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亲王竟然会道歉!
而且这道歉,听着当真是发自内心、情真意切,在场所有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寿亲王。而赵清漪也是有些吃惊的微微张嘴,她愣了一会儿,立刻开口回道:“那个……皇叔,哀家知道您是有口无心,没有恶意,无事无事。”
说来,虽然那一日被寿亲王那般说道,她当时心里是真的有些愤怒,可事情过了,如今寿亲王这么一本正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她赔罪,她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这可是连先帝当初都没受过的待遇啊!
“谢太后娘娘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寿亲王听得出赵清漪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笑眯眯直起了身子,不过,虽然这事儿过去了,但他和傅怀瑾那事儿,却是没完,他目光嘲弄的瞅了一眼傅怀瑾,突然又冲着赵清漪意有所指说了一句,“微臣当日只是气的口不择言了,自然知晓太后娘娘这样的神仙人物,那只有本王的皇侄才得以匹配,又如何能够看得上傅大人呢!”
“呃……”
赵清漪闻言,心中一噎,这话……让她如何去接。
而寿亲王这话,也实在是太毒了,明里暗里都是说赵清漪看不上傅怀瑾,说傅怀瑾不行……可偏偏傅怀瑾也是有口难辩,毕竟,寿亲王口中的皇侄,那可是曾经的先皇。
傅怀瑾但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那就是大不敬。
赵清漪下意识去看傅怀瑾,对方低着头,看不清楚什么神色,但终归神色不会太好看才是……
她真心觉得,寿亲王和傅怀瑾这两人简直有毒!傅怀瑾待人向来风度翩翩,朝上口碑甚好,哪怕是和他不同立场的大臣们,对他也是赞誉颇高,可偏偏就是和寿亲王不对付。
而寿亲王呢,虽然往日里也是小孩子脾性,谁让他不开心了,他也不让谁好过,可真的是对事不对人,甚少见他如此刻薄针对一个人,傅怀瑾偏就如此荣幸成了第一人。
“那个……皇叔,傅大人年少有为,该是京中不少人家眼里的乘龙快婿,哀家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您莫开哀家的玩笑了!”赵清漪忍不住出口,想要替傅怀瑾挽尊几分,就怕寿亲王这话一出,明日和傅怀瑾作对的朝臣们会拿这事儿攻讦嘲笑他。
然而,这事儿,她开口替傅怀瑾挽尊,也不敢说的太过,毕竟先时她和傅怀瑾那事儿造成的影响还没消除,以至于言语颇有些软弱无力。
倒是傅怀瑾闻言,双手拱合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只道:“太后娘娘仙人之尊,尊贵非凡,微臣只是您脚下的凡间尘泥,如何敢亵渎!”
“……”
这话,夸得委实叫人害羞,赵清漪老脸发热,连忙不好意思开口道:“傅大人自己过谦了,也对哀家过誉了!”
傅怀瑾听了赵清漪,只是轻轻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寿亲王,他怎么觉得自己仿佛又说错了话,反倒教这男狐狸精逮到机会讨好赵清漪,说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了!
犹是不甘心的寿亲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诋毁一下傅怀瑾。
然而……这会儿他是真的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傅怀瑾这人,除了出身贫寒点,不管是品性、长相、学识……在朝中皆是数一数二,便是连出身,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他能凭自身能力爬到现在的位置,贫寒的出身甚至是加分项好吗?
这人,当真是完美无缺!
寿亲王忍不住想到了曾几何时,他和傅怀瑾还没闹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他家王妃在家中提及傅怀瑾时,还曾叹息自己为什么没有生个女儿,否则定要招傅怀瑾上门做乘龙快婿。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寿亲王努力回忆了一下,顿时脸上跟便了秘一般难看。当时他说:那本王和王妃再努力一把也不晚,指不定还能老蚌生珠,就生出个小郡主来,届时,定要招傅怀瑾做女婿!
一想到当初说过的话,他就想抽自己几巴子,当时他是什么眼神。
这男狐狸精招到家里来,不是让自己家宅不宁吗!
