鞋袜更换的还算及时,这情况不算太严重,忍忍吧,没事的。”
他这么一提,崔书宁就多少有点印象了,似乎以前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科普。
她那里正发愣,却见沈砚已经脱了鞋袜挤上床来。
他以前是有一段时间挺无耻的,总是趁她没防备想方设法的挤被窝占便宜,但是自从两人摊牌翻脸之后都很久没这样了。
崔书宁下意识的捂着被子往床角缩去,防备道:“又不是没有别的房间,你干什么?”
她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这货老毛病又犯了,又想趁机占她便宜。
沈砚脸上表情变都没变,径自宽下外袍和棉服。
抬头,看崔书宁还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缩在角落里,这才冲她递了眼色:“明天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早点睡吧。”
崔书宁拧眉只是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砚许久不带情绪的眼眸当中这才逐渐漫上一丝颓败的苦涩。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强行扒了外衫塞进被窝里,然后也侧身躺进去,崔书宁正待要把他往床下踹,却发现他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在被子底下抓过她的脚踝,然后拉开衣襟将她双脚焐在了自己怀里。
少年胸膛的温度火热,崔书宁只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
她浑身一个激灵,再下一刻又开始抗拒的想要把双脚从他怀里移开。
沈砚却掐着她的脚踝没让,他说:“水温把握不准,冷了不起效用,热了又会适得其反,将就一下吧,这样你好的能快些。”
他俩之间毕竟是太过熟悉了,崔书宁不会为此就生出羞窘尴尬或者无地自容那种情绪,可是她知道沈砚这是为什么。
她一再的拒绝,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他这样的纵容讨好,态度已然可以称之为卑微。
这个少年,也是曾经她置于自己掌心里,想要好好照顾呵护的那一个。
她并不想看到他为了她反而把他自己放低成这个样子。
崔书宁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的窒闷,挣扎了两下就沉默着不动了。
床上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无比尴尬起来。
沈砚的目光尽可能的落在床帐外面,他自嘲的哂笑一声:“屋里留着灯呢,你安心睡吧。”
崔书宁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么沉默着躺了有一会儿却谁都没睡着,沈砚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下床去鼓捣起来。
崔书宁也跟着爬起来坐在床上狐疑的看他,却见他找过之前拿进来的那个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小坛酒,倒了大半杯拿过来递给她:“喝一杯,能暖身,还能让你睡好点。”
那酒应该是有些度数的,闻在鼻息间就有股清冽又略带辛辣的冲劲儿。
崔书宁看着他置于自己唇边的酒杯,过了一会儿才接过去一饮而尽。
沈砚把杯子拿走,放在了桌旁的小几上,他自己倒是没喝,重新爬上床来,躺下之后仍是将衣襟扯开,让崔书宁的双脚焐在自己怀里。
也不知道是他胸膛的温度炙烤所致,还是被那半杯烈酒刺激的,崔书宁也说不上自己是从心坎里开始还是从脚底板开始,浑身上下很快就从里到外都暖融融起来。
沈砚就躺在身边,她不太敢动,只尽量放空了思维,等到不一会儿酒劲上来就迷糊了过去。
沈砚给她捂了半宿的脚,下半夜开始解冻之后的并发症就来了,她双脚不仅肿胀的像馒头,更是奇痒无比。
崔书宁半夜被痒醒了,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挠。
沈砚倒是早料到她得有这么个过程,一直也没太敢睡死,察觉她爪子开始摸过来就给挡开了
也不是不能挠,就她晚上睡得半梦不醒的,手下没个轻重,容易抓烂皮肤。
“痒……”崔书宁摸了几次都被他挡开了,终于扛不住,烦躁的哼唧起来。
“你别乱动了,会挠破,尽量忍忍吧,我帮你抓一下。”也是怕指甲把她抓伤,就用自己的衣襟将她双脚裹起来隔着布料给她挠。
反正这个冻伤的毛病一旦痒起来就是很要命的,整个下半夜俩人都没睡好,沈砚帮崔书宁暖脚抓脚的折腾,崔书宁却觉得他挠的不过瘾,有时候痒痒的狠了又睡得迷糊就强行自己上手……
次日清晨醒来,俩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崔书宁脚上一时还不能消肿,沈砚醒来又第一时间给她查看了一下,提醒:“能忍就尽量忍忍不要挠,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对症的药来擦一下能缓解。”
他转身找了衣物来穿。
崔书宁的目光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他衣襟之下胸膛上两道指甲的抓痕。
昨晚只是比较累,睡得沉了些而已,脑子不至于断片,她只略一回忆就能想到这抓痕哪儿来的。
她想去挠痒痒,沈砚挡着不让,她痒的难受发狠乱抓的。
由于她一直拒绝对沈砚有想法,所以这样的抓痕并不至于在她这引起什么遐思,她只是一时神情微怔。
因为目光停顿太久,沈砚就察觉了。
他不解的转头看过来。
崔书宁就从他领口把视线移开,迎上他的目光无奈苦笑:“何苦呢?”
