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他却没觉得崔书宁这样子也有够做作的。
就在崔书宁困意袭来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他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沈砚。”
崔书宁这会儿是真的困,而且名字就仅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虽然是沈砚的秘密但她也没受到太大的震动,只愣了一下就低低的笑了:“倒是挺巧的。”
刚好跟崔舰无缘来到这个世界的儿子等于同名了。
她这一笑,身体轻颤,鬓边的碎发就蹭在了沈砚脸上。
有点痒,沈砚抬起一只手用掌心托住她的脑袋,见她这时候身子还往下沉,已然熬到了极限,就干脆扶着她的身子自己后撤让出空间来让她躺下。
马车里固定了一张小桌子,她直接平躺在车里脑袋很容易磕到桌腿。
沈砚想了想,只得将她脑袋又搬到自己大腿上让她枕着。
崔书宁睡在这里,他也不能去最里面的柜子拿备用的毯子了,怕她着凉,就把两人扔在旁边的披风叠在一起给她掩在身上。
马车颠簸,崔书宁其实也睡不很安稳,迷迷糊糊的她大概知道沈砚在照顾她,可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也反正没脸没皮成习惯了,就心安理得的装死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沈砚勾起了往事,脑子混沌时她竟是鲜有的又回忆起上辈子的那些事。
她在上个世界意外身亡之后其实没怎么想过那边和她相关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心情,而她自己也没什么想念和舍不得的,虽然
她父母其实都健在。
也不能说是怨恨,她其实是希望三个人都各自安好的,毕竟曾经是一家人,那是给予她生命的亲生父母。
但那俩人对她来说是真挺烦的,他俩在一起早八百辈子就过不下去了,但却非要打着为了她这个共同的孩子好的名义,最后硬是苦撑到她考上大学才办的离婚手续,各自飞去了。
别人可能只是吵架负气的时候才故意说等孩子大了就离,可他俩还真不是,那是真的过不下去。崔书宁小的时候几乎从记事起她爸妈习以为常的相处方式就是持续不断的冷战,偶尔互相开腔那就一定是掐架。
妈妈的歇斯底里,爸爸的暴跳如雷,家里就从来不是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样子,她就一直在这种压抑又恐怖的气氛中长大。
从一开始害怕他们吵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每一天的样子有没有吵架的迹象,一直到后来变得麻木,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尽量少去招惹他们。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她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能叫她清净的?
他俩还是要么长期冷战,要么一开口互相对骂就要把她拎出来,说什么要不是为了孩子吧啦吧啦……
其实崔书宁不是没有明确表态,郑重其事也或者被他们吵烦了话赶话,她也都说过无数次了为了大家好,过不下去就离吧,但那俩人可能从头到尾都也只当她是说的气话,当她放了个屁,以后的日子还是在那种压抑的氛围之内将就过。
其实有一段时间她被压抑折磨到极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恨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家长,他们彼此折磨却要当成是为孩子的牺牲,却从来不肯正视这种所谓的牺牲对孩子来说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好在她熬过来了,一个学渣心态的弱鸡拼命给自己洗脑努力考大学,做好一家人劳燕分飞的准备。
那年她进高考考场去考最后一科的时候,爸妈就火速赶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扯了,可谓神速,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甚至早就协商把房子卖了,卖方合同都签好了,钱也分了,真的是相看两厌到不肯再多看一眼。
他们离婚后崔书宁一个人去乡下的外婆那里过的暑假,而她报志愿的时候就果断选择了千里之外的南方,再没有回去过。除了大一的第一笔学费和生活费是父母两边给的,后来在三个月之内父母都火速组建了新家庭之后她就没再要过他们的钱,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勤工俭学赚的。
在她原来的时代可比现在好太多了,无论男女,只要有手有脚肯努力,总不至于饿死。
她大学所在的城市就有个大影视基地,一开始她是做群演,拿着固定一天一百块的日薪,这对刚刚开始自力更生的大学生而言已经是能叫她心花怒放的第一桶金了。那时候她给自己选课排课都尽量集中在有必修课的几天,腾出一两天加上周末都蹲在剧组捞金。
后来从群演慢慢做到了特约演员,依旧是打酱油的角色,但是工资提上去了。
其实她和别的混圈女孩心态是不太一样的,别人约莫都会想着万一有一天一炮而红,而她只想兢兢业业做个小十八线,每天有戏拍,有钱赚,充实又美好的过日子……
