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手上的产业银钱他从没动过染指的心思,所以完全可以视为无物,但是纵然崔书宁性格乖张和家里不亲近也终究是他兄长崔舰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崔航也是真不想看她有什么闪失。
沈砚不由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心情就奇迹般的彻底好转,眸中重新染上笑意来。
他抬手,拍了拍崔航的肩膀:“三叔,我要的是人。你也别怕,只要你管好了这一大家子不要拖我后腿给我添乱……咱们迟早还是一家人。”
崔书宁当初不计前嫌还和崔家这些人保持着来往,他还挺不屑的,如今回头再看
那女人的眼光还挺毒的。
崔航这人虽然循规蹈矩,没什么大的建树,正经事上也帮不了她什么,但总归关键时刻还是知道惦记着她的安危的。
就冲着这一点,沈砚这会儿连带着看整个崔家都多了几分顺眼。
他绕开崔航,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崔航愣在原地半天,等缓过神来顿时又气了个够呛,脸红脖子粗的骂了一句:“简直胡闹!”
他听明白了沈砚的意思了,但却对这小子并不看好,当即又火烧眉毛似的叫人备车再次奔了畅园。
彼时已是日暮时分,崔书宁果然是在生气,所以沈砚没露面过来蹭饭她半点没在意,已经自顾吃上了。
然后崔航还没杀过来,门房那边却先来禀报:“主子,户部员外郎顾大人前来拜访。”
崔书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拿了小厮给的帖子才想起来是顾温,不由的呢喃了一句:“他这么快从北边回来了?”
再转念一想,她的马车本来就走的不如人家骑马的快,加上路上因为沈砚的病还耽误了行程,顾温那趟差事如果交接都顺利的话,前几天就该能赶回来了。
不过
这人特意登门找她做什么?
崔书宁也懒得自己琢磨,多加了件衣裳就去了前院。
彼时顾温已经被下人请了过去,正坐在厅上喝茶。
“又见面了。”看见崔书宁进院子,他就放下茶盏起身。
崔书宁迎进门去,如非特殊场合面对特殊的对象,她说话不喜欢斗心眼,直接道:“顾大人回来的及时,上一趟的差事应该是办的很顺利了,只不过……您这特意登门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温也不觉得被唐突或者嫌弃了,转身把放在桌上用包袱系着的一个木匣子露出来。
他帮着解开包袱,解释:“这是恒远郡的杭泉杭大人托我带回来的,说是他答应赠予府上小公子的礼物,嘱咐顾某务必亲手转交。不过方才我问了贵府门房,门房说他人刚好不在,就交予你转赠吧,也省得我还要再来一趟了。”
崔书宁并不知道沈砚出去了,先是一愣,转头看桑珠。
桑珠也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
崔书宁只能暂且不计较这事儿了,走上前去打开匣子看了眼,却愕然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摞书本。
看成色新旧不等,约莫七八本的样子,封面上却是空白的,没有标注书名。
“行,那回头我转交他吧,有劳你走这一趟,多谢了。”她转而跟顾温道谢。
顾温也知她一个女子在外自立门户他在这滞留并不妥当,也没有再找话题。
寒暄了两句崔书宁就让桑珠把人送走了,顺便去问问门房那边沈砚的去向。
这边顾温刚走,她漫不经心的重新盖上匣子,收拾起包袱,刚要提着离开,就听院子外面桑珠着急忙慌的喊:“三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走慢些,我们姑娘可能已经回后院了……”
这崔航怎么又来了?
崔书宁正在走神,手下一个没注意,包袱少抓了一角。
匣子落在地上,里面的书本全部散落出来,她刚要弯身去捡,一眼瞥见上面摊开的内容顿时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差点被气了个倒仰:“靠!”
杭泉你个不正经的王八蛋,这妥妥是要教坏我崽儿的节奏,下次见面看老娘不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16章 扳回一局
崔书宁正手忙脚乱的在埋头收拾散落满地的小人书,眼见着崔航已经一脚跨进院子,她不好叫对方看到这些东西,就连忙全部扫进包袱里,胡乱的打上死结又匆忙抱着爬起来。
杭泉进来的匆忙,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
崔书宁怀里抱着一大包非法出版物,心虚的厉害,觍着脸扯出个笑容跟他掩饰着打哈哈:“三叔怎么这时候又过来了?吃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吃点儿?”
这大约是她这几年里对崔航表示过最大善意的一次了。
崔航却完全没那个心情,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边一筹莫展道:“刚才出去的是永信侯庶弟,这些年你与那边还有来往吗?”
