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也很有些道理。
林武也不得不慎重起来:“那侯爷您的意思是……”
“总觉得他们姐弟借住在杭家这事儿有古怪。”顾泽道,又沉默着思忖片刻,便慎重嘱咐他,“你去盯着尽可能查一查,看看其中有什么猫腻没有。”
崔书宁并不知道她又被顾泽盯上并且怀疑了,如果知道,恐怕又要感慨一句男主就是男主,不得不说您这直觉是真特喵的准!
她其实有时候没那么矫情,确实能将就,但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沈砚和杭泉之间有旧交,她确实是不会随便住在这么个生人家里这些天的。
所以,顾泽的感觉没错,这事儿就是违背了她一贯的习惯的。
而顾泽那边盯着暗中观察了他们几天,终于在她临走前也发现了杭泉热心以私殉公的缘由
他是想搞好关系,然后求崔书宁和沈砚将她妹子带离边城,疑似是想给妹子另谋一份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06章 与卿同行
谁都没有想到杭泉会做了这样的打算,包括贺兰青本人。
但他提出要求的同时,崔书宁就大概明白他的意图了
贺兰青过了这个年虚岁都满二十了,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姑娘很少有留到这般年岁不嫁人的,何况贺兰青还经常跟着在军中往来奔波,过完年如果会有一场大战的话,城门一开,大周军队挥兵北上,一旦离了这座城池,外面就更是吉凶未卜,杭泉不想妹妹继续留在这里这很正常。
崔书宁并没有多言,而是直接转头去看贺兰青。
贺兰青紧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兄长,语气很平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了我的安全和将来打算,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想走。你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你拿安危做借口……一旦开战,你的安危又何尝不是我的牵挂?哥哥,你不该替我做这样的决定。”
杭泉的表情少有的凝重。
他抬手摸摸妹妹的头发,目光柔软:“阿青,听我的,你是个姑娘家,怎能如我一般?母亲过世之前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前些年我已经食言过了,而你吃的苦也够多了。边城这里多是非,你留在这里我始终是不放心的。我就只想你离开这里,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平平安安的就好。以后别的事我都不干涉你,想嫁人了,夫婿你自己挑,暂时还不想嫁,也都随你的心意。大哥这些年几时勉强过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就这一次,你听我的。”
在当前大的时代环境下,杭泉这个兄长能做到这种地步已属难得罕见。
他兄妹两个各持己见,就这么对峙上了。
贺兰青到底也是没有和兄长再呛声,只是气愤的甩袖而去。
她不是不懂事或者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兄长的安排违背了她的意愿,但她也否认不了对方确实是全心全意的为她好,为她打算的。
上元节过后,崔书宁又多收拾了两日,正月十八一行人启程南下。
杭泉亲自将他们送出城门。
贺兰青有点和他赌气,就和崔书宁一起坐在马车里不肯露头。
杭泉也不在意,只是郑重的嘱托沈砚:“我妹妹就交给你了,这丫头自小就过得坎坷你是知道的,带她离开这,不用你费心额外安置她,你女人在哪儿就让她跟着便好,我也不求其他,就保个平安就行。”
沈砚没应他的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身后的恒远城又看了两眼,才道:“一旦两国交战,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才是注意安全,保个平安才好。”
杭泉一笑,转而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倒是好心情的调侃:“那你加把劲儿,我一定留着命等喝你的喜酒。”
打一场仗算什么,这小子的情路才坎坷呢,还不知道要折腾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得个结果。
沈砚此时的确士气不振,一点也不觉得他这玩笑好笑。
话不投机就多说无益,他调转马头带着车马便离开了。
杭泉驻马在城外,目送了许久,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这才若有所失的转身进城回家去了。
虽然说是为了妹妹好,但送别也总会叫人觉得伤感,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嫡亲妹妹就这样突然离开身边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他适应不过来。
崔书宁这边,本来不是被杭泉半路拦截去了边城,她这个年就该是回京城过了,现在虽然年关已过,但她也实在是担心敬武长公主,还是决定回趟京城。
贺兰青跟着他们走了两天,一直与她同吃同宿,沈砚虽然终于又得她默许可以同行了,但也还是束手束脚不太敢逾矩,现在有了贺兰青这个超级大灯泡随时在崔书宁身边,他真的就只能当个随行的护卫用了,一路上脸色是越来越见着难看了。
路上的第二天傍晚,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官道沿路的一家驿站休息,当时远远地就看见那驿站周遭一长溜的车队和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帐篷,略一打听就知道这是朝廷给北境诸城军民的补给,负责押运这批粮草的官员也刚好下榻在这个驿站之内。
不过为了留出房间方便其他的过路客商旅人,只有领头的两个文官在驿站要了两间房,随行的武将和其他人则是就地搭建的帐篷。
北方的大局势目前还是有些紧张的,又是大正月里,这条路上的过路人并不多,因为那两位官员要的楼上房间,崔书宁他们就包下了后院的地方,尽量避个嫌,少跟他们打交道。
一行人在等候护卫往下搬行李安置马车时,贺兰青说话连个弯子都没绕:“明天你们留一匹马给我,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回去。”
虽然她在崔书宁的印象里是个懂得大局观的心智成熟的姑娘,但是在和兄长发生意见分歧时表现的太过冷静了,连激烈的争取一下都没有,当时崔书宁就觉得反常了。
是以她会提出这样的想法来,崔书宁半点也不意外。
她不是贺兰青的谁,所以也没有苦口婆心的劝她,只是抬眸看向她确认:“真的要回去?想好了?”
