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暮兰舟
时间:2021-05-28 08:27:44

  朱瞻基本来不想白跑一趟,又给自己添堵,但是听朱瞻壑喝醉了还对胡善祥念念不忘,心头更烦,要梁君等人把朱瞻壑抬到客房,他独自走了,说是散散心,不要任何人跟着。
  鬼使神差,朱瞻基看似闲庭信步,其实步履的方向就是琼苑。
  琼苑,麦香小筑。
  这栋院落大巧若拙,表面看起来是竹篱简舍,其实内有乾坤,刻意把外观做的简朴,里头书架屏风无一不风雅,宽敞而不空荡,马蓬瀛真会挑房子,窗户新糊的银红色霞影纱,配上外头绿油油,就像绿色波涛的麦浪,翠翠红红四处融融恰恰,好一处清清静静的仙居。
  唯一不好之处,就是地方太偏僻了,以麦田为伴,目所能及之处,只有几个稻草人,一个活人都没有,胡善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第一个人独居,未免会害怕。
  她也怕黑,所以入夜之后,她把所有屋子都点亮了灯,开了箱笼,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往柜子和架子里头放。
  除此之外,被褥要自己铺,幔帐也要自己挂,今天三月二十四,正好立夏,虽不是很热,但蚊子渐渐猖獗起来,不挂蚊帐会被咬的满头包。
  胡善祥踩在床板上,踮起脚尖,正要挂蚊帐,蓦地听到窗外竹篱发出吱呀声。
  吓得她手一抖,轻柔的蚊帐落在地上,是人是鬼还是猫狗兔子黄鼠狼?
  胡善祥跳下床板,顺手拿起一个银烛台防身,缓缓靠近窗户,透过窗纱看去,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原本关着的竹院门半开了!
  应该不是鬼,鬼进门不需要推门,鬼会穿墙。所以应该是人,什么人?
  胡善祥不敢大声呵斥,毕竟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她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她手无缚鸡之力,打也打不过。
  算了,打不起我躲得起。
  胡善祥连鞋子都不穿,无声的抱着烛台慢慢挪到衣柜前,柜子刚刚放了衣服,还留有一半空位,她走进衣柜,从里头带上柜门,藏在里头。
  咄咄!
  她隔着柜门都能听见脚步声!
  脚步声如此沉重,对方一定是个人高马大的人,幸亏我藏起来了,根本打不过,胡善祥暗自庆幸。
  脚步越来越近,来人已经走进卧室了!
  听脚步声的方向,是去了她的床铺……莫非,有人窥觊我的美色?
  禽兽啊!胡善祥握紧了烛台。
  过了一会,胡善祥又听见从床上传来长吸一口气的声音,来人好像在用鼻子吸她的被褥!
  变态啊!胡善祥握着烛台的手都出汗了。
  来人正是朱瞻基,他从竹篱走进来时,透过窗纱,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的剪影在房间里。
  这个剪影真的很像胡善祥啊!难道朱瞻壑酒后吐真言了?
  朱瞻基激动得忘记关竹院门门,快步进屋,他步入闪电,所以胡善祥透过窗纱看过去时,他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朱瞻基直接走进刚才出现神似胡善祥剪影的房间 ,这是一间卧房,床褥堆在床板上,还没有铺开,蚊帐干脆落在地上。
  这是薄如蝉翼的鲛绡帐,朱瞻基捡起来细看,灯光之下,帐子上绣着几朵牡丹花,这是胡善祥独有的,因某天她举着开口灯罩在帐子里捉蚊子时,不慎把鲛绡帐烫出了好几个小洞,后来她在破洞上缝了几朵牡丹的绣片,还挺别致的。
  是胡善祥的蚊帐,没错。
  朱瞻基看床上堆着绣着富贵牡丹的被褥,宫中这类图案司空见惯,看不出是谁的,但是……
  朱瞻基趴在被褥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有古喇水的味道。
  古喇水是郑和太监下西洋带来的香水,用金瓶装着,一共只有十八瓶,朱瞻基只有一瓶,很少使用,见胡善祥喜欢,就把剩下金瓶古喇水都给她了。
  胡善祥洗澡时偶尔会滴一汤匙在洗澡水里,香气能透骨不散,时间久了,衣服被褥都有古喇水残存的香气。
  真的是她!为何她不当司言,被贬斥到这个比冷宫还孤寂的地方?早上在我出去之后,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她人呢?
  朱瞻基环顾四周,发现衣柜下方有一角衣料被夹在外头。
  朱瞻基缓缓走近,打开了柜门。
  胡善祥的眼睛从黑暗乍然看见光,瞬间眼前一片模糊,她挥着烛台,朝着模糊的人影狠狠砸过去。
  打死你这个吸我被褥的变态!