寿亲王沉默的站在朝上,一双眼睛止不住的往傅怀瑾身上去瞅,也得亏的他今日初上朝,手头上并没有什么正经事情要禀告。
倒是有一臣子上奏,言及之事,引得朝上略有所关注,而赵清漪更是差点没坐住。
此事就在前几日,发生在西南边境处与南芜国。西南边境多湿热,雨林山地甚多,也利于药草生长,当地边境居民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依靠采药为生。事情就发生在几名采药人身上,当时他们在边境处采药,恰好碰到了南芜国边界上的驻军,那几个兵士瞧见采药人药筐里有几株值钱的草药,直接伸手来夺,采药人自然不愿,那几名兵士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杀了那几名采药人,当时动静引来了驻扎在西北边境上的一队驻军,可惜赶来时,那几名采药人已经没了性命。
事情其实不算大,这几年虽然边境无战事,但这类小摩擦,却时有发生。
往日里,都是当地驻军自行解决,而今日之所以会奏到朝上,自然是这小摩擦造成的后果比往日里略微严重一些,毕竟涉及到本朝百姓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当时南芜国那几个士兵被虏后,竟然还出言不逊诋毁了皇家,只说如今陈国吃奶的娃做皇帝,妇道人家掌权,不放了他们,他们南芜国早晚要侵入陈国国都,生擒了孤儿寡母。
说来,这些挑衅话语,还真不值当赵清漪如此生气,她之所以会坐不住,全是因为她和南芜国,是有着实实在在的血海深仇。
当年镇南王府坐镇之地便是西南,而如今的南芜国建立者,便是当初害了她父母性命的那一支异族。当初西南一度沦陷,朝上派兵赶去时,勉强击退芜族,但因伤亡太重、穷寇莫追,以至于芜族能够完完整整在如今的南芜国疆土上休养生息,逐步成立王朝。
“诸位对此事,有何建议?”
赵清漪深呼吸了好几下,方才压抑下心头上翻涌的情绪,可说话的声音中,还是隐约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稳的情绪。
“太后娘娘,此事向来有旧例可循,微臣觉得此事也可按例而循,只是那几名士兵出言不逊,此事倒可发国书至南芜国谴问。”
一臣子闻言,立刻出言发声,话语之中,犹带着几分讨好赵清漪之意。当然,他这建议中规中矩,并没有任何问题。
赵清漪对此面上扯起一个弧度,却并未笑,只语气淡淡问了一句:“旧例?何为旧例?”
“将那几名士兵交还与南芜国驻军,并由当地驻军协商此次赔偿及对这几名士兵的处置。”这位大臣显然对于这些事情十分清楚,闻言毫不犹豫回答。
赵清漪闻言却是真的笑了,笑的嘲讽:“所以,依照你的意思,这几名士兵都不用死了?”
“这……”
臣子知道答案,但这话却是有些接不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南芜国的士兵无故伤了我国百姓性命,竟然不用偿命!”
赵清漪显然心绪难以平静,以至于控制不住,双手重重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太后娘娘息怒!”
众朝臣闻言,忍不住俯身下跪,异口同声劝说。
“让哀家息怒,他们如今伤及的,并非哀家亲人的性命,哀家息什么怒,那几名百姓的家人若是听闻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竟然能够逍遥法外,而这一切,不过是国家软弱可欺、遵守什么旧例,心中该是多么的悲哀、多么的愤怒!”赵清漪气红了眼睛,胸膛因为极具愤怒而上下起伏。
而在此时,倒也有不少朝臣突然想到,太后娘娘当年是镇南王府郡主,她的父兄亲人,皆丧命于南芜国人之手,可说是有着血海深仇。
众朝臣不由沉默,虽然明了赵清漪如今的态度,但这事儿,却不能随意表态。
如今国主更替,新帝年幼,朝政本就不稳,当年先帝在时,都不敢轻易与南芜撕破脸皮,更何况是如今。
赵清漪坐在凤椅上,看着底下朝臣低头垂目的样子,心中明了他们的态度,她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的眼睛,不禁失望的闭了起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傅怀瑾却突然开口道:“微臣觉得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南芜国士兵该杀,犯我国土、欺我国民者,虽远必诛!”
第14章 这是那个傻蛋给本王写的信,一……
“傅大人?”
赵清漪万万没有想到,傅怀瑾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得不说,傅怀瑾这话,仿佛是千里送鹅毛一般,说的她心头火热,她不禁坐直了身体,眼里隐隐泛起了几丝水光。
傅怀瑾只是恭敬的跪在了赵清漪面前,满脸肃穆:“太后娘娘,那几个杀我国民的南芜国兵士,既然欺到了国土境内,合该按照我国律法,杀人偿命,至于那几名采药人的家中,立刻遣当地官员至家中进行慰问。至于南芜国士兵言语不逊之事,朝中该是立刻发国书至南芜国,要求他们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傅怀瑾话音落下,诸位大臣面上略有犹豫,但因着是傅怀瑾说出了这话,有反驳意见者,也不敢随意开口,惟有孔存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语气缓缓道:“傅大人所言自是痛快至极,只是南芜国行事向来霸道野蛮,若如此处置,只怕他们届时会做出过激反应,引起争端。”
傅怀瑾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只是开口:“只是怕引起争端,便一再退让吗?”
这话一出,孔存希倒是不好接话,毕竟若是应了,显得他太过于软弱没有气节,届时记载在史书中,定然为后人所唾骂,可若是不应,又非他本意,最终他只是语气犹豫道:“傅大人误会了,本官并非此意,只是如今国内朝政更替,而边疆百姓刚刚休养生息过来,若是贸然引起争端开战,岂非反倒是让百姓们受累!”
