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双含笑的漂亮眼睛在虚空里仿佛无时不在的盯着她。
崔书宁突然又想起来之前两人接吻的情形了。
当时紧张兮兮,没什么体会,这会儿他唇舌与她纠缠的那种感觉反而后知后觉清晰的在脑海里回味。
她慌乱的又连忙跳下床,去倒了杯冷水漱口,接着又连灌了自己两杯。
两杯子冷水下肚,总算是将浑身散发的浮躁之气压下去不少。
她跑回床上,翻了个身使劲躲在床榻的里侧,拿被子蒙着脑袋,警告自己赶紧睡,但一时半会儿的却是毫无困意,脑子里又开始有画面往上冒。
事已至此,崔书宁总算后悔起来,也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左右气不过,回顾了下整件事的经过,最后就把杭泉给深深地记恨上了!
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不远千里的勾搭她这家里纯洁无瑕的崽儿犯错,吃饱了撑的吧。
翻来覆去的正生闷气呢,冷不丁后知后觉被窝里挤进一个人来。
会大晚上偷摸进她房间挤被窝的人,想也不用想就只有沈砚一个。
崔书宁倒是没怕,就是瞬间浑身的汗毛倒竖,崩溃的一骨碌就要挣扎着往外爬:“有完没完了?你到底想干嘛?”
沈砚却早料到她会有的反应,已经先一步将她牢牢抱住,锁在了怀里。
说出来的话还和崔书宁之前做的事一样无耻:“只许你半夜往我房里跑,就不准我礼尚往来了?”
崔书宁还在奋力挣扎。
他说:“你要不愿意在这睡,我还扛你回我那里?”
崔书宁:……
她一时泄了气,就不敢再动了。
沈砚从背后抱着她,却没有再得寸进尺的动手动脚,只是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每一次开口说话就震得她肩胛骨发痒,这个距离和姿势本身就已经很暧昧了。
但是今晚这事儿却是她自己脑袋抽风给玩出来的,除了暗骂自己蠢也迁怒不到别的,崔书宁整一个欲哭无泪。
沈砚见她不吭声了,却突然庄重了语气道:“咱们好好聊聊吧。”
崔书宁在生闷气,声音都颓的很:“有什么好聊的?”
沈砚也不和她一般见识,他吻了吻她的发顶,用极是轻缓深情的语气却突然真的问了个最正经严肃的问题:“知道你为什么赶不走我吗?”
崔书宁直想冷笑,不愿意搭理他,他却自问自答,自顾说道:“因为你舍不得。”
崔书宁:……
什么正经?正经个鬼了?!我再听你一句啰嗦,我就是不长记性。
她认定了沈砚这又是怀柔政策瞎扯淡来的,理都不想理他的闭上眼:“我睡了。”
沈砚也不着恼,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
崔书宁以为他会消停了,却不想他依旧往下说:“你不用否认,因为这就是事实。哪怕抛开男女之情暂且不提,我依然是这个世上在你心里占据分量最重的一个人。你舍不得丢下我,你就是在意我,不管你嘴上怎么说,这都是事实。”
崔书宁一开始以为他又要瞎掰,但是听到最后却唯余沉默。
男女之情那玩意儿她从来不想染指,姑且抛开不提,但是沈砚说的没有错,在这茫茫天地间,沈砚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崔家的人,包括她身边的其他任何一个都比不了。
他不是她的亲人,她却用了比对待亲人更真的感情在待他。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已然成了她的困扰,她却依旧狠不下心肠来甩掉,时常要让自己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煎熬。
既然沈砚捅破窗户纸了,她也不再回避,冷笑一声:“所以呢?你就抓着这一点想对我趁火打劫?之前在襄台郡的时候我就当面与你说清楚了,我也承认我有把你放在心上,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你好,可是你呢?恩将仇报啊?”
沈砚听的出来她说这话里面有负气的成分,可他一点也不生气。
毕竟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叫她为难。
他唇角扯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可是已经晚了,从你决定把我带回来的那天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崔书宁,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是吗?”
为什么喜欢?
或者因为容貌,或是因为性格,也或是因为家世和家底?
第一条和最后一条果断划掉,沈砚看上了她什么?不拘小节和带点儿小暗黑系的暴脾气么?
