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沦陷——江幼
时间:2021-05-27 09: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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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晚觉得傅津南时间很赶。
  连晚上都不放过,拉着她出去吃了点街边小吃,又开车去了葵艺术空间,说请她看一场演出。
  唐晚还没来得及问谁的演出,旁边堆叠拉横幅的粉丝告诉了她答案。
  有柯珍。
  傅津南捏着两张票,拉着她的手进了场地。
  周围人声鼎沸,唯独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望着两人十指紧握的手,唐晚胸口紧绷的弦快断了。
  有那么一两秒,唐晚希望时间长一点,最好不要天亮,最好能一直牵着手往前走。
  柯珍一如既往的抓人眼球,她出现的那一刻呼声最高。
  有的喊老婆,有的喊老公,还有的喊爸爸。
  唐晚哭笑不得,跟着人群融入柯珍沙哑的声线。
  《墓志铭》这首歌从当初的试听到现在,好像走了很大一段路,可词没有改过一字一句。
  尽管早就知道歌词,听到柯珍唱那句:我死后,要长眠雪山脚下,要鲜花掌声。
  唐晚的心脏还是不可控制地颤了颤。
  她有一个很可怕的直觉——
  柯珍的死一定会轰动所有人。
  演出结束,柯珍打电话过来请吃饭。
  三人重逢的场面,仿佛回到了重庆,只是大家的心境都变了。
  柯珍演出完衣服没换、妆没卸就赶了过来。久别重逢,唐晚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怎么喝酒的她也在柯珍的劝说下灌了好几杯。
  柯珍巡演还没结束,明日还得赶行程。吃完饭,两人匆匆分别。
  唐晚醉得不轻,整个人迷迷糊糊没有意识,回去途中大多都是傅津南扶着走。
  半夜,唐晚隐约感觉手指上多了一道温凉的触感,却醉得睁不开眼,只能就此作罢。
  唐晚没感觉错。
  凌晨两点,傅津南通完电话,走到床边,开着台灯,孤零零坐在椅子里盯着唐晚看。
  坐到凌晨四点,傅津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取下右手那枚尾戒,掀开被子一角,掏出唐晚左手,将尾戒戴在她的中指。
  戴完戒指,傅津南坐回椅子抽起烟来。隔着烟雾,傅津南凝视着唐晚中指那枚尾戒,自顾自说:“唐晚,我没有英勇,只剩这点温柔。”
 
 
第61章 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唐晚察觉出那枚尾戒是在第二天清晨。
  戴在右手中指,不紧不松,刚刚圈住那一截皮肤。
  傅津南戴了半年,戒指依旧全新,没有半点磨损。戒面的腾蔓紧紧缠绕手指,一如它蕴意那般永恒。
  唐晚低下头,抬起右手,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戒指。
  她以前觉得前路漫漫看不到出处,这辈子如果注定一事无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也行。
  直到在舞蹈室重新遇到傅津南,她心底那滩死水又活了起来。
  她站在暗处,看他孤身只影游戏人间,看他跟人逢场作戏,看他笑装纨绔子弟。
  周成康是个好老师,不论是学书法,还是教她为人处世都做得极好。
  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在她耳边时时提起“傅津南”。
  旁人对傅津南的评价褒贬不一,只有周成康,每每提起傅津南,总是摇头叹气说:那场祸事毁了一个好孩子。
  唐晚不为所动,那时的她对傅津南只有一个看法:杀人犯。
  见死不救的杀人犯。
  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许是恨意太明显,周成康终于有所察觉。
  高三学业繁忙,她去周成康那儿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
  偶尔去一次,周成康老是怜悯地看她半天,最后端着茶杯意有所指告诫她——
  丫头,人最不能算的就是生死。这命,你得认啊。
  丫头,这世界哪有这么黑白分明你啊,别太钻牛角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成康三番五次明示暗示,还拿李慧芸说情,唐晚心软,做不到明目张胆反驳。
  闹到最后,她跟周成康承诺:他如果不招惹她,她就不去主动招惹。
  周成康明显放下心。
  只是他忘了。
  北京这座城市看似很大,大到两人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可有心遇见的人是躲不掉的。
  那天,她一如既往去校外的舞蹈室练习。换衣间没关门,她舞蹈服脱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那人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嬉皮笑脸问:“换好没?”
