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说金玉音会狠到拿肚子里的孩子做代价就为了帮着陆星辞锄掉沈砚?
她又觉得不太可信。
脑子但凡稍微正常点的女人,都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就算不在乎孩子,单是流产落胎对女人身体的伤害就极大,尤其在这个医疗卫生环境不好的古代,这甚至是可能直接要命的事。
只要不是血海深仇走投无路,不至于下这样同归于尽的血本来拼。
顾泽道:“昨夜五更前后。”
那个时间她和沈砚已经回畅园了,都累成狗了,她回房倒头就睡了。
等等
那个时间沈砚确实不在她身边了。
顾泽不至于空穴来风,崔书宁的心里突然有点不确定。
顾泽也没了耐性与她耗,催促道:“叫人去把那小子叫出来,我当面问他。”
虽然崔书宁不觉得沈砚会去找金玉音做这种幼稚的事,但顾泽的脾气她知道,今天这事儿不掰扯清楚了他不会走。
欧阳简一直在这小院外面探头探脑。
崔书宁垂眸斟酌了一下,索性就对顾泽说实话了:“昨晚我这园子里出了事,处理了差不多整夜,崔书砚从始至终一直在我身边,期间我们还回了一趟将军府,差不多天亮才回。你说他设局暗算金玉音……逻辑理论上不成立。”
也知道顾泽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所以她也不等顾泽反驳,紧跟着话锋一转:“你等一等吧,我去找他确认一下。”
就算事情真与沈砚有关,她也不可能把沈砚交出来,但是她自己必须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顾泽这个人不太好糊弄,要编瞎话也要严谨。
顾泽不悦的皱眉,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字一句的重复:“叫他出来说话!”
崔书宁毫不犹豫的拿掉他的手:“顾侯爷,请您正视您自己现在的身份,您不是审案的主官,这里也不是公堂,您来我这求证,我肯配合您给您去问这全是看曾经私交一场的面子。崔书砚是我的人,这里不是您的侯府,您可无权审问他,若是觉得非得他当面对质,那您请出门右拐,前面两条街就是京兆府衙门,您直接告他上公堂,咱们两家公堂上去掰扯。”
说完,甩开顾泽的手就走了。
顾泽被她噎得脸色铁青。
就算真的是沈砚对金玉音下的手,他也不可能真的告到公堂去,崔书宁是他前妻,算来算去这都是丢人现眼的家丑,难道很光彩吗?
他捏着拳头极力忍耐。
这边崔书宁转身又进了后院。
欧阳简从前院那边立刻窜出来,无视小院里站着的顾泽追上她去,殷勤道:“不把他们打出去吗?这人简直太嚣张了。”
崔书宁突然顿住脚步,转头问他:“昨晚从将军府回来之后崔书砚就回房睡了吗?”
欧阳简不擅说谎。
眼神一慌,立刻就闪了,也不跟着她献殷勤了:“我……我去吃点饭,一会儿可能要打架。”
崔书宁看他这德行,心里就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去了栖迟轩找沈砚。
小元是个挺不靠谱的小厮,成天跟着常先生瞎混,根本就不会守着沈砚听吩咐,这会儿又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
崔书宁自己推门进去,走进沈砚卧房却发现他还在睡。
沈砚其实在她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就察觉了动静醒了,但是分辨出了脚步声便躺着没动。
“崔书砚。”崔书宁挂起床帐站在床边叫他,“你昨天后半夜是不是又出门了?”
沈砚没吭声,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崔书宁顿时头大,恼怒的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跟你说话呢,永信侯府的找上门来了,那个金玉音小产是你干的?”
沈砚是天亮才回来的,才睡了没多久。
金玉音的事他也不太当回事,这时候才睡眼惺忪的翻身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明显慵懒的鼻音,有点奶:“她小产了吗?我记得我就划了一下她的脸而已,没踹肚子啊。”
崔书宁:……
他也是折腾一晚上,回来倒头就睡,直接就是和衣而卧。
一开始躺在床上,因为床单是深色的崔书宁还没注意,他这一坐起来崔书宁才看见他左臂上一道伤口,月白色锦袍的袖子被血水染红一大片。
从崔家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他见过金玉音之后就挂了彩?
靠!就说我养的崽儿那么乖,合着姓顾的恶人先告状?!
