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也而有点怵了,但那玉佩毕竟是御赐之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马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给了顾泽。
多余的话,没敢说。
不过顾泽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他每天上朝进宫,偶尔还要去各家衙门走动公干,这闲话只要出来就很快会传到他耳朵里。
也就
死猪不怕开水烫吧,反正最近这两个月丢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消停过,脸都早就肿成猪头了还在乎多挨一拳吗?
林武也豁出去了,既然那么丢人索性就埋头当鸵鸟,大家一起得过且过。
金玉音那里,小产对女子身体的损伤极为严重,她这时本该好生休息的,而且身体亏空之后也确实筋疲力竭的连吃饭喝药都觉得费劲,可是这一整天她都惶惶不安,明明又困又累到整个脑子都仿佛在天上飘了,就是死活睡不着。
原因无他,全是因为昨晚的事还没有得一个能叫她清白脱身的结果出来。
她让灵芝盯着前院的动静,得知顾泽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关进了书房,她们不能去当面问顾泽,就让灵芝旁敲侧击的去打听了跟随顾泽去畅园的护卫。
现在的侯府之内还没有正牌主母,对金玉音这个掌管中馈的“玉夫人”……
下头的人都还是尽量巴结的。
那些护卫的话不难套,却奈何崔书宁和顾泽谈话的时候清了场,他们也仅知道当时畅园里面闹得不甚愉快,却并不知道对方交涉的具体内容。
如果结果是对她有利的,顾泽应该不会知道她身心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之后回来都不看她一眼……
金玉音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超出了她预期的恶劣,但她离了顾泽就仿佛一株无根的浮萍,连个撑腰的娘家都没有,纵然知道现在情况对她不利,她也不敢贸贸然有所动作了。
傍晚时分陆大夫又过来给她诊脉,重新调整剂量修改了药方。
金玉音心不在焉的答应着,给陆大夫道了谢,正要让灵芝送对方出去顾泽就推门从外面进来了。
金玉音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全身的每一根弦都瞬间绷紧,她试着挣扎坐直身子,却疼得瞬间冷汗冒了一脑门,颤声道:“侯爷……”
顾泽面沉如水的只看了她一眼,却仿佛只看见了一团空气一般,随后把用手帕裹着的那两颗小丸子递给了陆大夫:“这个东西麻烦陆大夫给看看是何用途。”
“是。侯爷您稍等。”陆大夫重新放下药箱仔细的接了过去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查验。
金玉音期期艾艾的盯着顾泽。
为了先发制人以证明自己的无辜清白,她其实应该主动问顾泽去畅园的结果的,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反而不能开口,就只能是满脸委屈悲痛的忍着。
顾泽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视线却只随意落在屋里的某个角落,居然一直都没有正眼看她。
陆大夫闻了那药丸的味道之后又取了个杯子将其中一粒药丸化水之后细查,反复甄别之后突然精神一振,露出个茅塞顿开的表情:“原来如此……”
顾泽的思绪被打断,封冻的眼眸深处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他转身走向陆大夫:“如何?”
陆大夫却是回头先深深地看了金玉音一眼,眸光中显而易见透露着惋惜和同情。
就是这个眼神,看的金玉音心脏猛然收缩成一团,更是紧张起来。
陆大夫这才对顾泽说道:“这两颗药丸并非毒物,里面有好几味药都是清心丸的配药,依着老夫所见这当是用特定的方子配制出来的什么毒药的解药。我给府上看病许多年了,侯爷既然此时特意拿了这东西叫我来辨认……那么老朽斗胆,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个药丸虽然对常人来说服之无害,但因为是用来克制毒物的,里面有两味药药效极猛,还有一味和夫人服用的安胎药相克。白日里我百思不解夫人会毫无征兆小产的原因,若说是夫人不慎服用了此药……那一切的症状就对上了。”
“什么?”顾泽还是稳得住的,金玉音却大惊失色的直接激动起来。
她挣扎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好在是被灵芝眼疾手快的扑过去先拦住了。
她却眼睛赤红的瞪着陆大夫再求证:“陆大夫,你说是有人害我……害我的孩子是吗?”
因为这个药确实本身既不是堕·胎药也不是毒药,陆大夫并不觉得是有人故意用这个药害她小产,他只觉得是金玉音误服了这个药。
“这个……”他不是破案的仵作和县官,话不敢随便乱说,只是面露难色。
顾泽并不欲为难他:“本侯知晓了,多谢您了,天色已晚,就不耽误您了,陆大夫请便。”
陆大夫拱手作揖,重新收拾了药箱告辞出去。
“侯爷,那药丸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谁要害我和我们的孩子?”金玉音受了莫大的委屈,愤恨的眼泪顺势而下,表情甚至控制不住的有点扭曲,“您去找崔氏了是吗?她是不是不肯承认?”
