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仅是因为他拒婚那事做的不够光明磊落,因为他碍于情面没好意思当面拒绝崔舰,而是选择了不辞而别,这在后来渐渐得势的他看来是很没有担当的行为,可以算是他这磊落一生里罕见的污点。
崔书宁当面提起,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用力的攥着拳头隐忍情绪,再开口时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你就是因为当初我拒婚的这件事,所以现在就坚决的看不上我?”
崔书宁觉得跟这人沟通真费劲,但她拿出最后的耐性继续努力澄清:“不是。恰恰相反,我认为你当时做的并没有错,既然不喜欢,就不娶,这是对两个人的人生负责,与其碍于师命你将我娶回来却不好好待我,做一对怨偶,莫不如你遵循本心,一走了之。但是梁景,当初在你不得势时,对你不喜的事,我崔家尊重了你的选择,并不曾逼迫你,与你为难,那么你如今又是怎么对我的?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与你并非良配……这初衷其实与你当年拒婚是一样的,我不想勉强点头与你成了婚,最后却因为心有不甘而过不好日子。若你就是倾心于我,继续追求,那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呢?你仗着你现在在御前能说得上话,却居然想要讨一份圣旨下来直接逼我就范。难道这普天之下,只有你梁景的喜好是喜好,选择是选择,我就不能有不喜欢和拒绝的机会吗?你如果非要一个明白,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这个人,重钱财,重享受,但我最在意的还是别人对我意愿的尊重。观念不合,不必强容,互相尊重了还能做朋友,但现在你既然连将我作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来尊重都做不到,那咱们就真的没办法继续来往了。就到此为止,各自安好。我想这次我话是说的足够明白了,你可以不接受,不理解,但是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和决定。”
她现在已经不想拿沈砚去和任何一人比了,但是如果非要比……
沈砚虽然也死缠烂打,但他最大的作妖也不过是装柔弱卖惨来博她的心软罢了,可是梁景却想用强硬的手腕压着她,逼迫她就范。
崔书宁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然,前提是对她使手段的还得是她有些在意的人。
她跟梁景把该说的都说了,就扔下他独自上车离开了。
梁景被她说的无地自容,紧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几经隐忍,终究是没有再行阻拦。
崔书宁上车之后却没回畅园,而是直接去崔航当值的衙门找了他,跟他打过招呼。
崔航虽然愿意多结交梁景这么一方人脉的,可是事情闹成这样,事关崔书宁的清誉名声,确实他家也不合适和梁景再继续牵扯来往了,崔书宁既然明着说了,他自然也无有不应。
这次又闹出了事,整个崔家的名声也要跟着她受影响,崔书宁对他们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起码的道义还是有的,又塞了崔航五百两的银票,怕他不收就找了个借口说后面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这是提前给族学那边存下的。
崔航这般阅历的人,也能明白侄女儿的用心,推辞不过也不好戳破,就还是勉强收了去。
这几天宁远伯府那边焦头烂额,当真可以说是砸锅卖铁的一顿凑,总算如期把该给崔书宁的那千两黄金零零总总凑齐给她送来了。
当面清点,崔书宁也大大方方写了收据给他们,事情便算两清。
她将手里的金子大部分拿去钱庄兑了银票,又留了小部分,又隔一天就真的毫无留恋的再度离京去了。
路上七拐八拐,磨叽了小两个月,用手上充裕的银两又多买了两块田地,磨磨蹭蹭的布置安顿,又佯装视察了沿途路过的两个自家的农庄,却实际上都是掩人耳目。
两月之后,她才终于到达了此行计划中的真正目的地
林州城。
敬武长公主的封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三观什么的…这其实是一堂理论课-_-||
第259章 夜会情郎
敬武长公主在原剧本里作为死磕男主的偏激女配,骄奢淫逸算不上,但是桀骜骄纵,不被当朝的皇帝陛下她的亲哥哥所喜欢,总归在世人眼里也没什么太好的口碑。
但是作为反派也有反派的优势,就比如她真的可以大肆敛财,生活骄奢呢。
长公主作为余太后的独女,又是掌上明珠,当年她出嫁时候明面上给的嫁妆不提,余太后私底下又几乎搬空了自己的私库给其陪葬。加上萧翊为了做表面工夫给了她不错的封地,这些年里她手上把持的小金库比出嫁时候带出来的只多不少。
而她这个人面上看着放纵不羁,实际上做事还是很有条理的。