崔书宁心态瞬间就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99章 珠联璧合
她伸手就想把沈砚扯过来。
临时反应过来怕再扯裂他的伤口,就自己爬上床去,尽量小心的拉过他手臂查看。
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沈砚自己都没当回事。
他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她:“就蹭了一下,死不了。”
崔书宁抓着他的手臂没撒手,凑过去细看,那伤口也就寸余,却不像是刀剑那样武器造成的划伤,伤口不算特别深,却连带着削掉了一小片皮肉。
伤口应该是没有及时处理,血流了很多,黏连在里外三层的衣物上,一片狼藉,看着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确实不算什么太重的伤,崔书宁悬起的心落回实处,心里却还蹭蹭的往外冒火。
她揪着沈砚质问:“你跟他们起冲突了?是谁伤的你?金玉音设了局?还是那个姓顾的神经病和她一起干的?”
沈砚昨天被陆星辞暗算了,其实也有点上火,然后随便上了点金疮药就赶着去崔家办事了,回来之后基本已经止血了,他又心情不怎么好,懒得折腾就直接睡了。
一觉醒来,他自己都早不当回事了。
此时循着崔书宁的视线侧目看了眼伤口,就……
挺邋遢挺恶心人的。
旁边就是崔书宁眉头紧皱义愤填膺的表情。
从家里出事之后他就没再被人这样关心过了,虽然这女人大惊小怪的样子也挺没见识的样子。
一瞬间,心头笼罩的那点负面情绪烟消云散,他心情莫名的有点轻松愉悦。
崔书宁还在揪着他喋喋不休的问:“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们设计你了?你为什么跑去和金玉音见面了?”
她对金玉音和顾泽那俩货就是天生的心存偏见。
一个仗着重生的金手指,处心积虑爬床抢人家老公,毫无底线,道德败坏;另一个就是唯我独尊的大男子主义,是非不分专注装逼,俨然一个神经病。
她压根就不觉得沈砚会去找金玉音的麻烦,而且就算他真要找,也绝对不会选在昨天那样的日子,昨天他们定了圈套计划要收拾崔家四房的,有必要这么赶场子再去招惹金玉音一下吗?
要说是那一家子抽了什么风,塞个小纸条什么的来诓她,却被沈砚误打误撞赴了约这还说得过去。
沈砚推三阻四的越是不肯说,崔书宁就越觉得都是顾家的错。
沈砚本来是不想把自己回崔家的事告诉她的,这女人疑心病重,在某些事情上会较真,要知道他又折回去对崔家老四下了杀手,只怕多少心里会有疙瘩。
但是现在顾泽找上门来了,这件事不说清楚
以永信侯府的权势他们要追着崔书宁打压,崔书宁会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看这女人现在这个护短的态度……
沈砚想,她大概……也许……可能……或者……应该也不会被刺激的太狠了。
所以崔书宁逼问再三,他才不怎么耐烦的打了个呵欠:“没有。”
推开崔书宁,自己爬到床边摸索找鞋子:“是陆星辞。我后来又回了将军府一趟,抄近路刚好从顾家宅子附近过。那两个女人……应该是约好了私下见面吧,不巧撞见我,陆星辞就动手了。应该是没什么阴谋吧,就是赶巧遇上了就想顺便灭个口?顾家那个是被我敲晕的,陆星辞跑了……”
崔书宁听他说又回了崔家一趟,立刻就联想到崔四老爷的死。
她就说以崔航的为人,既然在气头上的时候都没对四老爷动杀心,又怎么会在事后冷静了反而又起歹念。
当然,她并没有怀疑到是沈砚直接动的手,毕竟她养的崽儿温文尔雅,虽然经历坎坷心内也不怎么阳光,但他还是个白璧无瑕的好少年呢!
好好养一养,还是根……可能已经不太正了,但苗红的祖国花朵。
他就算是教唆了崔航,而初衷和起因也全是为了替她处理善后的。
这么一想
崔书宁甚至有点内疚。
要不是她那个该死的心理障碍,束手束脚,又何至于叫一个孩子屡屡替她出头去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嗯,没错,沈砚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这女人非但没有觉得他杀人如麻很可怕,反而很深的被感动了一把,外加深深地自责。
但这种情绪就只是一瞬间的爆发冲撞,崔书宁看这件事的重点还在陆星辞和金玉音那两个女人身上!
什么玩意儿啊!她俩顶着屎盆子满街乱窜,还要几次三番想把被她们熏到的路人砍死,以掩耳盗铃掩饰浑身的恶臭?
满头的小辫子被人抓着,还敢出来栽赃嫁祸!
崔书宁已经完全不在乎金玉音到底有没有战力了,就算她真是被双方恶斗波及了,那也是受她亲姐姐的连累,关她家的崽儿啥事?
MD!这女人也是绝了,不敢供出她自己的秘密就想转移视线公开嫁祸给了不相干的人?
