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无可忍,如今就一个念头,便是一定要将这女人弄回去好生磋磨一番,报了这个仇。
宁远伯那里看出这女人刁不是善茬,其实已经萌生退意,但是一个反应不及就已经被他儿子抢了白。
李博年道:“你刚是说你有条件是吗?那就不要玩欲拒还迎的把戏了,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在他看来,崔书宁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但她只是比别的女人更刁钻泼辣一些而已,打从心底里这人就是和顾泽一样的大男子主义,视女人为附庸甚至玩物。
“宁姐儿!”旁边崔航忍不住扯了崔书宁袖子一下,沉声斥她,“事关你的终身,莫要为了逞一时意气。”
崔书宁却没有理会他的劝阻,直言问那李博年:“你这般年纪,应该已经娶妻了吧?”
不相干的人,就算为了王勇的事,崔书宁当时也只是查了他的出身背景,不会连祖宗十八代都过问。
李博年愣住。
宁远伯这会儿已然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儿已经婚配,但今日之事是我李家理亏,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我叫他以平妻之位聘你。”
崔书宁却是冷嗤一声:“伯爷,小女子不才,但也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嫡出女儿,当初顾侯爷娶我姑且都还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纵我现在是二嫁之身,但你家一个庶子……平妻?说是平妻,事实上还依旧是要被他原配压上一头的,跟妾有什么区别?你确定这是诚意结亲而非结仇吗?”
她跟顾泽都和离好几年了,没明着把前任拖出来鞭尸已经是个人修养了,但是这么顺带着一提……
也是在提醒萧翊她和顾泽曾经的关系。
李家想把她娶回去平息事端,就算她早和顾泽没关系了,但是涉及婚嫁,也多多少少是要打顾泽的脸的。
龙椅上的萧翊,果然眉峰微微一蹙。
下面宁远伯却已经被激的几乎压不住脾气:“那你待要如何?”
崔书宁理直气壮:“除非你儿子停妻再娶!”
“荒唐!”宁远伯再不能忍,哪怕当着萧翊面前声音也陡然拔高,好歹是没直接蹦起来叫骂,“我家媳妇儿并无过失,就为了给你腾位置,你要我儿停妻再娶?还没过门就如此善妒刁钻,你简直不知所谓。”
李博年也觉得这女人大概就是个疯子。
因为他压根就不觉得崔书宁会想嫁他,但这女人却当面一板一眼真的在跟他家谈婚嫁的事了?这感觉真特喵的玄幻!
崔书宁却表情泰然的面对他父子俩:“伯爷何须激动?我话还没说完呢。现在是你李家欺辱了我,却想我以德报怨去替你们平息丑事,我却信不过你家的人品,当然得要些实打实的保障了。叫你儿子停妻再娶,另外我若真嫁过去了,我要你伯府的管家权,你阖府上下的后宅一应人等必须以我为尊,省得你们家人挟私报复,再为难我,另外你们父子今日当着陛下的面给我写个文书,若将来我在你李家门里一旦死于非命,你李家就要以全部家产赠予我们崔家,就算你们买我的命了。”
最后这句话,其实是说来挤兑萧翊的。
李家父子为了给自家遮丑脱身,要迫害打压她,她认了,可萧翊居然也想默认?明明白白就是没把她的命当命。
也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间接逼死了结发妻子的人,他又会把一个陌生女人的命看得有几分重?
而她这说话看着毫无章法,但要细究起来则每一句都损的很,又等于拐弯抹角把李家父子的私心都揭了个遍。
宁远伯只想息事宁人,赶紧了了儿子的丑事,而李博年现在恨死她了,想把她弄回去就是方便报复的。
她这几个条件一提,李家到时候非但奈何不得她,还要把她当观音菩萨似的好好供起来伺候着,他们家得要多想不开?
