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还是给他面子的,这时候便站起来让出了厅上主位。
崔航也没走过去坐,只是顶着一张乌云盖顶一般的面孔先沉声问她:“到底又怎么了?”
“等会儿吧,等人都到齐了再说。”崔书宁这会儿却是不着急了。
大房的一家四口和三房的两个公子小姐很快也都被叫了来,大家都是莫名其妙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哪一个都揣着起床气,脸色很不好,然后陆续进院子再被横在那的尸体吓到彻底清醒,战战兢兢的进得这厅内。
“老三,这大晚上的你到底搞什么鬼?”大老爷看见崔书宁了,但是心有余悸,不想招惹,就冲着崔航去了。
“等会儿吧,等老四两口子来了再说。”崔航可比他要糟心多了,闷声敷衍了一句。
结果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院子里四房两口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那俩人居然是被一个眼生的高大汉子给硬扯着拖进来的。
他们明明是两个人,被比他们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揪扯着,就是挣脱不掉,就只能污言秽语的大肆叫骂。
这一下另外两房的人就更懵了。
崔书玉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下意识的又往自己兄长身后躲了躲:“四哥……”
四公子崔书宁拍拍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背低声安抚:“没事的。”
崔书玉这才点点头,心里略踏实了点儿。
欧阳简把四房两口子直接扯进门来。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崔书宁已经走上前来稳稳地往他们夫妻面前一站,冷声道:“他俩是我特意叫人去提来的,原因无他,你们崔府的四老爷派人去畅园投毒暗杀我,人赃并获,我怕他们畏罪潜逃。”
“老四要杀你?”崔大老爷失声叫嚷起来。
他们一家子都不过是想从侄女儿手里搞点钱,杀人放火的事是能随便说的吗?
崔书宁直接打断没叫他往下说:“大伯无需多言,我今天过来不是求各位长辈给我做主的,而是来找四叔四婶算账的,叫你们过来,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在场。”
言罢,又冲外面扬声道:“都带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91章 谋财害命
院子外面有人把佟凡等四人都拎进来。
半碗毒药摆在了门边的小几上,林源的尸体也抬进来,直接摆在厅上。
四房夫妻俩被拖进来的时候就只顾着挣扎,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尸体,此时看到这些……
夫妻俩都无一例外的心虚,挣扎都忘了。
“你这个孽障,目无尊长的小畜……”四老爷目光闪烁了一瞬,紧跟着又高声叫骂起来,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外强中干。
崔书宁只是对杀人有阴影,却不会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这毛病,当即横过去一眼,寒声道:“卸了他们的下巴。”
在场的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欧阳简就咔嚓两声把那夫妻俩的下颚骨掰错位了。
那俩人也算是养尊处优,痛得当即一头冷汗。
四老爷还是不肯服软,揪扯着他厮打,欧阳简直接又卸了他两条胳膊,然后一脚一个踹在夫妻俩后腿弯上。
俩人猝不及防的跪趴下去,第一时间就想爬起来。
欧阳简道:“老实点儿,还要我把你们腿也打折吗?”
鉴于这个人行动力实在太强悍,四老爷就是再横……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也懂。
毕竟他自己最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事,他都想要崔书宁的命了,这可是生死大仇,既然露了馅,就算对方一刀砍了他都合情合理。何况这疯丫头向来都强势,一点也不好惹。
所以纵是再不甘愿,他也终是没有动。
牙齿咬合有问题,就目光阴狠的死死瞪向崔书宁。
欧阳简觉得这种泼货就该把他眼睛也挖了,奈何沈砚警告过他当着崔书宁当面行事要含蓄,他这才忍气吞声的没动。
但崔书宁此刻已然十分满意,心里一万分的感慨
十两银子真花值了!
四房两口子安静下来,崔航虽然一脑门的官司,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有话先坐下来说吧。”
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去落座。
大老爷看了自家老四好几眼,还是觉得崔书宁这个做小辈的做过了,拧着眉头道:“宁姐儿你这也太霸道了,就算是衙门过堂也没有听一人之言的道理,就算你要数落老四的不是,好歹也要给他个当面对质的机会……”
四老爷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过脸,一张脸早涨成了酱猪肝色,哼哧哼哧的喘着气,目光越发怨毒。
四夫人却有种找到同盟的喜悦,口中嗷嗷的试图发声。
“事情都被他们做了,话也该轮到我来说了。”崔书宁语出犀利,当场给大老爷顶回去。
她带着沈砚也走到旁边坐下。
因为一直也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一家的自己人,她回来这边闹事的时候也不喧宾夺主,多少给崔航留着颜面,没去抢厅上的主位坐,只在右下首随便挑了两把椅子。
大老爷吃瘪,脸上立刻也不好看起来。
大公子崔书满成家立室多年,已然很有些成熟稳重,不动声色的上前将大老爷扶去左边找了张椅子给他坐。
大老爷气鼓鼓的顺台阶下,也不吭生了。
一家人坐好了之后,崔书宁就招招手叫人把院子里的佟凡以及四老爷那亲随拎进来。
她冰冷的视线横扫过去:“你们两个谁来说?”