指的,当然并不只是他被抓的这两下。
沈砚反应了一下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他眸色微黯,后也跟着勉强扬了下唇角,慢慢地道:“你可以有你的坚持,也可以永远不接受,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穿好了衣物,他也没再与她多说,又往火盆里加了些炭就推门出去了。
正好欧阳简带着梁景走进院子。
欧阳简走在前面几步,看沈砚是从这个屋子里出来的,而且出门的时候还在整理领口,立刻就想入非非,面有喜色,贼兮兮的直眨眼:“昨晚……”
这是成事了?!突然之间峰回路转咩?简直神速!
沈砚理都懒得理他,一抬眼就看到后面也刚一脚跨进院子的梁景。
梁景一开始看见他并没有多想,拱手打了招呼,直言道:“宁姐儿昨日瞧着情况不太好,我不放心就先过来看看,她没事吧?”
沈砚就觉得这人简直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崔书宁有事没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还一大早往人家家里跑。
他对崔书宁的这个师兄没什么好感,所以就始终一张冷脸,凉凉道:“她刚醒,现在不方便见客,你去厅里等她拾掇一下吧。”
说完就径自绕开梁景自己走了。
梁景又略回味了下他的话,这才盯着眼前他方才从那走出来的房门陷入沉思
这情况不对啊,就算是姐弟,眼下崔书宁刚醒还没拾掇妥当这小子随意出入她卧房?
他倒是没往更恶劣处想,就这样已经开始觉得心里隐隐的犯嘀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97章 一嘴狗粮
沈砚直接走了,欧阳简却不能撂挑子,只能走上前去敲门:“三姑娘,您现在方便吗?梁将军前来探望,想要见您。”
崔书宁正坐在床上发呆,闻言赶紧收摄心神。
先拿了衣服往身上套,待要穿鞋袜的时候看见肿的馒头似的的双脚,瞬间就泄了气:“我不太方便,崔书砚呢?你们有什么事跟他谈吧。”
沈砚明显是不想搭理梁景……
欧阳简为难道:“小公子刚才匆忙离开了。”
崔书宁知道沈砚肯定这肯定又是闹上脾气了,无法,只能妥协:“那你请梁将军去隔壁屋子稍候片刻,我收拾下就来。”
欧阳简这才开了隔壁屋子的门把梁景引了进去。
崔书宁那脚肿的比平时足足大了好几码,她坐在床上发愁了片刻,好在昨天穿回来的是沈砚的靴子。
这种棉靴的放量本来就大,加上沈砚脚本身也比她大了几号,崔书宁只能套上他的靴子出门见客。
她脚肿的走路不得劲,而且皮肤被撑的踩在地上会疼,就扶着墙壁步步挪过去的。
欧阳简腰板儿笔直的站在那屋的门口,正张着血盆大口打呵欠。
崔书宁走过他身边时奇怪的看了他眼:“你昨晚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