虽然最初去做群演只是误打误撞,但她确实挺喜欢干那一行的,偶尔过一过剧中人与现实不一样的人生还挺有意思的。
她也偶尔也会给爸妈发个消息联系一下,但是三个人自从分开之后却反而有了是一家人的时候从不曾有过的默契,都秉承着互不打扰,点头之交的态度,遥远的问候一声,各顾各的。
对陌生人都不会有经久不散的恨,更何况是亲生父母,渐渐地她也对曾经不和谐的家庭生活释怀了。
只是,不幸的童年大概真的需要用一生去治愈,她爸妈的婚姻生活给了她太浓厚的阴影,虽然她们两个摔摔打打半辈子还依旧相信婚姻,离婚以后马不停蹄的又都再次跳进婚姻的围城里,但是这个后遗症留给了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崔书宁的人生规划里就从来没有婚姻这一段。
现在她换了个壳子,换了个身份
成了下堂妇,她反而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毕竟这要是穿成个待字闺中的……怕是抗不过这万恶的旧社会对女性的逼迫啊。
马车回到畅园的门前之后,停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都没动静,其他人都不敢管闲事,欧阳简左等右等,实在头秃,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把拉开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谁还没点童年阴影咋地→_→
第94章 当街刺杀
他原以为沈砚和崔书宁可能都困得睡着了,乍一看去就有点傻眼
崔书宁是睡了,可沈砚明显醒着啊,不仅醒着,在他开门的瞬间还恶狠狠的瞪他。
欧阳简头皮一紧,他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还是本能的发慌:“那个……我……你们……就……”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吗?就是喊你们下车诶!
手足无措间砰的一下又甩上了车门。
惊慌之下的脑回路很简单
既然错误从开车门开始,那我就关上,当没发生过。
这动静却惊得崔书宁蹭的一下跳起来:“啊,地震了!”
好在是被沈砚一把攥住,要不然她能直接蹿车顶去。
沈砚这一扯,她没跳起来,睡得正七荤八素,哪有什么重心,直接又扑在了沈砚身上,两人都摔个人仰马翻。
沈砚仓促抬手护住她脑袋,手背在桌子边缘硌了一下。
崔书宁摔下去才发现情况不对。
她睡得不清醒,一垂眸见沈砚做了肉垫就赶紧爬起来,顺手拉他起来:“你还好吧?”
沈砚闷不吭声的点点头。
崔书宁转头掀开窗帘一看这已经是家门口了。
她也没多想,还当刚才是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晃得太厉害了。
于是爬过去推开车门下车。
经过今晚的事,其他的护院家丁都心有余悸,对俩主子有了点全新的认识,此时就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外排成两排,离着这马车有一段距离,一副等候检阅的严肃样。
欧阳简从□□保镖刚晋升了全能家仆这个身份,业务能力还没掌握熟练,加上方才被沈砚吓着了,关上车门之后还在疯狂的自我检讨“我到底哪儿错了?”。
崔书宁哪想到外面这么一大票人居然都是吃闲饭的,打着呵欠下车一脚踩空就瞬间想骂娘
靠!居然没放垫脚凳。
沈砚正背对着车门在捡披风,猝然转身伸手,已然只抓到了一把虚空。
他心下也跟着一空,但是感觉来得太快,太突然,容不得细品。
正站在旁边反思错误的欧阳简也吓一跳,出于救人的本能,立刻转身一个箭步扑过来。
他伸手要去捞崔书宁,却在指尖触到对方腰身的瞬间又被沈砚的死亡视线给扎了一下。
欧阳简心里一怂,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哪里在屡屡犯错,就是腿一软。
手下动作也本能的略一迟缓。
再一看不对啊,就崔书宁这小身板这么栽下来没准就得折了胳膊断了腿儿,万一还要算他头上……
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炸了。
这时候崔书宁已经要着地了,他一下够不着,大手往下奋力一抓的同时扑通一声膝盖落地。
这一切惊心动魄的变故就只发生在一瞬间。
沈砚仓促间扑到车辕上。
低头一看,就见欧阳简一脸悲壮的双膝跪地,右手高举……呃,抓着崔书宁的腰带。
崔书宁一只四脚王八一样被他拎在手里。
眼前的画面
一言难尽。
沈砚的脸色瞬间又黑下去八度。
他快速跳下车,劈手一把抢过崔书宁,将她怼在地上。
崔书宁是满以为自己要摔残了,惊吓过度没什么切实感受,双脚落地才龇牙咧嘴的试着睁开眼。
欧阳简却感觉的到,沈砚从他手里把人拎走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全力爆发,力气大到如果他那不是抢人而是掐架就能一巴掌把自己拍吐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嘛嘤……
他还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这就直接不敢起来了。
崔书宁惊魂未定,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但睡意彻底清醒了。
沈砚语气不怎么好的沉声问她:“没事吧?”