  唐晚后背僵硬,揪着衣服不敢回头。
  那人半天没听到动静,嘶了一声,抬腿要往里走。
  腿刚迈一步,换衣间外传来女孩的娇嗔声:“你怎么在这儿?都找你好半天了呀,我早换好衣服了,我们走吧。”
  傅津南意识到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咳了两声,嘴上诚意满满说了句抱歉,走之前还不把换衣间的门阖上。
  关门前,唐晚借着换衣间的落地镜看了眼门口。
  头顶光线齐落在他脸上,眼是眼,鼻是鼻,硬是比旁人落得好看。
  要怎么形容那场面呢?
  天随人愿吧。
  她这人道德意识虽然不太强,却也没想过主动招惹傅津南。
  是他自己闯进换衣间的,跟她没关系,她也没有违背对周成康的承诺。
  回去的路上,她边走边想,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怪她了。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大概是让他心甘情愿上钩,心甘情愿赴死。
  他这样的什么都不缺,除了感情,她很难从别的方面入手。
  所以她选她拿她自己做赌注。
  她铤而走险,一步步接近他。
  她用最纯粹、真挚的情感对付他,一路心疼他、关心他,爱他,学着他喜欢的样子,慢慢引君入瓮。
  找他签名,一是为了缓解副校长难堪,二是跟他接触。
  看《大话西游》,她故意哭得稀里哗啦,凑近他,试探他能接纳的底线。
  送他尾戒,告诉他,她知道他是不婚主义,但是没关系,她愿意飞蛾扑火。
  连电影院拿束鲜花她都没放过,她特意选了香槟玫瑰,告诉他不是只有男孩才能送鲜花。
  ……
  她三番两次在他面前提父亲,提那场丑闻,他有所察觉,却没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那怎么办呢。
  她只有离开,故意以退为进,逼他做出选择了。
  如她所愿,他上钩了。甚至比她预料的结果更好,他爱上了她,愿意跟她试试。
  尾戒是枷锁,也是魔咒,她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心魔,毕竟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明明都按照她的设想走了,她为什么不开心呢,为什么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呢?
  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水龙头的水哗啦哗啦流,唐晚捧了把冷水扑在脸上,水滴顺着下巴滑进脖子,凉意渗人。
  唐晚抬头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望着那枚灯下烨烨生辉的尾指,捂脸,无声哭了出来。
  她该怎么办啊,她该不该随他入笼、赌一场春秋大梦呢。
  —
  唐晚没猜错,傅津南时间很紧。
  昨晚刚到兰州,今天下午他就得飞回北京。
  回去的途中,两人之间无形多了一层看不清的薄膜,唐晚怕他看出端倪,一路睡回北京。
  下了飞机,傅津南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行李义无反顾往外走。
  这感觉……挺像私奔的。
  可惜,私奔未遂。
  两人刚到停车场,傅津南话都没来及说就被人打晕压了回去,而她跟着一位穿着职业装的男人走上了另一辆奥迪车。
  奥迪后座坐了一个冷艳、凌厉的女人。女人一身黑色职业西装,涂着红唇,头发收拾得一丝不苟,浑身散着一股长年累积的威严,是一个气派十足的精英。
  难怪这几位公子哥都怕这位,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惧意,那是气势上的绝对碾压,让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晚扶着车门坐进奥迪后排,坐下那一刻,唐晚嘴角向下轻轻弯了弯,内心突然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就是唐晚?”傅曼随手拿起司机递过来的资料,不慌不忙翻了两页,问。
  唐晚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往外看了眼,不远处那辆保时捷早已消失不见,“是。”
  傅曼掀了下眼皮,笑问:“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喝杯咖啡?”
  唐晚无声捏了捏袖口,答复:“可以。”
  许是唐晚太过配合,傅曼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诧异。
  傅曼是个合格的谈判专家,一路不给唐晚任何反驳的机会,只一味地问她些聊胜于无的问题。
  比如,重庆生活节奏快不快?