宁远伯已经不抱任何幻想,实在跟她半句话也再聊不下去,当场暴走:“你把我们宁远伯府当成什么人家了?你既如此看不上我们,这门亲事结了也没什么意思,不提也罢。”
崔书宁则是一脸的镇定自若。
旁边的崔航这会儿已经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一则觉得痛快,一则又觉得侄女儿这张嘴巴这么厉害,实在汗颜。
宁远伯已经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再次转向萧翊叩首道:“陛下,老臣的确教子不严,但今日确实也是抱着诚意要与催化和解此事的。但是您看看崔家的那个丫头,她胡搅蛮缠,根本就是戏耍老臣父子伺机报复的。横竖犬子有错在先,老臣认罚,请陛下处置吧。”
反正李博年也是个非礼未遂,最后出手伤人的还是崔书宁,就算他家没理,萧翊也不能处置的太重。
萧翊那里被崔书宁给绕的,此刻也颇有点百感交集。
他也不再试图做什么和事佬和看白戏,正色看向崔书宁:“你这绕来绕去说了这么一通,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明白的打算了。今日之事本来也确是李卿对不住你,你究竟意欲何为……当面说了就是,只要是在情理之中,朕会做主替你出了这口气。”
崔书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就半点不矫情:“赔礼道歉都是虚的,宁远伯府既然自认理亏,那就赔钱吧。”
萧翊:……
宁远伯:……
李博年:……
崔航:……
管公公:咳咳……
别家姑娘差点吃亏,这会儿怕不是气恼到要哭死过去的,合着这女人义愤填膺闹进宫里一场闹就是为着讹银子的?
宁远伯气得一口气差点当场没上来,好悬没当场晕死过去。
萧翊默了默,只能和事佬做到底:“你开个价吧。”
崔书宁是目标很明确,李博年见色起意,既然她这几分姿色还值点钱,那就索性竹杠敲起来,撸袖子好生捞上一笔:“当初我和离,永信侯给了百亩良田和黄金千两,那是好合好离的价码,这次你们却害我名声受损……黄金两千两,一笔结清。”
众:……
李博年:尼玛!这女人狮子大开口?干脆老子豁出一身剐,将这母老虎娶回去供着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51章 黑白通吃
事情演变至此,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只有萧翊这个最高高在上又事不关己的聪明人有所顿悟
崔书宁给他的意思明明白白,她这作天作地的大闹一场,甚至和李家父子掐架掐到御前来的终极目标就是搞钱来的!
这天底下再是见钱眼开,他也没见过这样的。
宁远伯府可没有天子近臣的永信侯那般财大气粗,黄金两千两,真的够他家砸锅卖铁来凑的了。
李家父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铁青。
宁远伯差点倒仰:“你这是趁火打劫,你……你……”
要不是嘴上还有把门的,就要怒怼崔书宁了。
你一个在家养小白脸的下堂妇,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好么?我儿子又没真的沾了你身,你开口就要两千两黄金?你也配?!
未免太高看自己的身价了吧!
萧翊作为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帝王,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这些勋贵和重臣的为人和大概家底有多少,他心里是多少有个概念的。
这两千两黄金对李家而言真的已经不仅仅是扒一层皮那么简单,李博年虽然混账,但宁远伯李严这些年却是循规蹈矩安安分分为臣替朝廷效力的。
虽然崔书宁搬出顾泽来,他要顾着顾泽的颜面,但是在崔书宁和李家父子之间他还是向着李家父子的,不能真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当然,李博年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这件事也要给李家教训,甚至拿来杀鸡儆猴,他也不能直接放过。
宁远伯那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反悔。
李博年这回这是酒彻底醒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萧翊单手撑着额头,思忖片刻,就与崔书宁半真半假的笑道:“李博年是对不住你,但也不能为了他一人之过就连累的李氏满门全部沿街乞讨去。不过你一介弱女子,朕也不压你的价了,这两千金……宁远伯,你家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由朕从私库里出了。”
一千两黄金对宁远伯府而言也等同割肉。
宁远伯刚要哭穷耍赖,然而老脸还没等豁出来,听了萧翊后半句……
就只能全噎回去了。
你想啊,你家儿子犯的错,惹出来的事,皇帝都慷慨解囊替你掏了一半补偿款了,你现在哭穷说你家没钱?那不明摆着要坑皇帝陛下再接着替你们往外掏么?
他们李家可以不要脸去赖崔书宁的账,可不敢公然伸手去掏皇帝的腰包。
宁远伯心在滴血,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是……”
为了省银子,也是胆子突然大到逆天,居然也没敢客气客气推辞不要萧翊出的那一份,只是他家的混账儿子惹事坑了皇帝的荷包,他这会儿虽是为了省银子只能不要脸,心里也终究是七上八下的,十分不踏实。
崔书宁一直本分的微垂着眼眸,未曾与萧翊对视。
此刻她眼观鼻鼻观心,却是眼珠子乱转,一瞬间就想了许多。
按理说她也该谦逊一点推辞了萧翊要补上来的那一份的,就算她推辞,萧翊也一定还会坚持给她。李家父子不明就里,以为萧翊单是为了维护他们才破费的,崔书宁却明白……
萧翊本不该纵容她这样一个敲诈勒索的泼妇的,他给这个金子,无非是因为她年前在北境捐粮的“壮举”,这千两黄金算是萧翊还她的人情。
崔书宁不推辞,是免得引出萧翊口中的这个话题,她就默认磕了个头:“臣女多谢陛下做主。”
北境捐粮的名声她赚了,现在拿了萧翊的这笔钱堵上漏洞,名声等于白赚的,血赚!