崔书宁这才机械化的低头看了看身上,摇头:“还好。”
沈砚把抓在手里的披风随手披了一件在她肩头。
崔书宁刚睡醒又出了冷汗,确实觉得有点凉,也没多想就顺手拢在了身上。
劫后余生,她长出一口气。
再转头看欧阳简还一脸懵逼又委屈的表情跪在那,就道了句:“有惊无险,多谢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欧阳简发现沈砚又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于是他刚想爬起来的念头立刻拍回脑子里,继续委屈巴巴的跪着。
反正有惊无险,崔书宁转头就不当回事了,拎着裙角一边往门里走一边挥挥手:“行了,散了吧,都赶紧休息去,今天就不用早起上工了,有事我再叫你们。”
“是。”等在门口的家丁护院纷纷跟着她进门。
老刘过来赶马车,发现欧阳简跪在那里很碍事,可沈砚在场,脸色还不怎么好,他也就为难不敢开口了。
欧阳简还是体谅老刘的,膝盖往旁边暗搓搓挪了挪,诚恳的试着跟沈砚商量:“要么属下进去院子里跪吧?一会儿天亮了被外人看见该说闲话了。”
外人围观还是其次,主要是周围还藏着不少他们自己人,很丢人。
沈砚对他很火大,转身走到马车前面,把手里剩下的一件披风塞进马背的褡裢里又解了匹马下来,爬上马背打马就走。
“哎……”欧阳简一看不对劲,立刻爬起来也手忙脚乱的解下另一匹马,策马狂追而去。
拉车的马一共就两匹,他俩走得干脆利落,老刘守着个光秃秃的车厢直想吐血。
欧阳简是不能放心让沈砚大晚上一个人出门的,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但他的身份很特殊,万一要去办什么紧急的事儿身边得有帮手。
结果追了两条街才发现
沈砚似乎是要回崔家的将军府去?
虽然走的和他们之前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是方向没错,这条路要过几条马车不便通行的窄巷,但比他们回来那条路会近上许多。
那边的事明明都解决了,就算有什么未尽事宜他刚才在半路上怎么没折回去,非要这时候再往回跑?
欧阳简想不明白,也不敢问,纠结间一个分神就听着右前方咻咻两声利箭破空夹裹而来的风声。
他心神一凛,还不及循声细看已经出于本能的甩出袖中暗藏的一把匕首怼了上去。
铿然一声,其中一支袖箭被撞飞击落。
暗器是冲着沈砚去的,一发三支,分上中下,角度约莫是冲着面门,胸口和腹部。
欧阳简用匕首打落最上面那支,另外两支瞬间已至沈砚面前。
“小心……”他沉声低吼。
沈砚人在马上,暗器袭来的瞬间他也当即察觉,立刻伏低了身子,另外两支袖箭最低的那支堪堪从他后背上方惊险空错而过。
藏在暗处的人穷追不舍,紧跟着又是三支射过来。
这次三支横射,他也抽出了隐藏在腰带里的软剑,本来可以一次横剑隔开的,千钧一发,却听得身后一声女子的尖叫。
若在往常,他也不会为此受扰,此时却本能的分辨了一下声音……
一个细微分神的瞬间,手下动作就略偏移了半寸。
软剑挡掉两支袖箭,最后一支却在他上臂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那一点痛倒不至于影响到他分毫,但箭头应该带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伤口涌出的血水也瞬间变成黑红色。
沈砚倒也不慌,从容收住缰绳翻下马背,自腰间摸出两粒清心丸,碾碎一颗将粉末洒在伤口又口服了一颗。
后面欧阳简已经暴怒自马背上直接凌空跃起,两步冲到他面前。
看到他那伤口顿时头皮一麻:“有毒?”
今天真是屡次失手犯错,虽然前面几件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但只冲着这一次疏忽他就罪该万死了。
心中懊恼又愤怒,恨不能自刎谢罪。
“没事。”沈砚这次却很平静,只给他使了个眼色。
欧阳简也是火大,一扭身就豹子扑食一般冲向暗器发射的那个角落。
那是两间铺面中间的一道只容一人侧身通行的窄巷。
他冲过去的瞬间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循着细微的声响抬头,果然一道纤细灵巧的身影已经攀附着一条类似绳索的东西做助力,轻巧的跃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