 
 
第68章 爬床   胡善祥下手又狠又稳,拿着银烛台……
  胡善祥下手又狠又稳,拿着银烛台,朝着“变态”的门面砸过去,保证脑袋开花。
  朱瞻基反应快,感觉一道银光朝着脑袋划过,他身体一侧,闪身避过,并抓住了“凶器”。
  胡善祥一击砸空,晓得自己根本不是“变态”的对手,立刻放下银烛台,拔腿就往房门跑去。
  朱瞻基只看见背影,就晓得是胡善祥,惊讶瞬间变成气愤,他气得将银烛台往桌上狠狠一摁,“你躲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往死里打我?”
  胡善祥已经跑到房门口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可思议的转身:“怎么是你?我在柜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又听见你吸……闻床铺的声音,以为进了变态,我就……你怎么总是进来一声不吭?我这里又不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刚落,胡善祥又是一阵心酸,“好吧,虽说我这里就是菜园子,你进来也得吱一声吧,又是大晚上的,方圆一里地全是田地,连个鬼影都没有,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朱瞻基听了,方晓得是误会,顿时怒气消了大半,他有些理亏,不过面子还是挂不住,辨道:“你昨晚还住在我的端敬宫,今晚就搬到菜园子里头住。我一声不吭,你还不辞而别呢。”
  胡善祥说道:“我道过辞的,你不是还安排了陈二狗和金英来接替我的差事吗。”
  朱瞻基说道:“那时候你说要去当皇上的司言女官,我以为你会搬到紫禁城最尊贵的乾清宫去,不是这种冷清的白天都能闹鬼的地方——你是怎么从司言变成司苑的?”
  这话说的,把胡善祥都驳得哑口无言,她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啊,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把退路早早堵死了,结果掉进空里了,境遇一落千丈。
  胡善祥怕人笑话,避而不答,开始揪朱瞻基的错处,“你为何闻我的被褥?吓死人了。”来呀,互相伤害啊!看谁丢人!
  朱瞻基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我……我听说你搬到琼苑麦香小筑,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所以过来看看,如果真的是你,衣服被褥上应该还残留着古喇水的香气,宫中女官唯有你用古喇水,就……闻一闻。”
  朱瞻基赶紧解释,“我就闻了闻,没干别的。”
  听得胡善祥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想干点什么?”
  朱瞻基捏紧拳头,告诉自己冷静,别总被她牵着鼻子走,遂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何一天之间变了官职?”
  “我……”胡善祥低头绞着手指,“一言难尽,总之就是阴差阳错,是我运气不好,事已至此,我不想多说什么,司苑也是六品女官,我没有可抱怨的,这里……”
  胡善祥指着房子和窗外的田地,“这里也不错啊,安静清幽,也没有以前那么忙,农活自有小内侍们做,我只是督促他们、每天把交上去的菜蔬果子造册而已,自打进宫起,就一直忙碌,现在可以清闲下来,没什么不好。”
  胡善祥看似说服朱瞻基,其实是自我安慰,都这样了,还能辞职咋地!
  朱瞻基打量着她,“以前可没听说你喜欢做清闲的事情。”
  打人不打脸,我都这样了,你还打破砂锅问到底,胡善祥暗自恼火,如今朱瞻基已经不是她的上司,便直接说道:“现在喜欢了不行吗?”
  这根本不是真心喜欢的样子啊。朱瞻基反应过来,问道:“是谁暗中使绊子,把你煮熟的鸭子都抢走了?”
  胡善祥忙说道:“没有,真没有。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谁都别怪。若真有人使绊子,我还能怨一怨,争一争,我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如今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接受现实,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我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又不是一辈子都在琼苑种菜种瓜果。”
  的确,以胡善祥的性格,若是被让人坑了,早就叫唤出来。朱瞻基说道:“有些事情要看天分的,不是努力就能做好,你连水仙都能养死,真不适合当司苑女官。你别干了,跟我回端敬宫,继续当我的司记。你走之后,我没有向马尚宫要新的司记女官,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
  胡善祥的差事分给了幼军和宦官,端敬宫没有新司记。
  胡善祥没想到朱瞻基态度大变,居然要她回去!
  当初不是你开口同意放我走、还迫不及待的要我交接差事,以往两年君臣之谊斩得干干净净的吗?
  “我回去干什么?当花瓶吗?”胡善祥拒绝了,“我若吃闲饭、领空饷,整日无所事事,岂不是丢了女官的脸。何况我已经在马尚宫面前立了誓言,会好好干,不能让她失望。”
  胡善祥拿定了主意,朱瞻基便没有再劝。
  “天色已晚,殿下请回,外面太黑了,我有些害怕,就不出去送殿下了。”胡善祥捡起地上的蚊帐,又爬到床板上挂蚊帐,忙自己的。
  挂蚊帐的床柱有些高,她踮起脚尖,想把牵引蚊帐的绳子穿进床柱孔洞系上,勉强够着了,双手举得酸疼,不得已脱力放下。
  “我来吧。”朱瞻基没走,他也踩在床板上,接过蚊帐。
  胡善祥没有推辞,把绳子给他,下了床,归置箱笼。
  朱瞻基挂好了蚊帐,蓦地听见外头哐当之声铜盆落地,随即胡善祥一声尖叫,啊!