本来她和赵雪明就是面子夫妻,加上她是皇室的公主,身份特殊,赵雪明也是家大业大,半点不会沾染她的私产,甚至都不会过问。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长公主不善经营,把手里产业都败完了,他堂堂一个国公爷照样可以锦衣玉食的继续养着她。长公主这些年在林州的花销其实也基本都是赵雪明在供应,妻子手里究竟有多少资产,又是怎么管理的他都全然不曾在意。
崔书宁拿了长公主的私印和信函,找到长公主一座庄子的大管事,实则是当年跟着她从宫里陪嫁出来,并且替她管理财产产业的两个心腹之一。
这人是余太后母女的死忠,见了长公主交代事情的亲笔书信和私印,又知道崔书宁和长公主之间有交情,就毫不迟疑的照办了。
崔书宁名义上是住在林州境内自家的农庄里,实则混在林州城里和长公主的两个大管事一顿忙活,折腾了大半个月,她将长公主名下所有现银直接提走,能方便变现又不容易暴露来处的金银物件全部变现,一些有明显皇家标志会被查出来的不好动,就暂时没动,田产铺面那些如有变更也容易被察觉,想想也留着继续圈钱了……
加上她在离京前意外敲竹杠发了一笔小财,再加上搜刮完长公主的家底,手上直接凑了零零总总将近十五万两的现银和银票。
这在当时绝对算是个天价身家的水平了。她要只想安分下来啃老本,做条安静的咸鱼,那绝对是可以富甲一方,几辈子胡吃海喝的挥霍管够的。
崔书宁前世一个勤勤恳恳打工攒钱买房的小十八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数钱数到手抽筋这一天的。
但是说实话,当攒钱买房子养老不再是她的终极目标之后,她如今攥着这么大笔银子在手的时候已经体会不到金钱所能带给人的快乐了,反而有种攥着烫手山芋的紧迫感,压力很大。
她卷了银子就很快离开了林州城,习惯就是和前几年的习惯一样,带着家丁护卫居无定所的到处走,随走随考察所过之处的田产,有看上的地界就大手笔的搞个投资,买块地。
京城里也偶有人会提起她的消息,但这女人胸无大志,仿佛是和地里刨食吃的农户杠上了,就只会买地种粮食,而且她还心慈手软,不善经营。
京城里的勋贵人家,虽然各家手里也都有田产,但是平心而论,靠天吃饭的田地真的带不来多少财富,各家敛财主要靠的还是铺面生意。
崔书宁一个女人手上抓那么大个摊子,这女人好像就是做个爱好,一点也不热衷敛财。丰年的时候可能是能多少赚上一笔,但她为了长久发展又不得不讨好替她耕作的农户,每逢遇到天灾人祸,总免不了要心软减免佃租甚至还要倒贴了粮食借给农户度过灾年……
她手上摊子又大,每年总有几个地方要遇上荒年亏损的,这么算下来,她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瞎忙活的。
一个女人,不着急嫁人生子的安定下来,却自己成天随心所欲的天南海北的走,没见她结交什么有用的人脉,就跟那些田地较上劲了。
不过反正她也不惹事,就成天围着那些田地瞎折腾,到处乱晃,也没人管他。
京城方面倒是有个人很是注意了她一阵子,那便是梁景。
自从那次崔书宁不留情面的和他断绝了来往之后,他着实很受打击,关起门来反省了几天……
惹恼了崔书宁的那个“点”,他一直似能理解又不能理解,想不通的他就直接不去想了,但是经过那次的事他却更是发现了崔书宁与众不同的可贵之处……
崔书宁真的很好,她落落大方不做作,有一说一的坦荡个性实在难得,而且又心宽大度,恩怨分明,即便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一件事,她也依旧是理智对待,一板一眼的纠正他,而不是像一般女子那样胡搅满朝,闹到天翻地覆的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她理智又聪慧,明理而大度,胜在格局和眼界。
这在梁景看来是任何其他女人都比不了的。
他原是想等熬过几日,崔书宁消了气再登门继续解释赔罪的,却不想她真的说到做到,隔天拿了宁远伯府赔偿给她的银子就毫不留恋的果断离京了。
一开始他以为她走那么急,或者终究是舍不得沈砚,急着去找他了,结果却发现并没有。
她一路南下,巡视已有的庄园,并且重新采买置办田地,仿佛是和他还有沈砚这些人全部都一概划清界线,自过她自己的日子去了。
宫里萧翊那边多少也打听了一下崔书宁离京之后的动态,发现她并无异常,就是到处游山玩水顺带着买地种地去了,就没再关注。
说到底,他就是从来没把崔书宁这么个女人看在眼里而已。
崔书宁所做的掩饰很成功,甚至于连她身边的桑珠都一度被骗,因为那天沈砚的不告而别实在是蹊跷,明明吃中午饭的时候俩人还腻腻歪歪的叫人没眼看,结果沈砚在她房里呆了一下午再出来,就掀桌子走人了。
这显然就是和崔书宁吵架了。
而发生在那个节骨眼上
八成还是梁景进宫求赐婚那事儿给搞出来的。
事后崔书宁没提,她也不好意思问,并且沈砚走后那几天,崔书宁明显情绪不对,经常会走神,看着和前面几次两人闹别扭的情形都不同。
所以,崔书宁离京之后,桑珠也一度以为她会去寻一寻沈砚的。
再不济
也回三阳县的乡下看看,就算沈砚负气远走,行踪不定,常先生和小元却极有可能回那里他那个宅子去了。