崔书宁尽量集中精神应付他:“称不上有来往,就是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吧?给别人留点余地就是给自己留条路,我跟他们私下是没有来往的,不过是在边城认识的熟人托他……给我带了点土特产回来。”
实在是太心虚,那包袱她也不敢随便放,就还是抱在怀里。
崔航纵然心思不在这里,看她这举动也难免觉得奇怪,不由的盯着多看了好几眼。
崔书宁赶忙错开话题:“三叔这时候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崔航于是沉着脸左右看了眼:“他呢?”
“他?”崔书宁又是反应了一下才恍然有点明白他指的谁,“你是说沈……崔书砚?他好像出去了,我今天一天也没见到他。”
这就说明沈砚从将军府离开之后应该是没有直接回来。
“他不在也好。”崔航勉强定下心神,“之前是我叫了他回家里一趟,单独聊了聊。”
崔书宁这就立刻明白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沈砚那熊孩子会是个什么态度,而那种情况下崔航必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定是要恶语相向施压的,心里一阵不舒服,立刻就皱了眉头。
崔航此时的心态可比她崩溃的多,连着叹了两口气才勉强说道:“这里又没有人外人,就咱们叔侄俩,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个小子能靠谱吗?他既然不是咱们崔家的人,那总该有个真实的身份和姓名吧?你若喜欢……我也不是要做你的主,实在是终身大事,你不挑家世这没什么,他人品如何?是何底细,这些总要弄清楚的,你可不能一时冲动……”
他说着,就喋喋不休的唠叨起来。
从昨天沈砚在接风宴上作妖开始,崔书宁就知道他不会安分了,所以他会当面和崔航摊牌,她反而一点也不意外。
臭小子,还学会了先发制人了哈!
但她跟崔航也说不清楚她和沈砚之间的事,总不能直接告诉崔航是她赶沈砚不走吧?崔航要是倚老卖老的出面,只会自取其辱,闹得大家脸上都没光。
所以,这事她终究只能捂起来,算在她和沈砚两人之间去单独处理,就继续忽悠崔航:“这事情其实是我自己还没想好,而且一开始也没想着闹回家里去。三叔,这事儿您别管了,我和……他会自己处理的。”
崔航实在是觉得沈砚不是个善茬,他都三番两次登堂入室的去崔家威胁他了。
可是想想当年四老爷死的轰轰烈烈,他都当面承认是他干的你却找不到他丝毫的证据,也拿不住任何的把柄……
崔航也是心有余悸,并不敢揭短太过。
斟酌再三,他也不得不有所保留,隐晦的提点崔书宁:“你得多留几个心眼儿,凡事拿捏好分寸。”
崔书宁模棱两可的点头答应了,这才得以顺利把崔航送走。
这回自己亲自去大门口送的,回来的路上桑珠还在揣测:“奴婢瞧着三老爷这趟过来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小公子回将军府的时候八成是说了什么重话吓着他了吧?”
她也没想别的,就事关一个家族女子声誉的事就足够震慑住崔航了。
崔书宁:呵呵!
“你太含蓄了,直接说崔航被他威胁恐吓了得了。”
桑珠:……
这是什么世道,简直本末倒置,不知所谓,小公子虽然脾气差了点儿,平时看着好歹中规中矩,回京的路上一副害怕被遗弃的可怜样,这倒好,刚回京城怎么突然大变身,疯逼尖锐的跟个鬼见愁似的。
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崔书宁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包袱,就好心提议:“这些是给小公子的?要不要奴婢给送去栖迟轩?”