  朱瞻基赶紧跑出去,见胡善祥僵在原地,裙子全是水,铜盆还在地上打转,“老鼠!有老鼠!”
  朱瞻基说道:“这里经常无人打理,地里又有吃的,有老鼠很正常,你别大惊小怪。”
  身边有个活人,胡善祥瞬间有了安全感,逃也似的回到房间,哐当一声关门,“你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老鼠会不会爬到我床上去?”
  谁不想爬到你床上去呢……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朱瞻基轻咳一声,“你若害怕,我要梁君送一箱老鼠夹子过来,你围着床摆上一圈,就是有老鼠也不怕的。”
  胡善祥紧紧抓住朱瞻基的胳膊,“那就拜托了。”
  朱瞻基低头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
  胡善祥放开他的胳膊,强撑面子,“万事开头难,习惯了就好。”便是默认了。
  朱瞻基说道:“我要端敬宫以前侍奉过你的两个宫婢搬来陪着你,她们一应开支份例还是从端敬宫里支。”
  胡善祥拒绝了,“我这里只有一个主屋,东西两个厢房还没收拾,乱糟糟的如何住人?何况我和端敬宫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好让人家来陪我吃苦的。”
  一听“没有任何关系”六字,朱瞻基就起了怒火,“虽说人走茶凉,你我还是君臣吧,为君者关心臣子,难道不应该?反正她们也是闲着,就让她们轮流来你这里伺候。”
  “不行不行。”胡善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这个道理,端敬宫的宫婢怎么能来伺候我呢。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会适应这里的。”
  朱瞻基拗不过她,晓得自己即使强行把人送来,也会被胡善祥拒之门外,说道:“我这就回去拿老鼠夹子,你若害怕,多点几根蜡烛,鼠类怕光。”
  朱瞻基走了,胡善祥拿起墩布,把地面洒水拖干净,又重新取了清水,擦干净床板,把被褥铺开。
  做完这些,她累极了,一下子扑到床上,心想老鼠夹子还没来,我先合合眼,休息一下。
  她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着。
  朱瞻基回到端敬宫,要了老鼠夹子,没有假手于人,亲自送到麦香小筑,看到胡善祥已经睡沉了,就蹑手蹑脚把老鼠夹子围着床摆了一圈。
  摆完之后,他挎着大长腿从夹子上空跳过去,心想这夹子是我摆的,万一她早上起床迷迷糊糊,不晓得床下有“机关”,一脚踩上去怎么办?
  朱瞻基取了笔墨,在纸上写“床下有夹子,小心”,然后揭开蚊帐,把纸张放在枕边。
  这时睡梦中的胡善祥翻了个身,一下子把他的衣袖压在身下。
  朱瞻基坐在床边,慢慢抽出衣袖,谁知胡善祥又是个连滚,这一回压着了他的手。
  感觉手上突然多了一团温热柔软,朱瞻基猛地一僵,小小基都直了,右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
  他的呼吸变得粗且急促,一个小人在脑子里疯狂叫嚣着:都这样了还当什么君子!天赐良机!上啊!今晚就爬到床上去,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第69章 夹子   天人/交战之下,朱瞻基连佛经都……
  天人/交战之下,朱瞻基连佛经都搬出来默念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因空见色,由色入空……
  我不能干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朱瞻基想起那天和胡善祥一起看的《墙头马上》,当时我还信誓旦旦的说,发之于情,止乎于礼。若真心喜欢一个姑娘,就应该明媒正娶,把她凤凤光光的娶回家,怎可委屈她做见不得人的外室?怎可让孩子变成私生子?
  我要是手口不一,以她的性格,定不会原谅我。
  想到这里,心中叫嚣的小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朱瞻基俯身,朝着胡善祥左耳轻轻吹气,胡善祥睡梦中感觉耳朵痒,就往里头翻身,躺平了,伸手挠了挠耳朵。
  朱瞻基被压的右手终于解放了,赶紧收回去。
  胡善祥看起来雅致,睡相却像个螃蟹,在床上横冲直撞,躺平不到五秒,又是打滚,又是蜷身,薄被被瞪踹,滑到了床边,她什么都没盖。
  胡善祥因老鼠吓得摔了水盆,裙子全是水,朱瞻基走后,她脱了湿裙子,只穿着薄透的纱裤拖地、铺床,本来只打算合合眼就起来,再穿上干净的裙子,没想到就这么睡了,螃蟹般的睡相,袜子早蹭没了,裤腿也从脚踝卷到膝盖,露出藕节般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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