  重庆的女孩都挺白净,看来所言不假。
  重庆火锅挺不错,要是到重庆,吃哪儿家的正宗。
  唐晚一一作答,没有半点含糊。
  一个愿搭台,一个愿唱,这戏自然能唱起来。
  只是唐晚没想到,这场谈话到了尾声,傅曼竟然一字未提傅津南。
  傅曼亲自开车把她送到R大校门口。
  下车前,傅曼从后备箱翻出几袋礼品袋送给她,说:前几天去青岛出差别人送的,都是些小玩意儿,你拿去用。
  唐晚攥着那几袋纸袋,望着奥迪离去的方向,脸色一片惨白。
  她以为傅曼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告诫她离傅津南远点,或者给她一张五十万的卡,让她不要再打扰傅津南。
  傅曼没有。
  她一路和颜悦色,面上挂着亲近的笑,跟她讨论的都是小女生喜欢的话题。
  那感觉不像是来打发她的,像是单纯找她说说话,起善心送她一程的。
  且礼数周到,临走前还不忘给她送礼物,礼物选得恰当好处,不让她难堪,也不轻视她。
  唐晚在原地站了许久,站到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站到腿脚发麻、抬不动腿才拎着纸袋回学校。
  如果有时光机,她一定会回到08年,回到父亲手术那天,她会死守父亲不让他去做那场手术,也不会再遇到傅津南,也不会有今天这幕。
  她跟傅津南,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
  李慧芸打电话过来,唐晚已经浑浑噩噩了两天。
  电话里李慧芸欲言又止问她:“晚晚,你是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唐晚握着手机,无声地望了望天花板,哑着声说:“没有。”
  李慧芸叹了口气,说:“前两天有通北京的电话。电话打过来迟迟不说话,我以为是诈骗电话就给挂了。”
  “谁知道对方又打了第二通,接通后,人不分青红皂白说一句管好您的女儿。”
  “还说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做的事让人看了瞧不起。我气得不行,想跟人理论一番,话才出口对方就挂了电话,等我再打回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吧嗒一下,手机顺着手心滑落,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电话里李慧芸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三言两语中,唐晚已经拼凑出那通电话的意思了。
  ——离傅津南远点,否则别怪我把你做的事全抖给你母亲。
  ——不考虑自己,也该考虑考虑家人。
  电话还在继续,唐晚心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俯趴在床上缓解疼痛。
  说到最后,李慧芸犹豫很久,好一阵儿才讲:“晚晚,家里出事了。”
  “酒店上个月有人故意投毒,伤了三位客人,还死了一位。你梁叔这半个月天天跑派出所做笔录,客人家属也在闹,搞不好要赔钱。那杀千刀的,投了毒就跑了,也抓不到人。”
  “你梁叔成了冤大头,怕是要赔不少钱。钱的事还能拼拼凑凑、商商量量,可你弟弟——”
  “你弟弟今天又检查出了白血病,我看到病历单差点晕倒。你弟弟才六岁,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
  唐晚捂着嘴,不让哭声从喉咙溢出来。
  太疼了,疼得她打滚,疼得她想去死。
  药呢?药哪儿去了?
  唐晚跌跌撞撞爬起身,跪坐在地上翻来覆去找药。
  找到喷剂,唐晚急急忙忙吸了几口。吸完,窒息感稍微缓解。
  浑身无力,唐晚捂着肚子,躺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电话里,李慧芸还在继续说:“你说我们这个家今年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弄到这个份儿呢。我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既担心你梁叔,又要去医院照顾你弟弟,还怕你出什么事。”
  “你梁叔出事,周围邻居避我如蛇鼠,我去买个菜都被人指指点点。”
  “……今年的糟心事是一桩接一桩,我过两天去庙里拜拜佛,给家里求个平安。晚晚,你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妈担心。”
  一夜之间,李慧芸好像老了七八岁,声音又哑又老,隔着屏幕唐晚都能感觉到她忧心如焚。
  这通电话,李慧芸怕是迟疑了好久才打。唐晚虽未亲眼,但是透过李慧芸的描述,大概能想到是个什么情况。
  一定是比她说得更糟糕的。
  若是求佛有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苦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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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唐晚去学校请了一周假回重庆。
  关洁知道这事,特意请了半天假去送她。临走前,关洁偷偷在她包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飞机起飞前,唐晚收到关洁的短信——
  密码123456,卡里有20万,我这几年攒的积蓄。
  干净钱。别怕,随便用,不用还我了。
  看完短信,唐晚翻出包里的银行卡,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以为她救了关洁,谁又知道,是关洁在拖着她走。
  旁边有姑娘在听歌,耳机音量很大,她听得一清二楚,是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迫都不放开。
  —祈求在路上没任何的阻碍,令愉快旅程变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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