那亲随跟了四老爷多年,忠心是有的,一时没吭声。
崔书宁抬了抬下巴,欧阳简立刻会意,先将佟凡嘴里的布团撤了。
佟凡诚惶诚恐的当场开始倒豆子:“不关我的事,是崔四老爷,是四老爷买了我和林源回来……”
小青沫受了惊吓,桑珠也有点腿软,所以崔书宁这趟出门就没带她们。她从袖子里掏出那一沓供词来,抬手才发现身边没人……
欧阳简本来已经在事不关己的神游了,猛然意识到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刀子扎了一下。
循着自保的本能准确定位到是沈砚在瞪他,他立刻收摄心神,再看崔书宁刚擎起来的手就当即蹿过去,将那些供词转呈给了在座的两家人分了。
崔书宁于是越发觉得十两银子花得值。
趁着两家人传看供词,佟凡也没闲着的口述:“那是八天前四老爷从东街的李牙婆手里买的我们,他将我们送给了畅园的七公子,叫我们去打听畅园里的消息,主要就是注意七公子和三小姐的日常行事,我只是负责往外传递消息,别的我都不知道。是林源,白天的时候四老爷让亲随传信给林源,晚上林源就去支开了栖锦轩里煎药的小丫头,在三小姐晚上要用的药汤里投的毒。四老爷嘱咐,一定要在晚上,因为每天那个时间七公子都会去探望三小姐,三小姐当面毒发之后……我们……不,是林源,林源是七公子的书童,这事情就能栽给七公子了,七公子手上沾了人命,就会听他摆布……跟我没关系,我没害人。是四老爷捏着我和林源的卖身契,我们签的都是死契,他说我们不听话就没命。”
除了他们要做的事,别的崔四老爷不会给他们说。
但是供词上他那个亲随却招认的清清楚楚
四老爷的计划简单、直接,却足够狠辣。
他做了假的卖身契拿去糊弄沈砚,一是因为沈砚精明,给了他卖身契他才能放心的把人带回去。并且沈砚并不知道这卖身契是假的,将来等到两个书童投毒杀人之后,沈砚自认为拿着他们的卖身契,就会更加恐慌,因为两个书童刚进畅园没几天,和崔书宁又无冤无仇,一旦上了公堂他这个把持着两人性命的主子自然百口莫辩会成为真正的杀人元凶。崔四老爷只为谋财,当然不会真把沈砚弄上公堂,他派了亲随在畅园外面蹲守,只等着林源事成之后,佟凡第一时间把消息报给他,他立刻就可以堵住沈砚,威逼他帮忙把崔书宁的银子抢出来,顺便帮忙掩盖凶杀现场。反正崔书宁正在重病休养当中,掩饰一下做成她没熬住病亡的假象。
也不算他太过异想天开,崔家的二房早没了,而崔书宁这个丫头又太不会做人,早在之前就把三房和大房的人都得罪光了,她如果死了,谁会管她?就她身边两个婢女?两个奴才而已,人微言轻,随手一起收拾了就是。
到时候他拿走崔书宁园子里的大把现银,剩下的产业和一些杂七杂八大家一起平分,另外两房也有利可图,谁还会去深究那丫头的死究竟有没有猫腻?
就算万一这件事没能完全藏得住,不是还有沈砚这个替死鬼在吗?让他畏罪自裁就好!
看完了供词上崔四老爷筹谋整件事的脉络,大房和三房的人傻眼之余全都忍不住的心底发寒,颈后生凉。
也许他们曾经,乃至于现在也都多多少少还在眼馋崔书宁手里的银钱产业,并且为了这丫头的六亲不认而大为光火,可是算计归算计,就算有什么晦暗的心思,也只是背地里偷摸想想……
道德和人伦底线,生而为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的。
这可是谋财害命!害的还是自家血脉!