顾泽没有言语,盯着她哭得楚楚可怜又透着掩饰不了的悲痛神色一张绝美的面孔……
他真的看不出这个女人有对他撒谎或者构陷别人的迹象来,可眼前的事实都摆在那里,事实证明她就是撒谎了,对他隐瞒了很重要的事。
他的目光不能说是有多锐利,但却实在是这个人的气势太强了,金玉音被他长时间的盯着,不知不觉心上就如同被压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一样,越压越重,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悲痛的哭声,慢慢的就变成了细碎的哽咽。
顾泽被她哭得头一次觉得心中暴躁难平,索性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冷嗤一声道:“非要本侯明白问你吗?你昨夜究竟是出门去见谁的?”
金玉音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用一种迷茫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顾泽:“侯爷怎么这样问,是……是崔氏她狡辩不肯承认是吗?我真的看见了,就是畅园的那个……”
顾泽忽而半点也不想听她这种狡辩之词了直接打断她:“不说外人的事,本侯只想知道……你,本侯的爱妾,三更半夜你独自一人究竟是摸出门去见谁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指捏住金玉音的下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了。
金玉音本能的挣扎却挣脱不了。
顾泽逼视她的眼睛,不容她逃避,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道:“别再说怕谁对两个孩子下手你才逼不得已赴约,若仅是担心两个孩子,你就该一早将所谓约你见面的纸条交予本侯,而不是第一时间就私下焚毁。能在我顾泽的眼皮子底下动我妻儿的人,整个京城挑不出三五个,你究竟是在对本侯隐瞒什么?啊?”
金玉音对上他暴怒中堪称冷酷的眸光,生平头一次在这个她自认为可以完全操纵在手的男人面前感知到了那种堪称是恐惧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03章 自欺欺人
“我……”金玉音的嘴唇颤抖,虽然恐惧到心脏已经缩成一团了,她也只能极力的强撑:“我当时拿到纸条的时候就是……太害怕了,下意识就想烧掉它当成没这回事儿,可是……可是后来却越想还越是心中不安,到了约定的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出门去一探究竟的。”
顾泽的逼视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实在被这气势压得就快受不住了,于是拼尽全力挣脱顾泽的手,连滚带爬的下床来跪在顾泽面前,仰起头泪流满面的控诉:“侯爷,妾身一介孤女,一心一意的侍奉侯爷,绝不会对您有二心的。不管崔氏如何狡辩,您难道还信她不信我吗?真的是她那个便宜弟弟,我敢指天发誓,我刚走到街上就被他给冲上来打晕了。”
她现在只能尽可能的瞒住陆星辞的事,好在这谎话真假掺半,她当时确实有看见沈砚出现,这样辩解起来也足够理直气壮。
可与此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发虚。
她怕顾泽会质问她,为什么崔书宁尚在顾府时都没对她和孩子下过手,现在两边没关系了反而多此一举。
心中惴惴又惶恐。
但是
好在顾泽也没想到这一层。
他只是神情冷酷的盯着她审视半晌,便就一声不响的甩袖而去。
仿佛压在头顶的千斤巨石瞬间被移走,金玉音筋疲力竭的缓缓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庆幸实在是崔氏那女人太蠢了,从来就没试着挽留一下顾泽的心,以至于顾泽在对那女人厌恶至极的情况下自然就会本能的更偏向于相信她。
她心中兀自庆幸,却不知道顾泽还没去畅园之前就已经想到这一重了。
他从金玉音的院里出来,等在外面的林武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肯定是两人没谈拢,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跟着,一声不多坑。
顾泽面沉如水,寒声道:“不要限制她和任何人往来,给我安排几个得力的,暗中盯紧了西院这里的动静。”
林武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妥,蓦然抬头。
顾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刹住脚步。
林武一个收势不住,险些撞到他身上,连忙收敛神色后退一步:“侯爷。”
顾泽盯着他的脸孔,警告:“我知道这些年我身边无关痛痒的消息你们没少往她那里放,但是从今以后都给我有点分寸。”
他对崔书宁那种毫不温柔的死硬派脾气十分不喜,但真正痛恨的却是别人把他当傻子一样的耍,当白痴一样的欺骗,外人姑且都不行,自己的女人就更不行了。
就连崔书宁那女人都很好的把握住了这一点分寸