结果,没有。
崔书宁就绝口不再提起沈砚这个人,连桑珠都觉得故地重游却少了曾经相伴而行的那个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崔书宁没事人一样。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该办的事一点没耽搁。
渐渐地,桑珠也习惯并且接受了她和沈砚彻底分开的事实。
直到三个月之后,某个夜里,崔书宁练完功回房洗澡准备睡觉了,她这边在厢房里也刚收拾躺下,却听见正屋那边开敲门开门的动静。
她还以为是崔书宁有什么需要,就赶紧披衣起来推门出去看。
乍一看,只见一道穿着一身黑衣披着黑色披风的高瘦人影闪身进了崔书宁屋里,又顺手合了房门。
说实话,第一眼她倒是觉得那人影有几分眼熟。但是三更半夜有人偷偷往家里女眷的屋子里钻……
一瞬间的惊惧情绪攀到顶峰,根本容不得多想。
“来……”桑珠惊慌失措的就想尖叫喊人,还没等喊出声来就被另一道从旁边窜出来的高大人影给捂了嘴。
借着月色定睛一看,却是欧阳简。
欧阳简咧咧嘴:“别嚷嚷,没事儿。”
沈砚都消失小三个月了,而且崔书宁还不消停,很多时候都是临时起意圈定的新的目的地,随心所欲的走,冷不防他这时候突然再出现,桑珠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甚至有点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
但眼前的人确实是欧阳简。
而且那人影闪进崔书宁房里有片刻工夫了,崔书宁既没动静也没嚷嚷。
欧阳简也觉得沈砚这么办事儿挺不地道的,但他一个跟班的,能说啥?只能自来熟的冲桑珠拼命示好:“嘿嘿,有吃的么?这两天赶路净啃干粮了,吃不饱。”
桑珠知道其实是崔书宁不想跟沈砚成亲,但如论如何崔书宁是女子,沈砚这么办事吃亏的还是崔书宁。
她心里不赞同,却又发发表不了意见,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把欧阳简让进自己那屋呆着,以免被旁人看见,这才去厨房给他热了一些饭菜端过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已经很南边了,地界还比较偏远。这里一片山坳包裹了挺大一片肥沃的田地,崔书宁新近在这置办了一个新的农庄。因为气候十分宜人,就打算多住几天,这地方并不好找。
桑珠心生疑惑,忍不住问他:“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阵子小公子去哪儿了?”
她甚至怀疑沈砚别不是这三个月一直尾随跟着他们的吧?
“嘿嘿。”欧阳简大口大口的吃饭,“我们去北边了,抽了几天空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桑珠听他这话就是有所隐瞒,他既然不肯说实话,她也懒得问了:“那今晚你就在这屋将就吧。”
从柜子里拿了床新被子出来,自己卷了铺盖去对面青沫那屋睡了。
正屋那边,崔书宁刚准备熄灯躺下,沈砚就过来了。
她倒是不好奇沈砚是怎么精准掌握她行踪的,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有种感觉沈砚加派了人手在暗中盯她,这一路出来之后,这种直觉就更明显了。
她其实不喜欢被人暗中盯梢监视的感觉,但是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多,万一路上遇到熟人了……她身边带着生面孔的所谓护卫容易惹人怀疑。反正沈砚派人跟着她至多也就是被赵雪明那事儿提了醒,怕她有危险,给她留的保命本钱。她还是挺惜命的,权衡着将就一下也就一直佯装不知道了。
沈砚会来找她,她也不奇怪,把他让进门来。
她那神情态度都不冷不热的,一点儿也看不出久别重逢的状态。
沈砚一时有点儿吃味儿,就数落她:“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咱们小三个月没见了,你装一装挺想我的不行?”
崔书宁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径自撇了他还是先回床上去了。
怎么说呢……
她这个人生来感情上可能就比一般人更淡漠些,沈砚刚走的那阵子她确实很不习惯,但是她知道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分别就是常态。她是惦念着沈砚的,可是沈砚不在的日子她也得先尽量让自己过好了不是?所以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两三个月下来早就接受现实了。
所以,现在看见沈砚,她这心态也管理的奇葩般的好。
沈砚抱怨了两句,她不理他他也没在意,正好就着崔书宁用过的洗澡水洗去一路风尘,随手捡了件她换下来的衣服擦了擦就光溜溜的直接蹭进被窝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