崔书宁气炸了。
转身爬下床,把刚要起身的沈砚给按回去:“你呆着养伤吧,这事儿我去处理。”
说完,转身拎着裙子就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沈砚坐在床上看着空旷的院子半晌,唇角弯了弯,眼中光芒愉悦。
崔书宁气势汹汹的杀回前院。
顾泽远远地看见她走路那个气势,眉心已经隐隐在跳。
片刻之后,崔书宁就冲到眼前,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开怼:“帮顾侯爷问过了,昨夜五更左右崔书砚确实见过您那宝贝金疙瘩,但我们没动过她一指头,她是伤了还是残了,凶手都麻烦侯爷去别家找。”
她这语气跟吞了炮仗似的,带着满腔怒火往外炸。
顾泽是很有点纳闷她怎么回了后院一趟再回来态度反而更恶劣了,眉头越皱越紧,也是夹带着满腔怒火寒声道:“他不承认?”
崔书宁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昨夜我这园子里出了事,家务事,牵连着数条人命,半夜我带着崔书砚回娘家闹去了。后来下半夜回来我还是气不过,就又让他替我回了一趟崔家传话。那孩子图快,抄近路从你家后面那条街走的,正好您那宝贝爱妾大半夜在街上溜达,鬼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埋伏了,还连累着我们过路的都被误伤了。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昨天一整夜我们都忙着在自家杀人放火,实在顾不上不相干的外人死活。顾侯爷若查到凶手了,也替我们多砍一刀,带着我们一起出出气。至于崔书砚……你那位爱妾若是还要一口咬定是我们动的她,那就麻烦你带她来,我家与她当面对质。”
金玉音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半夜溜出去密会陆星辞,她绝对不敢对顾泽承认这件事。
然而顾泽并不好糊弄,她要编排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话彻底蒙蔽住顾泽这难度很大,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知道顾泽对畅园有成见,干脆推到沈砚身上,打算浑水摸鱼好脱身。
可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时候,真相本身就是真相,无须掩饰,只要将它摆出来,与它相对的谎言就会无所遁形的一击而破。
这件事的鬼祟都在金玉音身上,她把自己和沈砚昨夜确切的行踪都如实相告,以顾泽的手段和人脉,很快就能证实这些都是真的。
崔书宁并不在乎顾泽怎么看她,之所以耐着性子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解释证明自己清白的,而是为了以最直接简便的方法将麻烦重新扔回金玉音那里。
那女人自己的锅自己去负责,休想祸水东引。
崔书宁的语气实在太恶劣,就算顾泽内心理智的一方已经在告诉他崔书宁的话可信,但她这个桀骜不驯怼人的态度却叫他接受不了。
他咬牙切齿的还赖着不走:“不过就是你的片面之词,本侯凭什么信你?若真是误会一场,又为什么遮掩不敢叫那小子出来?”
想想沈砚被陆星辞搞出来的伤,崔书宁都快气炸了,再想到金玉音娇滴滴哭唧唧随意甩锅的那个情景……
演员出身的崔书宁想象力丰富,脑子里那画面一起,她都想冲到顾家去大耳瓜子抽她了。
顾泽还在她面前摆谱叽歪,她立时就不想好好说话了。
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当场撸袖子冲小院外面喊:“来人,马上去京兆府衙门给我报案,有人私闯民宅砸了我的园子,轰都轰不走,叫他们拿枷来把人锁回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淑女,她这正在气头上
要不是知道顾泽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撵倒,她都要扑上去直接和装逼不分场合的神经病动手了。
从她爸妈离婚以后,这真的是头一回崔书宁再次有了被气到七窍生烟的状态。
她这样子,真很有点市井泼妇那味儿了。
就算她在顾家上蹿下跳闹和离的时候都没这样。
顾泽看她暴走,眼皮直接跳。
院外守着的护院也意识到她这是真被逼急了,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拔腿就往府外跑。
顾泽的人一时没有防备,真叫其中两个人给跑了出去。
顾泽脸色瞬间一沉到底,刚要再说话,就见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打着呵欠从后院过来。
他年纪不大,气势也不强,就是那种态度随意慵懒的样子慢慢走来,闲庭信步一般的感觉昭示了他在这座宅子里男主人一般的身份。
看他姿态随意的出现在崔书宁身后,不知怎的,顾泽心里登时就更不舒服了。
他眉峰一敛,视线越过了崔书宁去。
崔书宁狐疑转头,看见沈砚过来她也不怎么高兴,但是一开口说话语气却本能的就柔和下来,只是抱怨:“不是叫你不用出来的吗?”
沈砚慢慢地踱步过来,并且恰到好处的多走了半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