贺兰青微笑:“我这么大个人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我在边城生活习惯了,也很喜欢那里。虽然离开那里我或者会过的更自在,更轻松,应该也不会差,但我还是想留在那里,留在我哥身边。”
崔书宁不会自以为是干预她人生的抉择,可是作为朋友,她还是试图引导:“其实你若就是舍不得你哥和自己的家乡……那边起码今年这头半年的情形会很紧张,你等避过了这一段时间,等个一年半载,那边局势彻底稳定了再回去也行啊。”
贺兰青依然拒绝:“寿数天定,这人生有长有短,就因为明天不能把握,我反而觉得过好眼前的每一天更重要。曾经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蹉跎了许久,这种重新过来的时光我很享受,我觉得这每一天都是额外赚的,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刻意回避的。”
她额头上的疤痕醒目,一直都在提醒崔书宁她一定经历过特别坎坷甚至可怕的事。
否则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又如何能够看淡生死,又将人生的很多道理都理解的那般通透。
贺兰青并不是在和她商量这件事的,所以崔书宁也无所谓反对,她只是略斟酌了一下,还是面露难色:“我是可以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可你家兄长这趟可不是把你托付给我的。”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沈砚房间的方向。
两人相视一笑。
贺兰青道:“我自己去与他说。”
两人便一起又去找了沈砚。
院子外面,从驿站大堂通过来的过道那,两个穿着官服的年轻官员恰巧行过,其中一个侧耳倾听后院的说话声,很是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下定决心往这边走了两步窥视时,院子里的两个姑娘已经不在了,只有几个护卫忙里忙外的搬行李。
同行的另一个官员扯着脖子也朝院里张望,打趣他:“你跑这里做什么?”
前一人转头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刚才听见后院的说话声,总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
两人还有公干,无暇在这种琐事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转而又一起出去巡查外面运粮的车队了。
后院这里,贺兰青找到沈砚也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道明了目的。
沈砚虽然觉得她跟着有点妨碍自己找机会亲近崔书宁,但是杭家兄妹与他之间的交情特殊,他又是得了杭泉嘱咐的……虽然他也很自觉的不会自不量力试图去做贺兰青的主,却一时间也不好答应她。
贺兰青问他,他就拧着眉头沉默。
贺兰青治他也有绝招,挑了挑眉当场挑衅:“当年你可是欠着我半条人命的人情呢,现在就当还了,以后再见面,我哥若是找你麻烦你就说我是自己偷着跑了就是。”
沈砚于是冷笑:“跑了?你要回去我就让欧阳送你。”
让她自己回去,还说是偷着跑的?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起码的信用好么,贺兰青一定要回去,他也必须有始有终,体体面面的把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交回杭泉手里才能算完。
这件事至此便算是定下来了。
贺兰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行李,准备次日一早就启程回去。她这样半途杀回去,等她两日后到家,沈砚和崔书宁这边等于已经南下走了四天了,杭泉可没那么放心让她一个姑娘再单独赶路几天去追了,路上没个照应,万一出了事儿算谁的是吧?