她要什么就明刀明枪的来和他谈判讲条件,从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所图和目的。
所以这一次两次的,即便那女人几次三番叫他丢尽颜面,他气恼归气恼,但她每回都赢的坦坦荡荡,他技不如人如果还要背后记恨报复,那只会显得他一个大男人输不起。
现在金玉音的行事性质却是与其截然不同的,那女人分明是对他有所隐瞒,都闹到流产没了孩子了这样的程度,她却还有咬紧牙关死扛的秘密不肯对他讲。
想也知道,她所隐瞒的不会是一件小事。
林武听他居然翻起了旧账,也是心头一紧,赶紧应诺:“是。属下明白。”
这边屋里,金玉音侥幸逃过一劫,浑身虚脱,灵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她扶回床上去。
她刚小产之后身体不便,方才惊惧之余又折腾的动静不轻,裤子上沾了污物,灵芝又叫了两个婢女帮忙调了温水帮她擦洗更衣。
又是一番折腾下来,金玉音躺在床上就真的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虚弱的打发了灵芝:“你也去外屋眯会儿吧,我要睡一会儿。”
灵芝顺从的去了。
金玉音躺在床上却依旧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那件事,然后一遍遍的猜测顾泽去畅园之后崔书宁究竟是怎么给他灌迷魂汤的,居然会叫他回来之后是这种态度对自己。
她的概念里认定了陆星辞不会害她,所以就笃定了是崔书宁指使沈砚做的。
她甚至怀疑会不会是陆星辞自己不小心已经被崔书宁盯上甚至是利用了,刚好利用了昨天的机会来暗算她。但好歹她也是有点脑子的,现在风口浪尖上,她不会在这时候再去约见陆星辞。
当然,她也知道陆星辞既然露面了,那么她们姐妹的身世可能真的就不能再继续兜下去了,继续骗顾泽也不是她的初衷。
她甚至也很清楚顾泽不是那种扛不起事儿的人,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她知道上辈子曾经情到浓时,顾泽就替崔书宁扛下过一件事关重大的事,两人的谈话是她无意间偷听到的,顾泽说即便是欺君之罪也无妨,他绝对能保了崔书宁的周全,替她化解。
之后没几天她和侯府的其他姬妾就都被顾泽给打发了,给了安身立命的银子,可她的这张脸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有那个命去过安生日子,而且京城里稍微有钱有势的人家都知道她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教坊头牌,既然是被侯府扫地出门的女人,他们就没了顾忌,没过多久她就被一个暴虐成性的富家子掳了去,折磨致死。
她上辈子死时,顾泽和崔书宁口中所谓的欺君之罪事件还没爆发,所以她也不知道崔书宁的这个死穴究竟是什么。
可就是因为听到了崔书宁的秘密之后,她心里就越是觉得不甘,觉得这世道的不公平……
为什么崔书宁身上有罪,就能有男人替她去担,而她却要自己挣扎求存,受尽了欺辱与□□,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她的出身又不是她的错,从头到尾她也不曾害过任何人,却要承受这人世间最坎坷的命运。
那时候的她就是羡慕崔书宁的,甚至于她也很清醒的知道崔书宁不配
那个女人除了一味地假清高,她又对顾泽付出了什么?她们凌家曾经的门第甚至比崔家还高,论样貌才情乃至于性情,她样样都在崔书宁之上。
只是上辈子她遇到顾泽的时候已经晚了,不仅顾泽已经认定了崔书宁,她自己更是残花败柳一般的身子,他那样的人宠她一时最多也不过是将她视为玩物,不可能动真心。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她却已经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向往。
他有权势,有地位,性格也强势,正是她理想中能带她改变命运的避风港。
既然崔书宁不懂得感恩,不懂得珍惜,那她就取而代之好了,因为她无比确信她跟顾泽在一起,顾泽绝对会比上辈子开心的多也满足的多,他们两个各取所需,这就是圆满。
至于崔书宁
她也不会动她,但那女人如果一直不改脾气一气儿作死,那真的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她一步一步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攻克了这个男人,虽然她心里一直都不觉得是自己抢了崔书宁的,毕竟上辈子崔书宁本来就过得也不怎么好,甚至折腾的差点没命,可是事到此处……
一个人能自欺欺人却不能完全欺骗自己的内心,她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时候却在惶惶别是崔书宁回过味儿来又要回来跟她抢顾泽这个避风港了。
其实她刚才也不是不想跟顾泽坦白,而实在是不敢。
同样是欺君之罪,顾泽既然能保上辈子的崔书宁,这辈子就一样也能保她,那却得是要在他非她不可,情根深种的前提下。
现在这时机确实还不成熟,崔书宁出府之后顾泽甚至都没有提过要将她扶正,现在她如果贸然说了,加上上回平舵主的事顾泽还对她存了怨气,他未必就会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