至于叫萧翊做了无用功……
管他呢!谁叫这货跟她玩心眼,非要打着替臣子还债的名号来填窟窿呢。
萧翊见她如此不客气,却是意外,不免愣了下。但他对崔书宁有他自己的判断和打算,这女人泼辣又狡诈,得理不饶人,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他就觉得她是市井习气,占便宜成瘾了。
跟一个势利眼又贪财的女人,他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对管公公道:“去朕的私库里启了银子给她,人家是要一次结清的。”
“遵旨。”管公公应诺去了,临走忍不住偷瞄了崔书宁好几眼。
萧翊也从案后起身往门口走:“行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李博年罚奉三年,以儆效尤,年纪也不小的人了,还要为了这种腌臜事连累你父亲同你一起丢脸,你是该好好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了。”
李博年被点了名,只有唯唯应诺。
萧翊后又佯装不经意的警告了崔书宁一句:“崔氏你得了相应的补偿,此事便算了了,也不要再揪住不放了。”
“是。”崔书宁也从善如流。
萧翊挥挥手:“都散了吧。”
他大步先行离去,待他出了御书房的大门其他人就也不好继续耗在里面,都也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李家父子走在前面,是为了不再看见崔书宁的脸,这女人咬人太狠,撕扯的他们肉疼,不能多看,多看一眼哪怕是在宫里也要忍不住和她大打出手,这就又要惹事了。
崔书宁在御书房里跪半天,本来也是膝盖又麻又疼,走不了多快。反正她也不急,就慢悠悠的坠在后面。
崔航过来一场,什么作用也没发挥,此时与她同行,还有种云里雾里不真实的感觉。
然则崔书宁刚出了御书房大门,却直接脚下生根不走了。
“怎么了?”崔航有些着急,因为萧翊正在院子外面上辇车,他唯恐这个没轻没重的侄女儿要说出腿跪伤了这样的话,那就是大不敬了。
崔书宁却是坦白:“我等那位内侍大公公给我拿银子。”
崔航:……
院子外面上辇车上到一半的萧翊差点一脚踩偏没上去车。
李家父子则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加快步子要跑,崔书宁却反应比他们更快,盯着他们的背影扬声喊:“宁远伯爷,咱们当着陛下的面说好了银钱当场结清,你家那份什么时候给?怎么给啊?要不趁夜偷偷给我抬家去吧?等天亮了咱们就都脸一抹,清清爽爽的当成没这回事了,对你家的名声也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这个人还是很守信用的,不信你可以去永信侯府打听啊。”
尼玛!合着在讹人坑钱上你还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了呗?
李家父子被她点名当场要债,就不好当着萧翊的面跑了,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他们当然也想赶紧和这个疯女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但奈何人穷志短。
最后还是宁远伯厚着脸皮道:“这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你得容我几日时间让我凑凑,总归这是御前的约定,我家还能冒着欺君之罪少了你的不成?”
崔书宁认为萧翊这个皇帝的威风还是靠得住的,但她还是本着皇帝面前也要明算账的原则继续和李家父子交涉:“具体几天?三天还是五天,超过七天就不太好了,毕竟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干的人,不能一直蹲在京城等你们还钱的。”
宁远伯强忍着脾气:“三日之内我家一定将约定的数目给你,你准备好收据等着就是。”
萧翊约莫也是头次见到崔书宁这么不讲究不体面的所谓大家闺秀,这才沉默着又抬了抬手示意辇车起驾回后宫。
崔书宁带着自家叔父就在御书房外面等着,居然真的等到管公公带人把萧翊答应给她的那份抬来,当面清点好数量才走的。
管公公处理好她的事,就回了后宫给萧翊复命。
彼时萧翊已经梳洗过了。
到了这般时候,他也没了招寝后宫的兴致,自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将那女人打发了?”
管公公低眉顺眼:“当面清点了数量才拿走的。”
萧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是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
管公公不明所以,抬眸看向他:“陛下……”
片刻之后,萧翊才又止住笑声,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这个女人当真难缠,前些年倒是苦了永信侯,怪不得他对和离的事一直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