这姑娘也算是把她那哥哥给算计拿捏的妥妥的。
然则天公不作美,下半夜却起了很大的风,次日一早外面掀起一场大风雪,雪势虽然不很大,但是突然降温,又夹裹寒风,这样的天气赶路最是辛苦,一行人不得已只能在这驿站多留一日,等风雪停了。
他们不能走,那一队北上的运粮队伍自然也被阻在了此处。
整个白天崔书宁、沈砚还有贺兰青三个人都在屋子里烤火说话吃零嘴儿,傍晚时分风雪停了,几个人在屋子里憋一天就借口去前面的大堂吃饭顺便透透气,刚好就遇到楼上住着的两个官员也下来吃饭。
沈砚看到他们,脸色当时就又不太好了。
顾温则是眼中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唇角荡开一如往常温和的笑容来,快步走下楼梯:“昨晚听见后面的院子的说话声我就说觉得耳熟,居然是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崔书宁确实没想到会是他押运粮草北上的,不免意外的狠狠一愣:“你不是进了翰林吗?”
顾温笑道:“我上一任去年就任满了,编书做学问这条路似乎并不适合我,所以申请调令去了户部了。这一趟差事赶在年关上,其他同僚要么就是需要侍奉双亲,要么就是拖家带口,就我孤家寡人一个,索性便接了这个差事出来了。”
这个剧本,可能走的不是全民黑以衬托主角伟光正的路子,顾泽这个庶弟起码到目前为止也没露出明显黑化的迹象来,崔书宁甚至觉得他主动接了这趟差事别不是还有点是为了给顾泽做后援的意思。
不过他和这家人关系特殊,他们兄弟的事她是不会过问的,闲聊了两句她倒是把贺兰青托付给了顾温,正好让他把人护送回去,这样就省得欧阳简还单独来回跑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放晴,双方就分道扬镳,各自上路了。
没了贺兰青碍事,沈砚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当天晚上在下一个驿站投宿时后边又一队人马追了上来
梁景。
说要回京,与他们正好结伴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207章 活见鬼了
崔书宁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路上又遇到他:“师兄你这是……”
“回京啊。”梁景一笑,翻身下马,缰绳交给随行的亲兵:“你也知道,今年的年景比较特殊,眼见着开春之后雪灾的灾情就要逐渐显露,顾侯与朝廷协调过了,朝廷同意持续拨粮赈灾,尽量帮助稳住了局面。但是想要不起动乱,这次赈灾所需巨大,筹集粮草的事不容有失,为免京城户部和兵部的人不了解实际情况而有所拖延疏漏,这几个月都需要有我们的自己人在京盯着跟进此事,以便查漏补缺,随时协调,我便领了这个差事。”
崔书宁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在恒阳军中也算老资格了,怎么是你回京?”
梁景摸摸鼻子,露出几分羞赧的神情来,后才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多亏了你提点。”
“我?”崔书宁这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梁景的表情于是重新庄重下来:“之前你与我推论边关战局,事后我很是仔细的想过了,这些年在军中我是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一心只想着收复失地,建立功勋,这才被一叶障目,颇失了几分平常心。心态不稳,若在其他地方关系或者都还不大,但是身为军中将领却是万万要不得的。为将帅者的判断一旦有所偏颇失误,背后将来跟着葬送的可能就是无数的军民性命,这并不是说笑闹着玩的。其实这个差事是我主动请缨给领过来的,我想回京待一阵,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做一点后方的事,放缓了节奏,让自己也平复调整一下心态。”
他这话说的诚恳。
其实身在高位的人,走的太快太急,爬得太高的人,是很难能放平心态再停下步伐的。
梁景本来就有些年轻气盛,此时能够做到急流勇退检讨自己,确实是不容易。
崔书宁对他的感觉一直都是不好不坏的,闻言就抱以善意的微笑:“你能这样想也是好事。”
有关梁景的私事,与她无关,她也无意多说,随后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过来的路上应该遇到了此次北上运粮的队伍了吧?”
梁景点头:“嗯。看见了。贺兰姑娘从小在边城长大,很是熟悉北边的气候和地形,有她随行……倒是叫那伙人捡了个大便宜。”
他也没问为什么崔书宁他们把人带出来没两天又放回去了,毕竟人各有志,谁都不该勉强别人去做不想做的事。
他俩站在驿站门口说话有一会儿了,眼见着护卫已经把车马行李都整理好了,沈砚就冷着脸走过来催促:“天都要黑了,还进不进去了?”
崔书宁转头看他。
沈砚理直气壮:“我饿了。”
崔书宁既然带着他一起走了,路上多少还是要照顾他的,闻言就与梁景说道:“那我就先进去安置了,师兄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