在场的女眷和小辈们都噤如寒蝉,直接不说话了。
大老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一时组织不出言语来,最后便只能巴巴的看向三老爷崔航。
崔航已经将那一沓供词全部收拢在了自己手中,咬着牙,腮边肌肉痉挛似的不断抖动,只是盯着手里的供词,因为不知道是该先向四老爷兴师问罪还是先跟崔书宁说点什么……
家里这个把月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真可谓是丑态百出了,他这个一家之主都觉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崔书宁也确实不是来求他做主的。
四老爷撞在枪口上,她不可能让他算计成,正好将计就计,拿着这人过来杀鸡儆猴,叫这一家子以后彻底断了谋算他的心思。
四房两口子还在嗷嗷的试图反驳解释,奈何说不出话。
崔书宁再给欧阳简递了个眼色。
欧阳简就将那亲随口中的布团也撤了去。
那亲随却当即叫嚷起来:“假的!都是假的!三老爷,大老爷,我们是被屈打成招,三小姐当着小的的面毒死了那个书童来恐吓威逼小的,小的为了保命才不得不顺着她意思招认假口供污蔑了我们老爷……”
大公子崔书满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怒发冲冠的当场质问他:“若不是四叔行了非常之举,三妹妹又为何无缘无故的攀蔑他?还有既然你们没有图谋不轨,又为何大晚上的被人拿住送来?难道还是三妹妹带人闯进咱们家里把你们强抢出去的?”
四老爷要做这种事,为防消息走漏,用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心腹,这些人吃住都在崔府之内,现在三更半夜被崔书宁从畅园附近拿住给揪了过来,说他们没做见不得人的事都没人信。
那亲随一时语塞,还在垂死挣扎,眼睛乱瞟着在试图想办法狡辩。
崔书宁其实真不需要当面再与任何人对质了,她只要出手干脆利落的镇住这些人,目的就达成了。
其实她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但是亲口下命令杀人……这一时之间还是叫她适应不了的事。
所以,她不可避免的迟疑了一下。
沈砚侧目,就见她咬着嘴唇,搁在桌上的右手手指略有挣扎的想要捏紧又松开。
他知道这件事崔书宁自己能应付的来,只要给她点时间,她也会克服心中的阻碍漂亮的把这件事解决掉。
可是这一刻,看她为了说服自己时候这种挣扎和为难的样子……
他没有再等,转而移开视线轻飘飘的又给欧阳简递了个眼神。
崔书宁没让畅园的其他下人在这厅里滞留,身负要职的欧阳简全神贯注,收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就抄起带过来的那半碗药,不容他拒绝的当场给那亲随灌了下去。
亲随吓傻了,其他人都懵了。
崔书宁的思绪被打断,蓦然抬头
其实她原来也是这个意思,要以牙还牙,一劳永逸的彻底压下这些人的邪念,她今天就得毫不手软的这么做。
她犹豫,只是因为她还适应不了这个须得直接下场杀人的游戏规则。
多少有点逃避心理吧,此刻她瞬间如释重负,反而松口气。
下一刻再转头去看沈砚,沈砚却是事不关己的一副表情,正偏着脑袋盯着对面墙壁上一副书法在观摩。
而等那亲随毒发在地上打滚求饶的时候,在座的众人一下子就全坐不住了,纷纷倒抽气的站起来,几个女眷甚至纷纷惊叫低呼起来。
四老爷虽然已经见过惨死的林源了,可是看到一具现成的尸体和当场看到一个人毒发致命还是两种概念。
他夫妻二人亦是骇然,从被拎进来至此,终于不再是秉持着“你奈我何”的狂妄心思,开始由心而生出最深的恐惧来。
“救……我。老爷……救我!”亲随滚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袍子痛苦哀求。
四老爷的手臂下垂,都无法拨开他的手,心理防线全面崩盘。
沈砚随后又不满的皱眉瞪了欧阳简一眼。
“哦。”欧阳简这才一拍脑门又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和一个瓷瓶上前一并塞给崔航,“方才去拿人的时候从四房屋里翻出来的,那两个书童的卖身契还有你家四爷配置毒药的药方以及另外剩下的一些药粉。人赃并获,这事情好像也没啥可狡辩的吧?”
崔家众人自然是觉得崔书宁这行事太偏激和残忍了,此时又一次被堵了嘴,就连平时思路最清晰敏捷的崔航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崔书宁示意欧阳简把两具尸体都拎出去,她这才觉得心态好多了,暗暗提起一口气正色打破沉默:“杀人偿命,此事没得通融,诸位若还想将此事捂在崔家门内,那就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我就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将他夫妻二人送上公堂当众掰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一共三更哈。
砚砚子:媳妇你看我贴心吧?你有心理障碍你就安心坐着,我靠眼神就能给你carry全场!
宁宁子:老娘给了钱的,有买有卖关你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