脾气是改不了的,崔书宁不想和他争论这个,索性就闭嘴不言语。
沈砚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就又自己说:“我喜欢你的就是你对我的好,即使你不想要我了,也依旧是心疼舍不得我受委屈。就像你不可自控的要维护我一样,我也离不开你。”
“你……”崔书宁觉得他这论调分明就是恩将仇报和道德绑架,瞬间想要爆发,但转念一想就悲催的发现
沈砚说的就是事实。
她现在就是不可自控的要对他好,见不得他受丝毫的委屈。
哪怕她不想让他再跟着自己了,也是打从心底里牵挂,希望他好的。
现在想说改?这种事情,说是习惯却也不单纯是习惯,任凭嘴上说的再狠,也不可能改的掉。
“或者你只是感激我。”最后,她只能这样说,“只是因为在你最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我把你捡回来了而已。”
沈砚却是摇头。
他把脸孔深深地埋在她披散的秀发里,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你不懂。这些年我身边并不缺人追随陪伴,也不乏有人对我好的。可是只有你,只在你身边我才不感觉到孤独,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温暖,才能看见生存于这人世间的希望和美好。”
崔书宁的心头剧烈一震,一时间居然有些恍惚。
她从来不歧视少年冲动的感情,但却觉得那应该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存在,热情过去了,一切也就散了,淡了。
可是沈砚现在跟她谈论的这些,却有一些是她这种阅历的人都从来没有试图去感悟过的。
什么是希望?什么是美好?
她的生活里好像就没有这样激动的憧憬,只想按部就班的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他说在他身边的很多人里,她是唯一一个?
这熊孩子的心思竟是远比她以为的更深远。
说实话,她内心里是有被极大的震撼到的。
沈砚依旧还是紧紧的拥抱她:“我离不开你,你也不讨厌我……我发誓在任何事上我都不会干涉你,我就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别再急着赶我走,多给我一点时间,也多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你就……试一试……就试一试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又恳求的近乎卑微。
他不知道崔书宁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他,甚至决绝的要赶走他,他现在对她的要求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可是明明他就是这世上她唯一容许靠她最近的那个人了,她却依旧不肯要他。
崔书宁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完全发不出声音。
可是她又确实受不了叫沈砚这么难受,犹豫再三,只缓缓的抬手在被底下握了握他扣紧在她腰间的双手。
沈砚立刻受了鼓舞一样,骤然抬起头来。
崔书宁心跳的厉害,但她还是强行压下,低声道:“先睡吧,你容我再想想。”
她确实不排斥沈砚一直跟着她,可是只要想要须得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来捆绑,心里却依旧本能的有些排斥。
不想伤他的心,却更不想为了迁就他就把自己给困住了。
所谓的爱情,应该是要有不惜一切和孤注一掷的勇气的吧?沈砚对她应该可以做到,可这对她来说却似乎很难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19章 翻车在即
这一夜,沈砚歇在她屋里,崔书宁没想着轰他走,一来是知道他死皮赖脸的轰也轰不走,二来也是自己心里乱,没那个精力跟他再吵架折腾。
次日清晨跟着生物钟醒过来,其实没太睡饱,睁开眼就见沈砚已经醒了,正偏着脑袋兴味十足的盯着她看。
他的脸离她就一点点远,明亮的眸子里崔书宁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按理说她和沈砚都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了,却为了他眼眸中近在咫尺的成像蓦然心跳丢了一拍。
她表情一时微怔。
沈砚就讨好的冲她一咧嘴:“不多睡会儿了?”
崔书宁瞬间彻底清醒,飞快的调整心态。
因为被他爬床挤被窝的次数多了,其实多少有点免疫,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翻了个白眼爬起来找衣服穿。
沈砚可能一开始还在期待些什么,见状就多少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来,也慢悠悠的跟着起来找衣服穿,一边随口抱怨:“你不会真把我当儿子看了吧?好歹也是孤男寡女,同榻而眠,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想要个什么反应?”崔书宁没过脑子的就给他怼回去:“你要真是我儿子,这么大个儿还往我床上睡我能打死你!”
话音才落,她自己就先愣了一下。
她跟沈砚之间是彼此太过熟悉了,所以有时候举止亲密些都没太在意,其实她也不是没觉得不妥,就是每逢遇到类似的事就先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洗脑,说什么他年纪还小,当弟弟当儿子养的,不必介怀。但事实上似乎当局者迷,她的三观没那么离谱的,十几岁的儿子甚至是弟弟还挤一张床上睡?她之所以能做通自己的心理工作,归根到底还是潜意识里她自己就很清楚沈砚跟她没半点亲属关系,就是拿着陌生人的关系在克服心理障碍的。
只是没人质问过她,她才一直的自欺欺人罢了。
当然
她虽然潜意识里什么都明白,甚至有拿男女关系做挡箭牌给自己搞心理建设,却是从头到尾绝没想过要对沈砚负责的!