“孔大人这话,本官却是有些不懂,怕百姓受累,就眼睁睁看着我国百姓无辜被杀,却不敢声张,日后南芜国人定然觉得我陈国软弱可欺,只怕会更加得寸进尺吧!”
傅怀瑾对于孔存希的解释显然并不接受,甚至语气里带了几分咄咄逼人态势。
孔存希显然也并没有想到傅怀瑾竟然有这般反应,按理而言,傅怀瑾科举出身,走的自是文官道路,和他来往甚多的也都是文官,二人之间立场该是一致才是。身为文官,自然不希望有战争,因为一旦有了战争,武官地位会相应水涨船高,尤其是如今皇帝留下的四大顾命大臣中,钟冕自叶家败落后,可说是武官之首了,再起战事,简直是锦上添花了。
当然,除了利益使然,从身为文官本身的性格和行事上,也希望温和处之,于国于民,牺牲小我,成全大局,合该是国泰民安之举。
眼见着孔存希被压得说不出话来,钟冕虽然不明白傅怀瑾会如此,但并不妨碍他借势开口道:“傅大人所言极是,先时边境便有南芜国频频挑衅,起些小争端,到了如今竟然敢公然在我国土境内杀害我国国民,分明便已是不将我陈国放在眼中,肆无忌惮挑衅了。若再忍让下去,长此以往,开战也是早晚之事,倒不若一劳永逸,将他们打怕了,不敢再来是最好的了!”
“钟大人说的倒是好听,开战开战,先且不论胜败,只说一场战事下来,究竟会耗费多少的物资钱粮,国库里所存钱粮,又是否能够支撑到战争结束……钟大人难道就不怕劳民伤财吗?”孔存希眼见钟冕面露不屑,目光扫过傅怀瑾……最后落在了寿亲王身上。
他仿佛是找到了一根浮木,急切开口想要寻求认同:“寿亲王殿下,您也说一句话,您难不成也觉得如今是开战的好时机?”
寿亲王闻言,微微抬眸看向了孔存希,却是在对方渴求的目光中,语气淡淡开口道:“本王这人向来胡闹惯了,也不懂太大的道理,更加说不出像傅大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可也觉得太后娘娘所言不错,咱们国内老百姓无辜被杀,却一声不吭,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这让底下老百姓心里是什么感受。国库……近些年来风调雨顺,并非没有钱粮,再不济,咱们这些享受老百姓供养的皇亲国戚和朝廷命官难不成就不能咬咬牙,凑点军费出来吗?”
“再说了,如今也只是按照律法行事,还不定会开战呢指不定人家南芜国那群蛮子懂点道理,知道自己错了,就不声张乖乖道歉了呢?”
寿亲王一番话,虽然说得粗俗直白,可话里话外所表露的意思,分明便是要站在太后这边,甚至是要和傅怀瑾一个立场。
四位朝廷命官、朝廷命官之首的三人都选择和赵清漪一个意思,底下官员即使有小心思,也断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便是连一开始一直都不赞同的孔存希,为此也唯能讪讪作罢。
赵清漪原本在孔存希点到寿亲王时,一颗心高高的吊起,毕竟依着寿亲王立场,应该也是想要顾全大局,并不想要用这种激进的手段,兼之原本该是主和的傅怀瑾开口主战,指不定寿亲王会为了和他唱反调,极力反对主战想法。
可万万没有想到,寿亲王竟然愿意支持她的想法。
早朝散去,赵清漪回到了御书房中,朝上的事情虽然已经定下,但朝下,书房里仍有一堆的奏折等着她批阅。
不过,今日她刚回御书房不久,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用过早膳,却听得外头李四儿进来传话:“太后娘娘,寿亲王在书房外求见。”
“寿亲王殿下吗?”赵清漪闻言,放下了燕环递上的茶盏,忙不迭开口道,“快请进。”
寿亲王是孤身一人来的书房,他进了屋子,便是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
赵清漪哪里敢受这个礼,连忙笑着过去扶起,然后开口道:“皇叔不必多礼,说来方才朝上之事,还多亏皇叔愿意替哀家说话呢?”
寿亲王闻言,面上却并未露出笑容,反倒是有些一本正经的让人不太习惯。
“娘娘严重了,此事,本王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皇叔这话……”
赵清漪面上浮起一丝疑惑,隐隐有几分预感,却并没有接话。
然……寿亲王又是语气缓缓道:“娘娘,本王先时有口无心,并非有意针对您,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皇叔,这事儿哀家知道您并非有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赵清漪回过神来,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但寿亲王却不像方才在朝上那般避讳这件事情,反而又继续道:“那一日,娘娘也该是明白微臣不过是太气愤了,气愤的是娘娘的态度,为某些傻子不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