沈砚这两天连续作妖,也是怕崔书宁和他碰面了要上火。
崔书宁哪敢把这包东西假手于人,连连拒绝:“不……不用,就……先放着吧。”
桑珠也没多想,此事遂就作罢。
崔书宁再回到后院饭菜早就凉了,只能叫厨房重新热了再拿回来吃。
她也有点奇怪沈砚从将军府离开却没直接回家是去哪儿了,叫桑珠盯着门房那边,结果一直等到初更了人都没回来,偏他那趟出门还没带欧阳简,一入夜崔书宁多少是有点担心的。
她练完功,先洗了个澡又重新穿好衣服就拎着那个包袱去了栖迟轩守株待兔。
沈砚是过了二更才回的,听门房值夜的小厮说桑珠之前在门房等了他许久,就直接去了栖锦轩。
当时桑珠已经被崔书宁打发回房睡了,他推门进去,发现屋里亮着灯却没人,屏风上挂着换下来的衣物,浴桶也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崔书宁若是出门,门房不可能不知道。
这畅园虽然地方不小,但是这大晚上的沈砚只要略微思索就猜到她的去处了,重新替她关好房门回自己院里。
院子里整个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光亮。
他开门进屋,就听见黑暗中平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无奈的掏出火折子走到桌旁去点灯,趴在桌上正睡得酣畅的崔书宁被这光亮一晃,骤然坐直了身子。
她刚睡着了,脑子不太清醒,坐在那里表情看着有点呆呆愣愣的。
沈砚本来也没想这么着她,但见她傻坐在那又反应迟钝,立刻起了歹心,眸子一转,想到做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凑过去往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面孔往眼前无限放大的瞬间,崔书宁登时回神,怒火中烧一巴掌就呼过去。
沈砚也知道这女人的思路向来清奇,指望她惊慌失措或是不知所措,想都别想。
所以偷香得逞,他立时脑袋往旁边一偏,把脸贴靠在她一侧的颈边躲过一劫。
崔书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反而形成个角度误差,乍一看去像是她搂着他脑袋将他按到怀里抱住了一样。
沈砚的脸,贴在她颈边,肌肤滑腻的触感蹭在一起,崔书宁这才猝不及防的脑袋短路了一下。
她僵在那里不动,沈砚这才声音闷在她颈边忍不住发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等我,你找我有事?”
他太了解崔书宁的脾气了,所以也懂得拿捏分寸,见好就收,主动把她的注意力引到正题上。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口鼻间喷出的热气就直接怼在她耳根子了。
崔书宁立刻有种被烧着的感觉,手忙脚乱的赶紧起身蹿到旁边避开了。
她跑开了,沈砚却还保持着一个弯腰的姿势表情颇有些不舍和回味的杵在那儿,唇角噙着的那一点笑容更是透着偷腥得逞的那种近乎狡黠的愉悦。
崔书宁胸中一股气在乱窜,气得她胸口发闷。
但她也不想做无用功和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飞快的调整好心态冷着脸问他:“你今天又跑到崔家去胡说八道了?”
沈砚已然知晓了崔航二度登门的事。
他坐到凳子上,伸手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慢慢喝:“不是我主动去的,是你那三叔偷摸的送信主动邀请我去的。”
崔书宁:……
怎么觉得好像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
她一时慎重的没有马上接茬,沈砚却穷追不舍,转头看向她,继续道:“我是说了些话,但也没有胡说八道,都说的是实话。怎么,崔航又来告我状了?他都说我什么了?”
崔书宁怕的就是他说实话,却不能指责他说实话有错,这小子明显挖好了坑在等她自投罗网往里跳。
崔书宁瞪视他,终还是觉得在耍嘴皮子和诡辩方面自己没什么优势,直接咬牙作罢:“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说什么我说什么你都当我们是放屁。我也懒得和你耍嘴皮子,就一句话……你要还想相安无事的住在我这就别再出幺蛾子了,如果再给我撺掇出这些破事儿来就趁早给我打包滚蛋。”
她平时说话其实也不这么粗鄙的,这是真被沈砚气得狠了。
沈砚撇撇嘴,明目张胆也是拿她说话当放屁一样的架势。
崔书宁被他气的肝儿疼,正要发作,沈砚却是冷嗤一声,恶人先告状:“真的是我想撺掇事儿么?那个姓梁的,崔航今天当面跟我承认昨天请他过去就是在打如意算盘。”
崔书宁眉心一跳。
她立时想要反驳自己的私事与他无关,但想想沈砚那性子指定是要咬着她不放的,少不得又是一通无理取闹……
她现在就是多说多错,最好就是不要搭理他。
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脾气,走上前去把放在桌上的那个包袱解开,里面一摞书本推到沈砚面前。
沈砚挑眉瞥她:“什么啊?”
崔书宁于是就也有了本钱,幸灾乐祸的冷笑:“顾温从北境带回来的,说是杭泉答应过要送你的,还特意嘱咐得亲手交给你。千里送教材,也算用心良苦,别辜负了,好好拿去学学吧,小小的孩子不学好。”
沈砚直接被她说蒙了,又被她这明显鄙夷的眼神看的恼火,耐着性子狐疑的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再下一刻,勃然变色,脸刷的一红,无比羞耻的把书本甩的老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杭泉:千里送助攻,我绝对居功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