这么一想……她崔书宁居然天生就是个渣女心态么?
沈砚那里想的虽然没她多,但是听了那话也能多少听出点儿内涵来,只是他目前还是很忐忑崔书宁的态度的,不敢招惹她,虽然心里有点小窃喜,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两人穿好了衣服下床洗漱。
崔书宁这种心态,这天肯定是不指望能有心情练功的,洗完脸正和沈砚相对尴尬呢,外面桑珠见她到点儿了没出去倒是忍不住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看。
一探头,看见沈砚,不由的目露狐疑,惊讶了一下:“咦?小公子怎么在这?”
你俩这是悄无声息的和好了?
没敢问。
崔书宁冷着脸瞥了沈砚一眼,当机立断的转移话题:“有饭吃没?叫厨房提前做饭,我饿了。”
桑珠又不瞎,明显看出来她是欲盖弥彰在掩饰什么的,识趣的应诺一声就去了。
沈砚不确定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她既然没有扬言赶他走,这总归不是个太坏的局面,于是见好就收,表现的无比乖巧的闷不做声。
虽然还没到平时吃饭的点儿,但厨娘早就着手开始准备了,桑珠把她做好的饭菜先端了几样过来。
崔书宁和沈砚各怀心思,自然顾不上挑剔,吃饭完,崔书宁以眼神赶他,沈砚就识趣的走了。
崔书宁的心里很不平静,照她的性格也不会埋头做鸵鸟,回避问题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即便是心烦也是关起门来认真思考琢磨她和沈砚之间的问题。
但所有的问题又仿佛一目了然
沈砚对她是认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只是现在证实了他比她想象中陷的更深罢了;而她,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想到要和某人绑定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就心里发怵脑阔疼。
沈砚反正是泥足深陷,眼看着是轻易出不来了,所以思来想去问题就还是原来的问题
她得在折磨沈砚和让自己不痛快之间选一个!
这个问题是左选右选都坑爹,但如果细想,她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沈砚,毕竟前面数年的时光两人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她惧怕的不是沈砚,而是曾经她父母的婚姻给她留下的阴影罢了。
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沈砚不是她那个爸爸,她自己也不是她那个妈,只是一时间还是觉得很难越过这个心理障碍去。
人在生活中应该向前看,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当然懂得,她努力的试着想要说服自己妥协,却总还是心里不踏实。
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憋得慌,就想出去透透气,本来想去花园里,又怕遇到沈砚会烦上加烦,索性就揣上银子带着桑珠和青沫上街买买买了。
畅园的位置挺好的,附近就有整条街的铺面和买卖营生。
家里什么也不缺,崔书宁索性就给吃货青沫开荤,带着她整条街吃过去,遇见卖吃的的店铺就进,每一家店的特色菜品都吃一遍。
青沫自然就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乐不可支,崔书宁自己心情不好,狂吃了一通下来可能血液都拿去消化食物的缘故,她也就没那么烦了。
桑珠知道她今天情绪不对,趁着小青沫吃东西投入时就悄悄地问她:“主子您是……又跟小公子置气了?”
崔书宁转头看她,手里拿着个鸡腿儿慢慢的啃,可能是压抑久了,瞬间一个大放飞,半真半假的笑道:“他铆足了力气想娶我,我却怕他粘我太紧,一旦将来有天我想离了离不掉,愁着呢。”
桑珠:……
您这还把和离当个买卖做了不成?还没成事儿呢就先想着离?
但显然,她和沈砚在一个思路上,犹犹豫豫的试图帮腔:“小公子和顾……怎么能一样?他也就是有时候脾气坏一些,这些年一块儿相处下来的,总不会还不靠谱。”
主要是,他若不是真心,这一路北上南下的折腾下来,耐心告罄早就撒手了,何至于坚持到现在?
沈砚的那个脾气,崔书宁倒是从来没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他愿意闹就闹,反正她心宽……他又是特别好哄那种,你当场哄他当场就好,你要晾着他三两天不管,他自己也能觍着脸找回来要台阶。
她跟沈砚之间,从来都是小打小闹,连冷战都算不上,与她上辈子那对儿奇葩爸妈可不是一个概念。
这么一想,好像又想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